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女复仇指南》逆行云

46、碧棠

　　沈唤溪听了这么久，总算是明白了，这柳家人明面上是要替柳贵妃操办寿宴，实则是在试探立储之事。

　　只可怜这柳贵妃和三皇子了，即便是万人景仰，最后也只是家族棋子，要负责冲锋陷阵。

　　绣女们嘀咕完，总归是发泄了几分，人群归于宁静。

　　此时，各院的掌司也从正殿里走了出来，想必她们已经商量好了此次寿宴的风格。

　　沈唤溪抬头望去，只见上官掌司一脸从容走来，并未多言，而是领着众人便朝南边的绣暖阁走去。

　　等到了绣暖阁，随从姑姑便将一会要用的针线，绣布等材料一一摆了进来。

　　沈唤溪这下算是开了眼界，且不说这一筐筐的金丝银线，那用来串流苏的珠子也是通透清亮。

　　沈唤溪所在的清梅院，此次负责的是寿宴待客的楠木食案上的台布，虽说只是一块小小的台布，但其中的讲究还不少。

　　此次寿宴的人数共计有五十余人，陛下的食案上所用的自然是独一份的尊贵，柳贵妃作为寿宴的主角。用品自然不能太普通，但又不能抢了程皇后的风头。

　　余下的妃嫔则需按照位份来设计。还有皇子、公主、王公贵族的桌面也不能过于寒酸。

　　但最重要的，是此次寿宴到访的南国使者，务必要让他们感受灵境泱泱大国的气势。

　　上官掌司详细地解释了一会，这才将任务分至每人手中，除了陛下、皇后、以及贵妃由掌司负责，其余的都是由绣女负责。沈唤溪便是负责二皇子与三皇子，而季桐则是负责大皇子与长公主。

　　沈唤溪拿到上官掌司准备好的绣稿，便认真的端详起来，那绣稿上的花样果然设计得十分出彩，想必上官掌司前几日足不出户就是在准备吧。

　　沈唤溪也不敢怠慢，照着绣稿描摹起来，上官执事为二位皇子设计得较为沉稳大气，台布以石青色为底，中间只绣一只四爪正蟒，台布四周的垂坠则拼接明黄色的布料，以彰显尊贵，垂坠边的图腾，则以柿蒂纹为框架，框内为金边云纹。

　　待沈唤溪临摹完毕，便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力放置于绣布上，开始穿针引线。

　　三日后，沈唤溪已经完成了其中的一件，她原以为自己做得已经足够好了，可不料，上官掌司很不满意，沈唤溪只好听话，按照她的要求，改了又改。

　　就这样，两块台布耗费了沈唤溪足足十多天，到了寿宴前一日，上官掌司才满意。

　　沈唤溪累得是天旋地转，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老师，为何您这次要求这么高？”

　　上官掌司一边将一颗米粒般的珍珠镶嵌到一条飞龙的眼里，一边说：“这便是宫廷刺绣，一针一线都有讲究，你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体验到的。”

　　说罢，上官掌司还让沈唤溪将烛台举高些，因为她正在确保这颗珍珠的光亮能够达到点睛的作用。

　　——

　　原本最后一日，沈唤溪可以在宿处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再去四处溜达溜达，毕竟明天就是寿宴了，她们这些绣女既没资格去正殿，也不可以满园子乱跑，便只能拘在这宿处了。

　　可一大早，沈唤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上官掌司叫去了。只见上官掌司一脸焦急地在屋内踱来踱去。

　　沈唤溪连忙问：“老师，怎么了？”

　　上官掌司难得着急，她埋怨道：“这内侍省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当差的。就昨天，一个小太监毛手毛脚的摔坏了明日二皇子要用的食案。这内侍省的人今天才通知，说是换了一张新食案，让我们拿台布去比对一下尺寸，若是尺寸对不上，今晚我们还得抓紧时间重制一个。”

　　沈唤溪闻言，立马懂了上官掌司的意思，拿起台布便往外走。临了，上官掌司还叮嘱一句：“可要快些，如若是有差错的，还得改。”

　　沈唤溪哪里还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就去了。可当她刚走到正殿门口时，却被守在门口的一位随从笑眯眯地拦下了。

　　“这位姑娘，您稍等片刻，我们爷在里面为贵妃寿宴准备贺礼，可不敢叨扰。”

　　沈唤溪撇撇嘴，倒不知道是哪位爷这么横行霸道，一着急便问：“你们爷是哪位爷？不知道现在刺绣局都在为寿宴忙上忙下吗？”

　　说完沈唤溪的身子还朝前倾了一下，打算看看到底是哪位爷在里面。

　　这下那随从可急了，连忙挡在沈唤溪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这位姑娘，可不敢乱说话，咱们爷是柳贵妃娘娘的亲生儿子，陛下的三皇子啊。”

　　沈唤溪泄了气，三皇子也不是她能随意招惹的，但却忍不住腹诽，难道三皇子的时间宝贵，她沈唤溪的时间就不宝贝了吗？

　　可那随从盯得紧，生怕沈唤溪从哪个角落里钻进去。沈唤溪只好苦等，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三皇子才慢悠悠地从正殿出来，那随从连忙迎了上去，替三皇子穿上了披风。

　　一旁的侍卫、太监、宫女便纷纷行礼，一边还说着：“恭送三殿下。”

