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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逆转 ...

  •   阴冷的房间里,并未点灯,只有一星点的光漏进来。屋内没有任何摆设,只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铺满了潮湿的稻草。

      窗外传来滴答的声响,是雪在融化的声音。

      沈唤溪用尽最后力气地睁开双眼,尽管她已经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两日了。此刻,眼帘里除了老鼠、蟑螂等熟悉的面孔,还映入了一些神色匆匆的人,她们正来回搬弄着一些千奇古怪的刑具。

      突然,一盆凉水泼向了她,寒意在她体内从头到脚流淌了一遍,虽然四肢已经冻得僵硬,但她的双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她被人粗暴地拽住后领抬起来,朝灰泥墙壁上狠狠一丢,她的背脊砸向厚重的石板,全身仿佛散架一般的疼痛。

      但这样的痛,倒让她清醒了不少。

      一个妖娆的女人扭着纤腰走了过来,先是狠踹了她一脚。又蹲下身子,用尖锐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问道。

      “你究竟想好了没有?”

      沈唤溪微微抬头,眼神里却像淬了冰一样的冽,轻笑一声回道。

      “想什么?如何当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吗?”

      女人用脚轻轻碾了碾稻草,潮湿的水汽沾湿了她的鞋尖,她嫌弃地收了回去,厉声道。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瞧见后面这些家伙了吗?待会用在你身上时,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沈唤溪斜睨一眼,冷冷地说。“这里是皇宫,你们胆敢随意用刑?”

      女人不以为意地笑笑,嘲讽道:“皇宫内的确是不让随意用刑,但是这偌大的皇宫里,有谁会在意你这个默默无闻的绣女呢?”

      “若是不在意我,为何在入京后要如此步步紧逼,为何现下又要将困我于此地。”

      女人被她说的话惹怒,愤怒地回道:“你能有此机会,已是你命里的福气了,岂容得你挑三拣四。”

      沈唤溪眼眸轻抬,讥讽地望向她。“这种福气,你自己留着好好享用吧。”

      她话音一落,还来不及反应,只见那女人随手拿起身边一个木质刑具砸了过来。温润的血液从额头上缓缓地流了下来,沈唤溪已不觉得痛,而是将这些痛,都当成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攥住,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更加清醒。

      那女人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什么,用眼神示意一旁等候的侍女。

      是时候用刑了。

      可此时,窗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有侍女不顾礼仪,慌张地推门而入,直直地跪在女人面前。

      从她们的言语交谈间,沈唤溪感觉到,似乎是出了很紧急的事情。只见女人的眉头愈来愈皱,像一个捏紧的拳头,攒着力气却无处使。待那位侍女慢慢来说完,女人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看样子,已顾不上屋内的沈唤溪了。但一旁的侍女低声提醒了一句,她才回过头来,狠狠地看了沈唤溪一眼。

      “既然如此,那你的贱命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你就在这好好地享受人生最后的时光吧。”

      说罢,一行人又抬着刑具匆匆离开,临行前还不忘将屋子锁好。看架势,是要将沈唤溪活活冻死在这里了。

      沈唤溪见状,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可额头的血还是止不住地流,于是她拼命地朝那扇已经落锁的门爬去,又使劲地敲打着,试图让人听见屋内的声响,好过来救她。

      但似乎并不管用,在不知道敲了多少下后。血滴早已干涸,在稻草堆上串成一株红梅,她终于败给了刺骨的寒冷,无力地倒了下去。

      在昏睡过去之前,脑海中似走马灯一样,流转过熟悉的场景。

      她好冷,她好痛,她好想回家。

      ——

      落水镇,坐落于西境边陲,原是广漠西境内的一片小绿洲,因为背靠连珏山脉,有天然屏障,倒也成为灵境与邻国商队往来贸易的重要节点。

      而来往的商客,多源自五湖四海,口味各有刁钻,酸辣咸甜,总归众口难调。但有间烧饼铺子,无论是镇上百姓还是来往的商客,对其皆是赞不绝口。

      远看,这是间极不起眼的小摊,隐于小巷拐角处,袅袅炊烟终日环绕,若不是熟客,想必还寻不到此地。近观,用来遮阴的棚顶被四根沧桑古圆木顶起,一方旧木桌铺上碎花粗布,一笼又一笼热腾腾的烧饼随意地摊在桌上。摊主赵叔正有条不紊地忙着,揉面,烘烤,叫卖他样样在行。

      盛夏,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烤这片大地,偶尔风起,伴随着阵阵驼铃声,黄沙随之飞舞。可即便如此,那牵着骆驼的人儿仍然停不下来跋涉的脚步。

