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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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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洋彼岸,辛西娅安静的坐在咖啡店的窗旁,手里拿着那个泛着银光的手铐,低沉着。
一年前她为了找贺子秋,曾打电话给过凌霄,知道了在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难过极了,恨不得一瞬间就飞到他的身边。当时,是她的外祖父告诉她,既然他的家人都做不了什么,你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一句话让辛西娅停住了脚步,是啊,他家人都改变不了的事情,她又能做什么呢。
那时候辛西娅才发现,自己对于他,是那么的无用且渺小,自己只不过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曾经来过,又走了。
辛西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看着那已经熟记于心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又打了过去。这两年虽然她知道不会有人接,但是依旧会时常打起,总觉得说不定哪天就通了。
而这一天也确实来了。
辛西娅不抱任何希望的听着“嘟”音,七八声后,她将手机放下,刚准备挂断,突然屏幕上一跳动,显示“已接通”。
“喂。”
辛西娅手一抖,手机掉落到桌上,辛西娅不可思议的看着屏幕,嘴唇颤抖着,久久没能发出声音。
“辛西娅。”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辛西娅瞬间哭了出来。
抽泣声从听筒传来,握着手机的贺子秋心里也紧张了一下,“是你吗?辛西娅。”
“秋.....”辛西娅声音哽咽且颤抖着。
贺子秋轻笑了一声,“是我。好久不见。”
辛西娅哭着,断断续续说着,“我以为,我....我再也不会....打通...你的..电话了。”
贺子秋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
“秋...你好吗..”
“我很好。”
“不,你不好!”辛西娅突然激动起来,“凌霄,凌霄都告诉我了,你不好,你一点都不好。”
贺子秋听到,苦笑一下,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辛西娅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一直放声哭着,而贺子秋也是静静的听着。
过了好久,辛西娅终于将难过的情绪释放彻底,她看着屏幕上依旧显示着“通话中”。
“秋。”
“我在。”
辛西娅笑了一下,抹了一把眼泪,“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回到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就会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可是你看看你,为什么又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贺子秋尴尬的笑了笑,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还和我失联了那么久!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还不如一直把你留在英国,不让你回去!”辛西娅发泄完悲伤情绪,小脾气也涌上了心头。
贺子秋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辛西娅,这都是命,逃不掉的。”
辛西娅听到愣了一下,嘟着嘴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要去中国。”
“嗯?”
“我说,我要去中国!下周就去!你等我!”
贺子秋也突然有些错愕,“你,真的要来。”
“怎么?不欢迎啊。”
“不是...”
“那你等我。”
“.....好。”贺子秋又顿了顿,“谢谢你。”
“谢我什么?”
贺子秋轻笑着,“谢谢能够遇见你,如果可以真希望下辈子还能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辛西娅有些疑惑和不解。
“哦,没什么,就是想你了。”贺子秋尴尬的笑了笑。
辛西娅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也顺着他的话说,“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能早点遇见你,我一定不会让你过得这么辛苦。”
“但愿吧....”
又说了几句之后,贺子秋以疲惫为由,挂断了通话。辛西娅看着手机,心情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释怀,而是深深的紧张和担忧。
夜里,李尖尖靠在凌霄的肩膀上,一起躺在床上看着书,但是她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心里总是在不停的打鼓,乱跳。
李尖尖坐起来,看向凌霄,“哥,我心慌。”
凌霄也坐起来,看向她,“怎么了?”
“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很不安。”
“在担心子秋?”
李尖尖看着凌霄点着头。
凌霄慢慢把她搂进怀里,“可是子秋,今晚不是挺正常的嘛。”
“就是太正常,所以觉得有点不正常。”
其实凌霄心里也多少有些担心,但是为了安慰李尖尖,还是说着,“没事的,他已经回来了,赵华光也已经绳之以法。你不要再多想了。”
李尖尖皱着眉,轻声嘟囔着,“但愿是我想多了。”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跳了起来,下了床,“不行不行,我要去看看小哥。”
说着还没等凌霄反应过来,李尖尖就推门走到了对面。
李尖尖蹑手蹑脚,轻轻推开了门,里面灯已经关了,她慢慢走到床边,看着贺子秋背对着他,神态自如,安静的熟睡着,空气中还能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
李尖尖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看来是我想多了,是我想多了。”
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而就在她关上门的一瞬间,贺子秋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晨,贺子秋醒来时,家里就只剩他一人了,凌霄和尖尖都已经出门去上班了。
贺子秋知道,李尖尖在早上走之前又曾推门进来看了他一次,他依旧闭眼装睡,但是在她走后,不自主的笑了一下,然后将笑容慢慢凝固,轻声“对不起。”
起床后,贺子秋认真的梳洗一番,然后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衬衣,站在镜子前仔细的整了整衣领。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啧了一声,“要是再胖点就好了。”
李尖尖自打从家出门那一刻,心脏就在不停的乱跳,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她一边刻着雕塑,锉刀不止一次的锉到手上。
又一次,李尖尖看着不断往外冒血的口子,下定了决心,直接扔下了锉刀,跑了出去。
师姐还在身后叫道,“李尖尖!明天就交货了你去哪?”
李尖尖一路跑到了凌霄工作的医院,没有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就冲进了凌霄的诊室,拽走了正在给病人补牙的他。
凌霄走到门口,拉住她,“尖尖,你干嘛?我在工作呢。”
李尖尖回过头,“哥,我眼皮跳了一早上了,我实在安心不下来。不行,我一定要去医院问个清楚!”
