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黑暗向导》拾月光

11、城堡

　　那一刻，艾德里安仿佛是被一阵铺天盖地的潮水淹没，还来不及挣扎就溺入了强大的精神力汪洋中。无数的精神触须开始入侵他的屏障，毫不留情地大举进犯。

　　艾德里安自认精神屏障非常稳固，光论稳定性，甚至能超过第一名的戎北辰。然而再坚固的城墙，也抵不过流水的侵袭，他只感到对方那细密的精神力水一般地渗入自己的脑海，一寸寸地浸没与吞噬。身边的莫里早就已经被降服，而他挣扎了几秒，头脑都开始涣散了。

　　而这一切，还建立在对方毫无恶意的基础上。对方本可以随手摧毁他的理智，但是偏偏完成浅层的入侵后，就毫无预兆地止住了。他的手环发出悦耳的提示音：“浅层精神链接已完成，共振率21%。”

　　链接？艾德里安简直要在心中发笑，这哪是链接，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征服。然而最开始的眩晕过后，他马上又舒服得飘飘然了，感到自己被包裹在一张温柔的大网中，那些杂音与杂念都消失了，他感到五感比平时更加敏锐，信息过载产生的痛苦却完全消失了。

　　“大家好啊，”洛辞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除了莫里外，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进行链接，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我会为大家提供三项服务，分别是疏导、视野和队内通讯，请继续自由活动吧。”

　　那清朗的声线仿佛直接从灵魂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带有烙印般的意味，鲜明地刻在记忆里。艾德里安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一个几乎是陌生的向导侵犯了，对方的实力碾压他仿佛大象碾压蚂蚁，所以连“征求同意”都不屑去做。

　　他还算好，艾德里安默默地看向莫里，他分明听到莫里的手环报告，他和洛辞的共振率已经达到了49%。

　　50%是一个微妙的界限。超过这个数值，向导就能够进入他的精神屏障，感知到他的部分思维和情感。往往只有做精神疏导时，哨兵才会允许向导进入得那么深入。

　　寻常向导的浅层链接一般只会达到10%左右的共振率，不同向导也都有自己侧重的辅助方向，哪里像洛辞，一下子链接了五个哨兵，把共振率拉到了惊人的高度，而且还一点都不勉强地提供了全套服务。

　　不管艾德里安之前如何在心中评判洛辞的那副德性，此刻都不由心神凛然，重新评估了这位导师的实力。

　　不止是他，其他哨兵都各自陷入思索，心中泛起同样的震撼。唯独莫里早就习惯了这种蛮不讲理的强大，此刻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得意——看吧，谁到了他面前，都要像我一样失魂落魄。

　　洛辞的精神力覆盖了整片鬼门区域，而他们则共享了洛辞的视野，仿佛拥有了上帝视角，能清晰地定位每一个鬼魂的坐标，以及找到每一个同伴的位置。通过这张精神网络，他们甚至能够彼此进行交流。

　　不一会儿，戎天星那边就收到了艾德里安的消息，他报出了自己的数值后便问道：“你们的共振率达到了多少？”

　　“我是26%，”戎天星的气息也有些不稳，看了戎北辰一眼，“哥哥的匹配度是17%。说实话，我觉得导师没有认真，不然的话……”

　　他没有把话说完。戎北辰那边很难受地捂着额头，哪怕是17%的链接都让他产生本能地厌恶，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示众一般，可他越是要反抗那种入侵，洛辞的精神力就越是柔软如水，渗透得到处都是。

　　“哥，”戎天星压低声音说道，“说不定这个人，和你的匹配度能达到20%以上……”

　　戎北辰拉了拉口罩，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是38%哦。”精神网络中，雪点的声音一派天真地响起来，“他太快了，‘咻’的一下，就钻到我的脑子里去了……啊，导师在用精神触须挠我，好痒啊……”

　　习惯向导的存在后，所有的哨兵都开始埋头狩猎。而有了洛辞的辅助，这场狩猎来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容易，刚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就快把附近的孤魂野鬼收拾得差不多了。

　　艾德里安独自扛着枪，沿路看到好看的野花就摘下来，插在枪管里。不知不觉间，他抬头一看，发现古堡那阴云缭绕的城墙，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哎呀，来都来了……”艾德里安抓了抓自己凌乱的金发，大刺刺地朝着城门走去。

　　推开那吱呀尖叫的城门，走过腐朽的护城桥，艾德里安便看到了一个断了头的国王鬼魂，正在城堡脚下徘徊。

　　国王鬼魂捧着自己的头颅，那颗头流着暗红的两行血泪，在城门下痴情地叫道：“我心爱的玛格丽特，你的美貌举世无双。我从安菲尔东岸的王国来，走了两千年，就为了亲吻您那玫瑰般的手指！”

　　艾德里安刚往前走一步，国王就唰地转过身来，空洞的双眼盯着艾德里安，怒道：“你也是我的情敌？！”

　　“误会，我对死人可没有兴趣。”艾德里安高举双手，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

　　话音未落，国王就单手提着自己的头，朝艾德里安扔了过来！

　　紧着着无头的身躯提起宝剑，杀气腾腾地发起了冲刺！

　　“哇哦。”艾德里安抽出袖中的短刀，硬挡下这凶猛一击，轻巧地后跳两步卸去力道。

　　“为了玛格丽特公主！”魁梧的国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宝剑挥出闪光的影子，而飞舞在半空中的那颗头颅，在艾德里安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咧开嘴角，猛地朝哨兵咬去！

　　“嗤——”

　　仿佛背后有眼一般，艾德里安随手挥出一团水球，正丢进头颅大张的嘴里。

　　头颅猝不及防地含住了一口水，吐不出又咽不下，忽然，它感到那团水在口中剧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变成了高速旋转的螺旋桨！

