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归来的omega[星际]》乌色鎏金

67、旗帜落地，燃烧。

　　泽维尔和远山霖跑到外面时，原本寂静的街道已经一片大乱。

　　机械发动的轰鸣充斥着夜风，无数机甲自天际疾驰而过，如蝗虫般奔向远方。

　　在他们前往的方向，有一个地方红光大盛，照得夜空几近发白，仿佛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脏。

　　远山霖苍白的嘴唇蠕动，他正要转头向泽维尔说什么，却见一道耀眼的金属光芒穿过夜色，猛地一个俯冲在泽维尔身前停稳。

　　泽维尔纵身跃入赤色暴风化作的飞行器，尚未坐定便抓住动力驱动杆，一推到底。

　　赤色风暴瞬间化为金红的流火，随着一声爆响，一头扎入无边夜色。

　　泽维尔已经用不着逼问他荣莛在哪儿。

　　……整个石陲要塞的士兵和机甲，都在往那个方向赶去。

　　待赤色暴风到达福兴疗养院时，里面已经一片混乱。

　　无数还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一边尖叫着“杀人了”一边仓皇往外逃，门外还挤着闻声赶来的病人家属，都在大喊着自己家人的名字。两厢如对向的激流般冲在一起，混乱一片，哪怕士兵拼命维持秩序也无济于事。

　　泽维尔不知道荣莛究竟在哪儿，跳下飞行器后徒步往里面跑，看到身形差不多的都要扯住看一眼。

　　然而不是，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一张张在夜色警报灯下惊恐的脸，没有一个是荣莛！

　　哪怕是高大健硕的alpha，也被人潮挤得左右踉跄。在一个趔趄后，听着身边人尖声喊着别人的名字，他也忍不住大吼出声：

　　“——荣莛！荣莛！！”

　　心脏狂跳，伴随着加速的血流，如在他的耳膜和头颅里敲起战鼓。

　　你他妈人在哪儿？

　　你自己说的，来石陲要塞服役，待九天和军部的关系缓和后我们就公布关系，就永远在一起。

　　可现在这些是什么？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少将？！”

　　一声惊叫从身后传来，泽维尔倏忽一个转身，却见一名穿着制服的beta在两名士兵的保护下气喘吁吁的挤了过来。

　　“少将……泽维尔少将？”beta惊疑不定地瞪着他，扯着嗓子在混乱的背景音中对他大声道，“我是石陲要塞的行政官赛托，我、我在首都星的会上见过您……可是您、您怎么会在这儿？您知不知道荣少将他——”

　　“荣莛在哪儿？！”泽维尔厉吼。

　　“天呐您还不知道……快、快跟我来……出大事儿了少将——出大事儿了！”

　　越往疗养院深处跑，四散奔逃的人流就越稀疏，反而聚了更多的机甲和士兵。有救援车斜插在花坛上，后厢门开着，几个医护人员正围着嘶声痛呼的伤员抢救，旁边担架上还停着好几个一动不动的人，不知是死是活。

　　空气里某种特殊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明显。

　　那味道泽维尔极其熟悉。

　　血腥味。

　　大开杀戒、屠戮四方，把百来号人斩瓜切菜、把土壤化为血池，才能炼就的血腥味。

　　“草……”那个叫赛托的行政官在他的身后颤抖着叫了声。

　　赛托和他身后的士兵全都住了脚，直愣愣地注视着前方夜色中的庞然大物，仿佛被惊惧冻住了身子。只有泽维尔大步向前，直直走向那血雾的最深处。

　　就在他们前方十几米的位置，十几架机架将空旷的场地包裹得水泄不通，刺目的射灯照得黑夜亮如白昼，然而它们都停在原地，没一个敢上前一步。

　　九天如杀神般矗立在包围圈的正中，它身后的病房楼楼面上鲜血溅了有十层楼高，触目惊心。

　　乌斥雪被它倒拎在手中，未干的血一滴一滴，顺着漆黑的刀面往下落，坠入它脚下的血池。

　　无数的残肢断臂，碎到难以辨认的尸体，化为一片血海，就躺在巨刃的刀锋之下。

　　人刚死时血和伤口还带热气，散入冰冷的空气中化为白烟，蒸腾在钢铁巨兽之周，让它看起来仿佛是刚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它一人面对数十架机甲，还有无数暗处的枪口，就连天空中盘旋的飞行器都在向它瞄准。

