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契·魂泣之挚爱誓约》冰灵火语

186、X.1 誓约

　　半睡半醒之间，瑞茜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猛然放开了感知，发现一道感知帷幕突然降下，笼罩了她的屋子。而林德赛正缓缓地向她走来。
　　【神秘人既然能找到这里，那老古董应该也快到了吧。我没日没夜地跑了这么久，看来终究没有逃脱恶魔的魔爪。】
　　瑞茜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她心下一阵害怕，想要施法攻击林德赛。然而传承契约的束缚却阻止了她，她当即意识到：她不得以任何方式，攻击或伤害家族的其他传人。
　　她与林德赛四目相对，目光中充满了恨意。而他则低下头，怅然若失。
　　“【你为什么要一路设计，引诱我加入波提斯家族？】”瑞茜冷然问道。
　　“【我没有。】”林德赛的话音很弱，却因为真言之信的缘故，让她听起来格外可信。
　　瑞茜紧紧地注视着面前这张俊逸却萧索的面庞，硬下心来，排开真言之信的影响，冷冷地道：
　　“【你在向我献上家族的传承契约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波提斯家族’，这个该死的名字？
　　去年夏季历练时，你又为什么逼我答应你的灵魂契约，让我不得说出历练中发生的事？】”
　　他低着头，默然不语。然而她却知道，她当初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家族的名字；而灵魂契约，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绝没有逼迫一说。
　　她虽知如此，仍恨声道：“【你利用人们的无知，用真言之信误导别人，以英雄传人的名义，假装好人混入学院，却一直跟那邪恶的学院传人沆瀣一气。你如此冷血狡诈，即便不怕遭到报应，内心就不会痛吗？】”
　　她见他仍是不语，默默地承受着她的诘责，却不为自己抗辩一句。她想到老古董身为学院传人，却连自己学院的学生和主任都狠心杀害。她想到父亲作为北境的守护神，却一直在利用他的子民。
　　她又想到自己几天前落宿的旅店主人，见她衣饰华贵，又是哑巴，便想要在晚上劫她财、害她命。被她抓住后，还竟说自己是劫富济贫，问心无愧。
　　她虽知旅店主人贪婪，仍旧放过了他，选择在深夜离去，继续向前赶路。
　　她虽知父亲虚伪，却仍旧不断地为他找理由，直到刚才仍在辗转反侧，想着该如何劝父亲。
　　她知道学院传人恶毒，所以根本就不敢当面指责他，只盼自己能早点逃出他的魔爪。
　　然而她却在今晚，把所有的愤怒和诘责加给了林德赛。此刻面对这位低头不语的人，她心下不禁软了。
　　“【夏季历练时，你曾救过我一次。后来我完败于姐姐，你又救了我，给了我波提斯家族传人，这个新的身份。】”瑞茜面对林德赛，喃喃地道：
　　“【当初，你没有救与我同行的人，任由他们被魔兽杀死，还以他们的生命迫得我同意了你的灵魂契约。现在回想起来，我不应怪你，因为当时与我同行的人，一直想利用我，从未把我当成妹妹；而即便没有那道灵魂契约，以老古董的本事，想要害我也是轻而易举。
　　我刚看到你出现，还很担心老古董会找过来，把我杀死。但我知道，如果老古董知道你两次救下我，恐怕会对你很不满吧。】”
　　瑞茜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因为父亲，灵魂之术在北境成了禁术。在学院里，你是我所知唯一掌握灵魂之术的人，所以我一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特别好的朋友。
　　你跟父亲很不一样。父亲真的爱我，却把我一直呵护在温室里，不让我接触任何恶的东西。你却恰恰相反，让我知道了太多坏人坏事，以致于忍不住怀疑你是坏人。】”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面色舒缓了很多，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你曾对我说过，我的灵魂是自由的。你希望看到我自由的活着，因为这会让你自己的灵魂也会变得自由一些。
　　我知道，你远没有那些真正的坏人那么坏。你曾救过我两次，但在你心中，我或许只是一只玩偶吧。
　　我知道你从未对我承诺过什么，我也没有资格怪你。要怪，我也只能怪自己糊涂，同意了你给我的那些你情我愿的契约。
　　可是你知道吗，我曾经多么的信任你？紫胖和风妹都曾叫我小心你，但我对你，却始终没有半点提防。当我彷徨的时候，你可知道，我曾经多少次希望你能出现在我的面前，为我解开心结，但你却总是没了踪影。
　　你知道吗，我曾多么的希望，你是一个好人，就像我小时候我读的史书中的英雄一般？这样我便能安心地修习我喜欢的灵魂之术，而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为世人所惧的恶魔了。
　　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希望能回到父亲的身边。成为家族传人后，我以为你会像哥哥一样关心我，照顾我。然而你却做了对你这个波提斯家族传人有利的事：
　　让我渐渐学会，一个魂术传人所必须学会的那些阴险和算计。
　　让我渐渐明白，父亲既会灵魂之术，又是个十足的坏人。
　　父亲所做的事，我无法替他辩解。但我已经明白，你并不真的关心我，也没有把我当作朋友或是妹妹。你想做的，只不过是让我成为我父亲的敌人吧。
　　我的希望如今都已成空，抱歉我没法继续麻痹我自己了。】”
　　瑞茜聆听着自己冷漠的话音，心再次软了下来。
　　【他所做的，只不过是让我明白真相罢了。而他身为波提斯家族的传人，跟老古董联手对付我父亲也是理所应当。因为父亲若知道他和老古董的身份，也会想方设法杀死他们吧。
