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空》胖蓝鲸

25、025

　　“......尊上！”

　　见到那小儿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势后，苍岚直觉眼前一片漆黑，看什么都模糊不清，朦胧间只听到迟长老叫喊，才从被突如其来唤醒的回忆中脱离出来。

　　他不露声色地靠近这黄口小儿，手起快落，一掌劈在他后脑处，将其砍晕过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苍岚回神，没有丝毫动容地立在原地，一贯尊主在上的冷冷做派，将微颤抖的手收回袖中。

　　“迟长老不是说要隐居深林，再不复出的么？”语气虽是质问，苍岚动作却是垂首作低，补了句：“多谢。”

　　为了将虚弱掩盖，苍岚强忍着不适，一如常态地揣手入袖子，抬头望向朝他走来的迟老爷子。

　　迟泰昌边走来时也没有觉察到苍岚的异样，还是走近客气问了声“有无大碍”。

　　“尊上，老夫以臣相称，用老臣的身份告诫你，你可愿意听一听。”

　　苍岚回了句无碍，不解这后一句。

　　在魔域外，他们达成协定，一个回去实权在握，好好整顿魔族，一个则辞去大长老一职，在作选贤任能。

　　苍岚有些不明白，他老人家搞得这出儿是要做什么。

　　“迟老请讲。”

　　迟泰昌近了几步，不经意地瞥了眼地上的人类孩子，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您绝不可将魔尊之位随意传给任何魔族，尤其是其他九位长老。”

　　“为何？”
　　苍岚心下一惊，他前脚还在想怎么把位子拱手相让，后脚就被老人家告诫。

　　“因为这些。”

　　苍岚顺着迟长老所指，借着细微阴凉的月光朝人高的巨石深处望去，隐约间能看见夜色深处凹凸不平的一排摆设，既不似石头更不像某些怪柏，奇形怪状缠扭在一起。

　　“这些是......？”

　　苍岚是个恶人，这不仅是他作为一名矜矜业业反派npc设定，据他所知，他也杀过人，折磨制造出来过不少的冤魂。

　　但从未像眼前这般，将血肉柔和在一起，让口中的猎物以一种畸形的状态粘合在一起，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作白骨。

　　形容只需要一个字词。
　　残忍。

　　还有恶心。

　　苍岚从森森白骨，望到残肢断臂，极尽到正片碎石小峡谷，除了干裂的石头就是这些被禁术困杀在此的人骨。

　　他们大多没人样了。

　　许久前苍岚确实怀疑过长老们用的操纵法印，为何载体是人骨，魔域中的死人少之又少，究其来源今日终于浮出水面。

　　“为何之前不告诉我？”

　　“先尊有遗嘱，尊上未掌实权之前，任何细枝末节都不可告知。”

　　苍岚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回到了他还未‘醒’来的那个世界，那时候，他那位老爹，也可以说名义上的生父，也是这么着，自诩是为他着想，满口标榜‘为你好’的谎言。

　　苍岚继续问：“怎么说？”

　　这些惨状与禅让会有什么冲突？

　　经过这次人魔之战的混乱纷繁，苍岚算是想通了。
　　既然都可以‘想甚就做甚’了，那还持着大权做什么，他可不得尽快脱了一身桎梏，自在逍遥去。

　　魔族人随便一个拉出来都一样，没有一个不合格的恶人，不负责任的说，他坐着魔尊位子其实没什么两样。

　　“老夫用过白骨，便不会有意脱开干系。只是在此警醒尊上。尊上可知，这些人骨中间有多少是魔族......幼儿。”

　　是说，这些挂在石块后晒干的白骨里有——

　　“恕罪，迟老请直言。”
　　苍岚其实很不想听其中有关同族相残，伤天害理的烦心事，可是一边是迫不得已，另一边则是不安躁动。

　　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苍岚有些奇怪这本该属于‘好人’的反应，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内心深处。

　　“符衡不仅有弑君之心，还还，还是个无恶不作毫无下限的——恶魔。”
　　迟泰昌过了许久才找出个适合的形容，他二人声调不高不低，在寂静的月色下，被染上了独特的色彩。

　　恶 。魔。
　　说起来，苍岚还挺怀念这个称呼的，现在被明晃晃放在别人身上，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会将魔族毁于一旦。”

　　苍岚快行几步，想从那堆残肢的血腥其中脱离出来，奈何嗅觉太过灵敏，让他觉得身上各处都被沾染这些污气，难受至极。

　　“迟长老原来说得是这么一回事。”苍岚一脚踏过方才拦他去路的半个躯体，现在则是怎么看怎么像兽骨人皮的躯壳。

　　这令他胃里一阵翻滚。

　　“那又如何呢？”

　　迟长老急跟两步，脚边拐杖敲得邦邦响。

　　“魔族葬送，如何颜面面对祖宗！”

　　“迟老莫不是忘了，我们是魔头，天生的无所牵挂，究极自我。”
　　“恶才是至高追求，不是正好吗？”

　　苍岚一字一句，没吐露一个，便感觉心口空缺掉一块下去，生生离了体，“你是不是......”

　　苍岚将心底的疯狂压制下去，对迟老爷子的形态深感担忧。

　　恶魔，妖魔，同道中人，何来是尊祖尚宗，哪里生就的大道臣心。这迟泰昌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些特性令人感觉奇怪。

　　“尊上！之前可是答应过老夫，半月相约，还换魔域一个安宁——”

　　【监测到觉醒迹象信号，已强制‘迟泰昌’npc 停机，请修正系统尽快赶往】

　　时空似乎被撕裂开一道口子，静止在一瞬。

　　耳畔又是那银环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