　　上天入地，到处都是敌人，但它就冷漠地站在那里，沉默又轻慢。

　　它知道——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乌斥雪的刀锋轻轻一动，整个石陲要塞都要化作焦土。

　　泽维尔顶着血呼刺啦的寒风往前跑，他只身一人，穿梭在那些机甲中时小得如同蚂蚁一样。然而围着九天的机甲们见他来了，却如同如释重负一般，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忽有人影一闪挡在他面前，竟是满脸惊恐的赛托。

　　“泽维尔少将！荣——荣少将究竟在发什么疯！”赛托一把揪住泽维尔的袖子，颤声大喊，“非说这个疗养院里囚禁了一堆怀孕的omega，在做非法实验，但这是哪儿有的事儿啊！这是政府项目，是公益事业！他想查疗养院的花名册、账本、资质，我都双手奉上！但二话不说就动武，这、这难道就是银河帝国军队的作风——”

　　泽维尔双目紧盯着血雾中的九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让开。”

　　“不是我说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去？赤色暴风不就停在那，您起码开上它。荣少将要是发起疯来把您……整个石陲要塞，不对，整个银河帝国还有谁能拦他啊！”

　　“——我让你滚开！”

　　泽维尔悍力一甩赛托，拔步向前冲过周遭机甲的包围圈，只身来到了九天之前。

　　高大的alpha在这钢铁巨人的面前，竟显得异常渺小。一人一甲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沉默对望，明明此时无风，泽维尔却觉得脖后都是冷意。

　　九天忽然动了，吓得周遭人一片人仰马翻，赛托大吼着“防御防御”，和所有士兵一起抬起手中武器，惊恐地等着九天的进攻。

　　然而九天只是缓缓降下身子，单膝着地之后，胸口的覆甲敞开，露出一道人影。

　　荣莛穿着作战服，手拽升降绳从高空落地，作战靴径直踩上了未干的血河。

　　他就算已经出仓了，周遭人悬着的那口气也不敢放松，因为他们知道那身作战服搭载的全感应作战系统，能让荣莛手一抬就将这里夷为平地。

　　二人隔着十步之遥对视，周遭刀枪剑戟，脚下冤魂无数。

　　泽维尔紧紧盯着他的脸。

　　那张美丽的面孔满是污渍，有未干的血顺着尖尖的下颌往下滴。他通身血洗，只有一双眼睛还算干净，冷得黑白分明。

　　无数疯狂而激烈的情绪在泽维尔脑子里撕扯，可率先浮上脑海的反应却是……那是他自己的血吗？怎么弄的，怎么把自己弄伤了？

　　在令他脑仁剧痛的痛苦中，他忍不住大步上前，抬手想要擦去荣廷脸上的血渍——

　　荣莛却一侧头，闪开了。

　　这轻微的动作如火星般点燃了泽维尔所有的情绪，他猛一攥拳，咆哮如喷发的岩浆般从嗓子里冲出：“——为什么！”

　　千言万语，都化为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杀这么多人？

　　为什么发这个疯？

　　为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omega的身份？！

　　荣莛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他这是把二人的未来往火坑里推？军衔，荣耀，未来……所有的所有，都完蛋了，自己憧憬的所有东西，在无数夜里辗转反侧去渴望的东西，被他轻轻松松，全部化为乌有！