      此时,木桌下的碎花粗布帘被一双纤细玉手掀开,一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她圆乎的脸蛋上虽挂着哀怨,可明亮亮的眼眸却对那刚出炉的烧饼闪烁着,齐肩的乌发被一支素玉簪子堪堪束起。鲜眉亮眼,明眸皓齿,像极了夏初晨间嫩叶尖上那滴欲坠人间的仙露。

      赵叔见她探出头来,神色间满是慈爱地说道:“可要躲好了,小心被人看到。”

      她连忙缩了回去,小小一只正好藏在木桌之下。她一边从微小的细缝中,观摩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叮嘱道:“赵叔你可不能出卖我。”

      赵叔笑而不语,仍用力揉搓着面团,间或又在擀好的面饼上刷上一层蜜汁的油料,再放进锅灶里,忙得不亦乐乎。而那烤制的香味则顺着石板路飘得老远,引得无数人为它驻足。

      摊前,已是饭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杂乱的攀谈声不断,或是商贩在抱怨这趟生意赚得太少,或是远亲近邻间又发生了哪些趣事,好不热闹。

      但要说这段时间,茶余饭后街头巷尾最热闹的话题是什么,必定是这一年一度的绣女选拔。

      “哎,听说了吗?使团的人已出东泽了,奔着西境府来了。”

      “今早就听说了,哼,若不是今年陛下大赏西境,使团怎会来得这么早。”

      “就是,如今谁不知陛下面前的红人萧氏出自西境,便都上赶着巴结。”

      “往年那些东泽人多势力,连咱们的选拔名额都能给顺走,留着去讨好平京城里那些富贵人家。”

      “可不,咱们含辛茹苦养着的姑娘送过去选拔,不是资质不行,就是没有天赋,连搪塞的理由也不换一个,着实叫人心寒。”

      “唉,我看就算今年陛下赏了诏令又如何,别说咱们西境的绣坊了,我听闻那东泽绣坊的生意也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刺绣局内已全是四大家族的女眷,又有几个寻常人家敢送姑娘去学刺绣,还是早早地谋别的出路比较靠谱。”

      “就是,不知道咱们西境今年还能选上几个呢…………”

      “烧饼来了,小心烫。”

      赵叔吆喝着,端来一笼新出炉的烧饼,便无人再提此事,只想赶紧一饱口福。可谁也想不到,这人来人往的烧饼摊里,藏着一个姑娘,而这位姑娘正为了一事烦恼,便是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绣女选拔。

      赵叔的烧饼抢手,不一会就卖光了。趁着间隙,他掀起碎花布帘,只见那姑娘席地盘腿而坐,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委屈看着他。赵叔连忙伸手拿了一个热乎的饼给她递去,她立马不恼了,大快朵颐起来,一点也无女子的斯文模样。

      赵叔不多言,只是慈祥地看着她,这姑娘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也知道,现下她是为了什么在烦恼。于是他依旧用力地揉搓着白面团儿,准备下一轮的烤制。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来人右脚声比左脚稍微重些,姑娘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母亲方氏寻了过来,连忙放下卷帘,小心藏好。

      方氏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婶子,走路虽有点跛,但她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是身上有疾的人。见方氏朝他走来,赵叔不慌,手里的活也没受到影响,方氏急匆匆问道。

      “他赵叔,见着我们家溪儿了吗?”

      赵叔连忙放下手里的面团,一脸焦急地看着方氏回道。

      “没啊,怎么了,沈丫头不见了吗?”

      方氏摆摆手回道“没呢,和我闹脾气呢,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不和你多说了,我上西街的糖水店问问去。”

      说罢,方氏捎了几个她最爱的烧饼,就径直朝西街的糖水店走去了,听着母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掸了掸身上的灰,掀开帘子,捧腹大笑。

      “赵叔你这戏可比戏园那些娇滴滴的美娘子演的还要好呢!”

      赵叔佯装嗔怒,拿起一旁的擀面杖就要敲她的头,她巧妙一躲,手里也没闲着,顺了一个刚出炉的饼就要开跑,谁知那饼太烫了,害她舞了一套降饼十八掌,才吧唧咬下一大口。

      这套把式倒是把赵叔弄笑了,她便卖乖似的朝赵叔抱拳一笑。

      “赵叔,谢啦,我先回去了。”

      赵叔停下手里的活,远远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从几时起,那个咿呀学语的小丫头,竟然也开始有自己的烦心事了,于是他没忍住叮嘱一句。

      “唤溪,别让你母亲太担心。”

      傍晚的余晖落在沈唤溪的肩头,在暖黄的光晕包裹下她回望着,伸出手朝赵叔认真地一挥,继而叼着烧饼一蹦一跳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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