凌霄看着她一脸焦虑的表情,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是一直惴惴不安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身给一旁护士说道,“麻烦你,帮我给冯医生说一下,让她接替我一下,谢谢。”
然后看向李尖尖,“你等我换个衣服,很快。”
李尖尖一脸慌张的点点头。
当李尖尖一脸紧张的坐到医生对面,听到医生所说的话时,整个人都傻了,凌霄站在一旁也是瞠目结舌。
李尖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医院,她就记得自己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她谁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就是在跑。
路口处,她正要冲过去,凌霄在身后急忙拉住了她,一辆车在她面前飞驰而过。
凌霄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也没有说话,而此时的李尖尖已经双眼无神了。
凌霄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将李尖尖推了上去,自己也坐了上去,给师傅报出了地名。
李尖尖坐在车上,双手紧紧的攥着拳,然后过了一会儿,她猛的抓住司机师傅的座椅,靠在他耳边,“师傅,求您快一点!再快一点!求求您!”
司机在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慌乱与害怕,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又加深了油门。
车平稳停下,李尖尖立刻冲了下去,但因为没站住,直接绊倒在了车旁,可是还没等凌霄上前扶她,她就已经爬了起来,迅速往家跑去,凌霄跟在她的身后,默默抓住她的胳膊,以防她再摔倒。
李尖尖一边跑着,嘴里不停说着,“不要,千万不要,小哥等我,求求你等等我!”
“千万不要,不要!”
“求你了小哥,求你了。”
李尖尖终于跑到了家,一把拉开门,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空无一人,李尖尖又迅速跑到了贺子秋的房间,房间里也没有人,但是却收拾的十分整洁,一尘不染。
这时桌子上的两个信封,一下子深深地刺痛了李尖尖的眼睛。
李尖尖慢慢的走过去,拿起来,两个信封上一个写着“辛西娅”,一个什么也没写。
李尖尖缓缓的从贺子秋的房间走出,凌霄也已经进了门,站在客厅中看着她手上的信,李尖尖也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凌霄。
两个人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身后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李尖尖慢慢回过头,看向禁闭的卫生间的门。
李尖尖刚要伸出手,凌霄便快步走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回屋去。”
李尖尖抬起头,摇了摇。
“回屋去。”凌霄态度强硬又说了一遍。
“我不要。”李尖尖声音颤抖着。
凌霄没有管她不停的反抗,而且直接将她拽回到房间里,然后关上门立刻反锁上。
李尖尖立刻像疯了一样不停的敲打着门,声音嘶吼着,“不要!哥,你放我出去!你让我出去!”
“哥!开门!开门啊!你让我出去!”
“凌霄!你给我把门开开!凌霄.....求求你了!开门!”
李尖尖的声音已经从嘶吼变为了痛哭声。
可是凌霄没有去管她,而是把手放到了卫生间的门把上,咽了两下口水,做足了心理准备,慢慢推开了门。
瞳孔瞬间紧缩,泪在瞬间掉落了下来。
贺子秋一身白衣,洁净无瑕,他轻轻的靠坐在浴缸旁,枕在一只胳膊上,胳膊搭在浴缸边,衣袖高高卷起,露出了那些可怕的疤痕,手腕浸入在已经接满水的浴缸里,水龙头还开着,溢出来的水顺着浴缸边缓缓流下,只是这水,不似普通般透明,而且红如鲜血。
贺子秋脸色宁静,他眉头舒展着,轻轻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落在脸上,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好像是在做一个美丽的梦。
凌霄跪倒在地,不停摇着头,嘴里轻声说着,“子秋…子秋…不可以…”
他慢慢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到他垂在地上的手,那刺骨的凉仿佛瞬间将他冰冻住。
“砰”的一声,李尖尖竟然完全用蛮力,撞开了那扇门。
她冲到卫生间门前,看到了眼前一幕瞬间张大了嘴。
“小哥!!!!”
这一声,撕心裂肺,回响在整栋楼里。
机场出口,辛西娅看着来来往往陌生的人,焦急的等待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可是最终,她却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袭黑衣的凌霄,在他的左臂上方还别着一个黑色的臂章。
凌霄面色凝重的走到她面前。
辛西娅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往他身后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开口,“秋呢?”
凌霄看着她没有说话。
辛西娅尴尬的笑了笑,“他说会来接我的。”
凌霄看着她低下了头,然后缓缓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她。
辛西娅看着信封没有接,而是一滴泪落在了上面。
墓园内,辛西娅见到了贺子秋和他的深爱的家人朋友们,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们见面。
也想不到,几年前的英国机场,竟就是她和秋的最后一面。
辛西娅深情的注视着墓碑,照片上的少年笑得很灿烂,仿佛从未经过世事的摧残。
碑上书:
爱子 李子秋 之墓
立碑人父李海潮
母贺梅
辛西娅观察到,在场的每个人虽然都面色凝重,眼睛红肿着,但是却没有一人落泪。
站在中间拄着拐的中年人应该就是他的爸爸,李海潮。而搀扶他的那个漂亮女子是他妈妈,贺梅。
李海潮在贺梅的搀扶下,轻轻俯下身,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他微微一笑,轻声说:
“子秋,不疼了。来世我们还是一家人,爸爸等你。”
——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