《横滨打卡计划》permeable

1、遗嘱

　　在港口，每天都在上演着离别与相聚的画面，人们早已对此熟视无睹。但在一众悲喜交合的场景里，一对少年与老者的组合却不断吸引着往来路人的视线。
　　老者的穿着板正，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与少年略显凌乱的短发相比，显得尤为精致整洁。可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并不在老者的身上，反而汇集在他面前站着的少年。
　　究其原因，无非是少年的容貌过于惊人。
　　少年有着一双幽深的眼瞳，犹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有如实质一般让人莫名害怕，好似掩藏于内心深处的秘密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无所遁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双令人惊惧的眼眸时常被少年的头发所遮掩，使得旁人观察他时总会下意识地忽略了它们。而少年带着些许病态的白色肌肤更是可以让人轻易窥见他那修长双手之下所布落的青黛色血管，令他平添了一分脆弱，减了一分凌厉。
　　少年的年岁不大，看起来才十五岁左右。脸部的线条虽然锋锐，但仍是让人觉得有些稚嫩。一双薄唇抿得笔直，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吓退了一群想要上前询问联系方式的女孩。
　　老者看着过路行人只敢对着少年匆匆一瞥便迅速移开视线的动作，不由得轻笑出声。
　　“光矢少爷如果肯多笑笑的话，一定会有很多追求者的。”
　　“没有必要。”
　　看着星野光矢面无表情的俊脸，中田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中田自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对他的计划无用之人，他向来是不屑于给予他们任何表情的——哪怕是一抹冷笑。
　　正因为这样，所以星野光矢平时都是面无表情地做着自己的事。若非他的体检病例是正常的，要不然中田会以为他其实是一个面瘫。
　　不过让光矢少爷脸上多出现几个表情的事情就连前任家主都没能成功，更何况他一个管家呢？所以中田也并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上。
　　“青森那处的宅子我已经安排人打扫干净，您只要直接入住就可以了。拜帖和伴手礼我都为您准备好了，您只需上门拜访即可。”
　　星野光矢点了点头。
　　作为在朝日奈家族工作已将近五十年的老人，一直替爷爷处理家族事务的中田管家的能力他是十分肯定的。

　　“光矢少爷，一路保重。”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中田的眼中充满了不舍与担忧。
　　哪怕知道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孩童，也有了足以自保的实力，可他还是为这个回来还不足两年的少年所忧心。
　　即便这个少年对自己的生命毫不上心。

　　*

　　其实星野光矢从未想过去往别的地方，即使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他才待了两年不到，处处对他来说都极为的陌生。
　　于他而言，反正最终他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他没有必要大费周折地跑去另一个地方。这样既浪费了他的时间，也浪费了他的精力。
　　这种吃苦不讨好的活他向来不屑于做。
　　如果不是因为那份遗嘱，他现在都还待在那座日式宅院里琢磨“如何在中田管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迎接死亡的到来”。
　　星野光矢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陷入了回忆。

　　“阿矢。”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轻声呼唤道。
　　星野光矢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老人的手。
　　这只时常抚摸自己头发的手布满了皱纹，不再像以往那般有力。
　　自从老人生病后，他便总爱握着自己的手。到了现在，即便不用老人开口，他也会主动握住那只手。
　　老人的眼睛一改之前的浑浊，脸庞也变得红润起来，好似已经恢复了元气，又回到了健康时的模样。
　　但是病房里的人都知道，这是老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爷爷，我在。”
　　星野光矢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丝毫的伤心难过。
　　“答应我两件事好吗？”
　　星野光矢静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在我走后，去青森见他一面，好吗？”
　　老人看着少年，眼里充斥着温柔。
　　“相信我，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那之后，你就去横滨吧。”
　　“既然这个地方没有让你所留恋的地方，不如去找找他们所看过的风景。”
　　“或许他们所喜爱的地方你也会喜欢上呢？”
　　星野光矢凝视着眼前的老人，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里。
　　“希望如此。”
　　……
　　等老人对病房里的每个人都说完话后，他像是累极了，轻轻地合上了眼眸。
　　随着病床旁心电仪发出的刺耳鸣声，老人的呼吸声彻底在病房中消失。
　　星野光矢垂下眼睑，掩住了眼中的迷茫。
　　为什么……心里会有点难受？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抚上胸口。
　　死亡这种画面不是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吗？为什么这次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呢？

　　究竟是为什么呢？
　　星野光矢望着远处，海平面上已经依稀可以窥见大陆的轮廓。
　　回想起老人仿若睡着的面容，他的内心总会有些微微的刺痛。
　　“……”
　　少年张开口，轻声地喃喃道。
　　可是还未等声音传远就被肆意的海风所吹散，消失于海浪拍打轮船的声响中。
　　若是那位找寻了他已有九年之久的老人在的话，一定会用那只宽厚而温暖的大手摸着少年的头顶，笑呵呵地说道：“这是不舍啊，阿矢。看来爷爷的阿矢又有了一些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