　　然而他虽然算不上穷凶极恶之人，但也不是好人。他虽然救过我很多次，但他对我的关心，却始终若有若无。】
　　她注视着他那双幽深的双眼，叹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以我的心性，根本就不配做魂术传人吧，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很感谢你曾为我做的一切，但我当不起这个传人，更不会做父亲的敌人。
　　我很感谢你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老古董，我也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父亲。如果需要，我可以为此立下契约。如果不需要，那就请你离开吧。我想我们，已经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林德赛听到瑞茜的话，眼神一黯，脚步不禁往后退了半步。然而他却在下一刻踏前了两步，与她四目相对。
　　【他想要做什么？】
　　她的心砰砰直跳。而他则终于不再沉默，而是孕着浓浓的感情，传音道：
　　“【我早已在心中把你认定为了朋友，远远不止是朋友。
　　我从未想要让你认定你父亲是个恶人，更绝不想要让你成为一个阴险的人。
　　我只希望，能在你慢慢地发现人心险恶的过程中，保护着你继续做一个纯真善良的人……】”
　　【我印象中的他，无论对谁都像是谦谦君子，礼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她聆听着他的心声，只感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他的吐出的音符，则如同清澈的泉水般，不断涌进她的心田：
　　“【……我相信，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你父亲既然能呵护着你，让你成为一个这么美好的人，又如何可能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呢？
　　你父亲不让你接触任何坏事，自然是想要保护你的纯真。可我为你所做的事情，初心其实也和你父亲一样。只是我的经历告诉我，未经世事考验的纯真，终究是太过易碎。】”
　　“【抱歉我今天太激动了。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做事也都有自己的苦衷。我本应好好跟你谈心，不应该指责你的。】瑞茜喃喃地道：【如果可以，你能告诉你的过去，还有你的梦想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过去，我觉得最好让另一个人来告诉你。】”林德赛笑道。
　　“【谁？】”
　　“【学院传人，也就是老古董。】”林德赛见瑞茜脸庞上露出了惊讶、愤恨、惧怕等诸般情绪，叹了口气，轻声道：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最该恨他，那这个人就是我。你若想听，那我的故事，他的故事，还有你父亲初来北境时的故事，他都会清楚地讲给你。】”
　　“【可我好不容易才逃脱他的魔爪。】”瑞茜担心地道。
　　“【你应该知道，他若有心拦你，你不可能逃得出来。而他若无心拦你，听听他的故事，又有何妨呢？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他。】”
　　“【这个故事，我很想听一听的。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瑞茜想到这个故事的背后，必定隐藏着北境的大秘密。而林德赛作为这个故事的亲历着，说起它时却显得这样镇定。这让她不禁道：
　　“【我知道你背负了很多事，我也一直特别佩服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够从容镇定地去面对。我却差得远。】”
　　“【从容镇定？我只不过是经历地多了，心肠已变得冷漠了吧。】”林德赛怅然地道：
　　“【你才真正让我佩服，经历了这么多，仍能不改自己的初心。我多么希望我能像你这样，如璀璨的水晶般遗世独立，能够抵御人事的纷繁，亦能抗拒心底的诱惑。
　　我真的很感谢你。因为跟你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觉得自己渐渐找回了儿时的纯真，生命也变得精彩很多了。】”
　　“【真的吗？】”她双目莹莹，与他那双黑水晶般的眸子交相辉映。
　　“【当然是真的。你是如此的动人，已让我无法自拔。】”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踏前了一步。他双手环过她的脖颈，为她戴上了一条透着丝丝凉意的项链。他的嘴唇越凑越近，与她的红唇不过咫尺。
　　然后他嘴唇微张，话音从她的耳中和灵魂深处同时鸣响，恍如一段悠扬的心灵乐章：
　　“【我林德赛献上灵魂的誓约。我愿向瑞茜献上我的挚爱，直到我灵魂的终点……】”
　　她注视着他晶莹的眼眸，聆听着他迷人的话语，如入梦般呆立其中。她已分辨不出他吐出的，近在咫尺的音符，只感觉到那发自灵魂深处的爱恋，随着乐曲的徘徊曲折而愈发醉人。
　　到得最后，就连那原本冰凉的项链，都透出丝丝温热，将她从美梦中唤醒，带回他誓言的终点：
　　“【……愿挚爱之链，代我的灵魂，守护我挚爱的你。】”
　　【是啊，他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却又都似真似假。而我此刻，已不愿再去深究那飘渺难测的真相，只愿沉溺其中。
　　哪怕这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也是，多梦一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