　　还是荣莛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未来？痴心妄想的……仅仅是他一人而已？

　　胸口像被人掏了个洞一样，痛得麻木，空得如同能窜风。泽维尔一向挺直的背忍不住佝偻了，但那双眼睛还在死死盯着荣莛，抖着嘴唇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却又收回去？

　　荣莛看着他那张近乎狰狞的脸，却没有任何触动，甚至还轻轻笑了下：“……他们该死。”

　　“——我看你最该死！”

　　泽维尔一把攥住荣莛的衣领将他扯到面前，荣莛也没挣扎，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压抑与激烈的鼻息彼此可闻。

　　“……你到底在干什么？”泽维尔抖着嘴唇，喉咙里忽然升起酸涩的哽咽，这是他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这……这些人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你告诉我，让我帮你罚他们不好吗？滥杀平民，荣莛你……你难道是疯了？你他妈会变成杀人犯的你知不知道！你背着我来石陲要塞就是为了干这个？我都快觉得不认识你了……”

　　荣莛鹿眸平静地看着他，里面静如死水，仿佛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在方才的杀戮中倾泄掉了，只剩一句空壳。

　　然而但他听到泽维尔最后一句话时，嘴唇没忍住扯了下，随即呵呵低笑起来。

　　“你不认识我……？”他笑得双肩发抖，疯狂的情绪在眼底深处一闪而过，“我今天才觉得……我好像也从没认识过你呢，泽维尔。我现在看着你这张脸，闻着你alpha的信息素，想着你的姓氏，才忽然觉得原来你这么面目可憎……你让我恶心！”

　　泽维尔手骤然一紧，指节用力到发白。

　　“我让你恶心？！”他抵着荣莛的耳朵低吼，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咬他的肉，“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搞到一起？为什么要招惹我？睡过那么多次，以前你怎么不觉得恶心呢？！"

　　荣莛牙关紧咬，抖着嘴唇冲他笑：”当时没觉得，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恶心透顶了。“

　　泽维尔被他激得双目赤红，大吼一声抬手就要去拧他的肩膀，被荣莛一把架住。

　　与此同时矗立在他身后的九天昂身而起，乌斥雪一横，刀头未干的腥血如雨般噼里啪啦溅了二人一身。

　　周遭机甲见九天动了，纷纷惊叫着抬手防御，然而不待他们动作，第二个巨型机甲猛地从黑暗中窜出跃入包围圈，在落地重响的瞬间，抬手攥住了乌斥雪的刀刃。

　　赫然是赤色暴风！

　　荣莛满脸杀意，一拳捶向泽维尔的脸，头顶的九天亦悍然出拳。泽维尔抬臂挡住拳风，赤色暴风也一般防御，随即举拳反击。

　　地上两人打得拳拳到肉，头顶两架二三十米的钢铁巨人也厮杀得凶悍，巨响、罡风、撞击，彻底将荒原化为战场。

　　“——你到底想干什么！”

　　泽维尔在轰然的金属撞击声中大吼。

　　“杀了这些人，然后再杀了我？然后呢？你是这辈子都不想回首都行了吗！希德怎么办？斯通议员怎么办！”

　　他甚至不敢问自己怎么办。

　　因为他知道荣莛不在乎。

　　“我就是死也不要再回去！”荣莛一脚踹出，吼回去。

　　他手腕一翻，一把粒子刃赫然出现在掌心，持刀便向泽维尔挥去。

　　刀刃挟着的寒风掀起泽维尔的发梢，露出他的五官，那对灰蓝的眼瞳亮得骇人，细看竟有薄泪。

　　他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粒子刃“噗”地一声，扎入了他的左胸。

　　荣莛攥着刀柄，激烈地喘息着与他对视，他感到泽维尔的血顺着刀口涌出，溅在他的手背上，烫得吓人。两人的视线纠葛在腥风血雨之中，过往的所有情深被寒潮一口吞没。

　　泽维尔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竟噙着泪冷冷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真的想要杀我。”