　　“嗤嗤嗤——”在可怕的绞肉声中，国王的头颅猛地爆裂开来，而他口中那团高速旋转的水花，也混合着碎肉天女散花般溅得到处都是。

　　随着头颅炸裂，国王的身体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慢慢融化成了一团黑雾。

　　艾德里安手腕一抖，收回了袖刀，重新扛起了枪：“这个太弱了，只能算是B级。”

　　然而也正是这时，通过洛辞的精神网络，他感到了强烈的压力，艾德里安抬起头，脸上自信的笑容慢慢淡去了。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六个骑着死灵马的骑士，提着长枪奔了过来。

　　从那漆黑的盔甲中喷涌出强烈的煞气，骑士们在战前单手贴着胸膛，向着城堡祷告：“公主殿下啊，请以您无暇的美貌，赐我以力量吧……”

　　在那吟诵之际，骑士手中的长枪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喂喂，六打一不符合骑士精神吧？”艾德里安吹了声口哨，语气是挑衅的，动作却是脚底抹油，立刻开溜。

　　这几个骑士每一个都有准A级，艾德里安的逃跑立刻遇到了困难。他的身高虽高，动作却格外灵活。有惊无险地躲过几次攻击后，他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并不是他自己有了什么灵感，而是洛辞提醒了他一下，“进城堡。”

　　艾德里安没有犹豫，一个闪身就溜进了城堡里。

　　在那繁复的门廊和装饰物的阻挡下，骑士们的行动果然受到了阻碍。艾德里安躲进了其中一间房门后，心中默数着马蹄声，随着那哒哒的声音迅速靠近，他将附有力量的绳索一把甩出，猛地缠住了马腿！

　　死灵马被绊倒，骑士也猝不及防地向前摔下了马，艾德里安猛地扑上去，单手爆发出千钧的力道，撕开骑士的头盔，袖刀划出，刺入了骑士的脖颈。而就在刀尖触碰的一瞬，他那诡异的力量席卷了骑士全身，刹那间，骑士身上的每一个孔洞都开始向外喷水。

　　“啊啊啊啊——”当骑士发出痛苦的嚎叫时，他的嘴巴张到最大，从里面喷出了一座小喷泉，三两条小鱼高高飞起，又啪嗒掉在了地上。

　　如同国王一般，他在死后也化作了一团黑雾。

　　这一切只发生在三秒之内，当其他骑士赶来支援时，那挂着懒洋洋微笑的狩猎者，已经重新躲回了房间的暗影里。

　　房门太过狭窄，并不足以骑马进入。骑士们的动作统一地停顿了一下，朝着城堡更深处望去。

　　——那里还有别的入侵者。

　　“叮叮……”

　　房间里，窗口响起了动听的风铃声。

　　艾德里安一动不动。

　　并非是他不想动，而是在强大的压力下动弹不得。

　　簌的一声，黑暗的房间角落里亮起了灯。艾德里安这才得以看清自己进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年老的女人，穿着臃肿繁复的礼服裙，点亮了蜡烛。她的胸口敞开着，干瘪的乳.房长长地垂落下来，几乎快碰到地面，在她的脚边，散落着各种玩偶和死去的动物尸体。

　　“我可爱的小玛格丽特，自从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乳娘的怀抱里来。噢，我多想再亲吻她那天使般的小脸啊……”老女人兀自喃喃着，烛火在她手中摇晃不休。

　　“哈哈，”艾德里安干笑一声，“你是什么仙女教母吗……”

　　他实在是有点笑不出来，因为满地的玩偶和动物尸体都扭转了头，射出了怨毒的目光，而房门无风自动，在他身后紧紧地合上了。

　　玩偶和小东西们的攻击尚且不论，仙女教母立刻就叫艾德里安尝到了厉害。房间的地板变成了上下起伏的肉浪，从肉的孔洞里又喷出了腥臭的乳汁，每走一步都会深深地陷进去。

　　艾德里安正举步维艰，就看到那喷发的乳汁喷泉中，猛地刺出一把长剪刀！他猝不及防，猛地向后一避，就被翻滚的肉浪夹住了脚，顿时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摔进了那腥臭的奶水河里。

　　那群死猫、死狗、死老鼠，立刻发了疯般涌了上来，开始啃咬他的肉。

　　“桀桀桀……”乳娘的速度快如一道闪电，大笑着举着剪刀向他刺去，“我要把你做成玩偶，送给公主！噢，我可爱的玛格丽特，快钻回妈妈的怀里来，喝奶时间到了！”

　　艾德里安的身上正奇痒无比，麻痹到快失去知觉，只来得及猛拍地面，一个漩涡在房间中央展开，席卷着一切向内部汇聚。

　　而乳娘庞大的身躯也不能幸免，像小山一样塌陷在了地上，她立刻用肉缠住大腿固定自己，扭身举着剪刀向艾德里安刺去！

　　“呜哇哇哇哇——”

　　电光火石之间，华丽的婴儿床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噢噢噢！”乳娘立刻露出无限爱怜的神情，双手捧着脸颊，“小玛格丽特一定是饿了，别哭，妈妈的心快要碎了！”

　　她把剪刀一扔，把什么都忘在了脑后，就朝婴儿床扑去。

　　艾德里安狼狈地翻了个身，才勉强站起来，浑身沾满着麻痹人的乳汁，挂满了咬人的小动物。他用力抹了把脸，费力地把那些小东西都甩开。

　　“叮叮——”窗口的风铃声又响了起来，有人从外面推开了窗。

　　而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霎时间有狂风吹彻，满地的乳汁晃起波纹，狂暴的动物尸体都怔怔地抬起了头。

　　艾德里安七晕八素地看向窗口，就见到洛辞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问道：

　　“诶，你为什么不召唤精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