　　这一声恭送，倒是将隐在各个角落的绣女都引了过来，她们挤在园子里，故作娇嗔地行着礼，都想见见这位风华绝代的三皇子。

　　沈唤溪本来还对着三皇子有几分兴趣，现在看见园子里那般花痴的景象，也没有兴致，摇摇头，冲进正殿里，寻到二皇子的食案，比对以后，发现尺寸并无问题，才放心离开。

　　可谁知道，沈唤溪忙活了好一阵儿，那三皇子还没走出行宫。远远望去，三皇子那挺拔的身姿被镌刻在青山绿水间，的确美得像一幅画。

　　——

　　一桩差事了了，沈唤溪心里一块巨石落下，她轻快地迈着步子，只想赶紧回去禀报上官掌司，好让她也放下心来。

　　待回禀了上官掌司后，沈唤溪这件差事才算圆满完成了，上官掌司见她一脸倦容，便赶紧让她回去歇息。

　　等沈唤溪回到宿处，季桐连忙问她这一大早去哪儿了，沈唤溪累得不想说话，只摆摆手，说自己想先睡一会。

　　季桐见状，说道：“刚刚你不在，靡云来了一趟。”

　　沈唤溪闻言，提起最后几分力气问：“云姐姐有什么事儿吗？”

　　季桐回：“没什么大事儿，她叫我们下午去碧棠阁坐一会，说是我们四个太久没聚在一起了。”

　　沈唤溪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可她才刚挨着床，便睡了过去。

　　季桐瞧她是真的累了，便将她的被褥裹好，又将门窗锁紧，以免这冷飕飕的风钻进沈唤溪的美梦里，扰了她的清净。

　　或许是太累了，沈唤溪的确做了个梦，梦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不停的呼唤着她。

　　“沈唤溪，来陪我吧，陪我一起坠入地狱，陪我一起奔向万劫不复。”

　　那声音飘忽不定，却字字诛心，沈唤溪像踏在无境之地，寻找不到出口，忽而看到一阵光亮，睁开眼，梦便醒了。

　　她瞪着疲惫的双眼，灰白的墙壁刺人眼眸，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

　　只好起身，又想起自己睡着前，季桐曾提起靡云邀约之事，便连忙起了身。在一旁的季桐听到她的起床声，惊讶地问：“你怎么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吗？”

　　沈唤溪一边扣着上衣的扣子，一边说：“云姐姐不是还约了我们吗？反正明日也无事，到时候再安稳地睡上一觉吧”。

　　季桐点点头，觉得沈唤溪说得在理，两人便出门朝碧棠阁走去了。

　　碧棠阁挨着靡云的宿处，是个僻静的小院落，长年无人居住的碧棠阁，似乎有些阴冷。

　　沈唤溪裹了裹身上的袄子，不解地问：“云姐姐怎么约在这种地方？”

　　季桐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满眼望去，那碧棠阁败落得不成样子，满院的枯叶也无人在意。

　　看起来，是个不祥之地。

　　待两人走到碧棠阁的后院，却发现靡云和周越宁已伫立在廊下，两位妙龄少女相伴而坐，反倒给这萧瑟之景添了一分暖意。

　　沈唤溪见到挚友，自然是高兴的，连忙牵着季桐走了过去。

　　周靡二人，见到她们来了，也连忙起身，四个人久违的聚在了一起，大家的脸上都抑制不住欣喜之情。

　　靡云开口道：“瞧你们两个，也不知道穿厚些，这一路走过来手都僵了吧，赶紧进屋吧，我找小厨房的嬷嬷求了好一会，她才让我做了些糕点带给你们吃。”

　　沈唤溪刚好没吃午饭，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说：“那我就不客气啦。”

　　踏入房中，沈唤溪总算是暖和了几分，又看见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便赶紧坐下。

　　靡云瞧沈唤溪喜欢，便说：“都是你喜欢的，多吃点吧。”

　　周越宁也补充道：“贺敏儿还让我带了些牛乳糖过来，说是她们北洲的特产，待会你也尝尝。”

　　难得和姐妹们一聚，又能吃上这么多好吃的，沈唤溪自然欢喜，便大快朵颐起来。

　　季桐拿起一块梅花酥，咬了一口，问道：“靡云，上回听沈唤溪说起你的事儿，我们还没来得及去看你，你最近过的如何？”

　　靡云闻言，有些怔愣，似乎是不太想提起这事，便说：“没事，你们不用太担心我了。”

　　周越宁拿着咬了一半的杏仁糕，沉声道：“怎么能不担心，都说那霜菊院连冷宫都不如，不仅日日要受责罚，还要干重活累活。”

　　靡云沉默了，温热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沈唤溪连忙放下手里的糕饼，抓住靡云的手，小声地说：“云姐姐，上次我和上官掌司说了此事，她说等寿宴结束后，就去霜菊院将你要过来。”

　　听沈唤溪一言，众人的神色总算是松快几分，可本应该高兴的事情，靡云却没忍住哭了出来。沈唤溪只当她是喜极而泣，便连忙抱住她，宽慰道：“云姐姐，不哭了，马上就熬过去了。”

　　靡云愈哭愈伤心，沈唤溪的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慰着。

　　忽然，沈唤溪觉得有些困了，还以为是自己没有睡够，便晃晃头，但却更加晕了。

　　搭在靡云背上的那条手臂，也无力地滑落下来。

　　沈唤溪感觉四肢酸软，她不受控地往后一仰，被靡云伸手扶住，她侧身一看，一旁的季桐和周越宁早已趴在桌上。

　　片刻后，沈唤溪也昏沉沉地倒在靡云怀里，临了，似乎还听见靡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溪儿，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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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明天停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