　　我那么爱你，可你刺来的一刀，连犹豫都不曾犹豫。

　　荣莛心神大震，被他眼神中的荒芜惊到，恍惚了一瞬。而泽维尔手一抬，竟完全不管自己胸口处插着的刀，一个拧身将荣莛扣在自己怀里，用大臂和小臂的夹角丝丝箍着他，狠狠收紧。

　　荣莛骤然窒息，张着嘴无声地挣扎了两秒，无神的鹿眸向上看向他。睫毛微颤，两滴泪滚落，在血污染尽的脸上拖出两道长痕。

　　泽维尔咬着牙看着那滴泪，硬撑着不撒手。下一秒，荣莛呼吸一滞，软软地在他的怀里瘫软下去，晕倒了。

　　与此同时九天眼中的光芒骤然熄灭，停在了原地。

　　周遭短暂的安静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滔天的欢呼声，赛托扯着嗓子在那阵喧闹嘶声力竭：“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快抢救伤员！快维持秩序……”

　　那些骚动统统都没有进泽维尔的耳朵。他拦着瘫软的荣莛，用发狠般的力气在他额头上吻了下，手一抬拽住升降绳，进入了赤色暴风的胸甲内。

　　人型机甲的驾驶舱座椅空间很局促，几乎容不下两个人，但泽维尔不管，抱着荣莛硬是挤进了座椅里，扯过安全带系上。

　　“定位坐标点，滚石隧道。”他语速极快，声音坚定。

　　“坐标点已定位。”赤色暴风执行命令之后，才疑惑问道，“少将，滚石隧道都快出银河帝国边境了，您这是——”

　　“荣莛不能回首都星。我带他离开。”

　　他脑子里有无数杂音在嗡嗡作响，但思维却是异常清晰，近乎冷酷般地迅速整理出一条思路。

　　别管荣莛为什么做了这些事，但事实是他已经犯下重罪，回去就要被审判，而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审判荣莛。

　　滚石隧道是星际海盗的地盘，就连帝国政府的手也伸不到那么远。

　　他先带荣莛过去避避风头，在那里安定一段时间，要是风声过去了再和帝国联系。

　　要是过不去……不，不会过不去。他有办法让议会乃至整个帝国宽赦荣莛，哪怕把整个星系掀翻，他也一定要做到。

　　在近乎癫狂的决绝中，泽维尔猛地一推动力杆，赤色暴风纵身跃起，在地上无数惊呼尖叫声中冲入夜空，向着灰蒙蒙的天际疾驰。

　　“靠近跃迁点……准备跃迁，倒计时，一分钟……”

　　在机甲倒数的报数声中，泽维尔用力拥紧怀里的人，痴迷般地闻着他苍白的额头，哪怕是血迹沾上嘴唇也不在乎。

　　无论你犯下多大错，我都会帮你扛起来。

　　你如果觉得有被人会比我更爱你，那就大错特错；如果你觉得我恶心，那你就忍着。

　　我死也不会放手，荣莛。

　　“十，九，八……跃迁已取消。”

　　泽维尔猛地抬头，厉喝：“怎么回事！”

　　“首都星的舰队关闭了跃迁点，少将。舰队正在向石陲要塞全速前进，预计在25秒后相遇！”

　　泽维尔垂眼看向操控面板上显示的星图，果然跃迁点附近跳出了无数代表机甲的光点，其中一部分光点正全速向他的坐标靠近。

　　“换跃迁点，冲过去！”

　　然而这次还没等赤色暴风应声，一个通讯框弹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曼宁上将冷冷地盯着镜头，隔着茫茫星海，与自己的儿子对视。

　　“不要冲动，泽维尔。”他用平缓而冷漠的口气道，“停下。和我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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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泽维尔看起来像是个冷漠bking……但站在他的角度看，这事儿也挺让人崩溃的。
自己掏心掏肺喜欢的对象，啥事儿都不跟自己说也就算了，玩弄利用他完，又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