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他为何这样》鹭清

13、喜欢

　　姬月变成了一只普通的老虎，虽还保持着人形，却已无灵力缠身，凡是神仙都看得出来她如今已同凡人并无不同。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白虎族的族长耳朵里，按天界的规矩来说，只有白虎一族才配享有西语山的封地，若非族人，逐之。于是这些日子她便一直住在拾酒的离时宫里养伤。

　　伤口终将会愈合，心却没有那么容易重现活力。

　　自打盘古开天辟地创造人神魔三界，四方星君在天界便一直是高高在上，不可撼动的地位，更是被下界的凡人们当做战场和漕运的保护神，信徒无数。

　　如今处处高神一等的姬月，却从云端掉入了尘埃，任谁都是一时无法接受的。因此拾酒时常能看见她独自坐着发呆，甚至有时唤她她也听不见。

　　上次更是没拿稳一个茶壶，眼见着就要摔成碎片了，她习惯性地伸出两指使用灵力，然而茶壶还是丝毫未停地摔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站在那站了许久。

　　圣灵之心毕竟无法重塑，尽管拾酒看着很是心疼，却也对这样的结果无可奈何。

　　这日姬月仍是坐在秋千上发呆，愣愣地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拾酒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道：“殷南醒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闻言，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瞳仁里突然燃起了一簇小火苗，而后又转瞬即逝，“不了，我不想见他。”

　　“是不想，还是不敢？”

　　姬月一愣，抓着秋千绳的手微不可察地握得更紧了。拾酒说得没错，她不敢，如今她已不算是个神仙，如何还敢站在他的身边？以前她还是白虎时，他都不会将她放在眼里，而今她连白虎的身份都没了，他更加不会多看她一眼。

　　瞧着她那一脸被说中了的表情，拾酒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人家自己的私事儿，外人说多了也不太好，于是她便闭了嘴不再提起此事。

　　恰好这时陌安在用千里传音叫她，她便让姬月单独静一静，自己来了前殿。

　　“找我何事？”
　　陌安睨了后院一眼，“师父，姬月上仙的事情你可有想到解决之法？”

　　“没有，这种事情还得她自己想通，别人怎么能帮她解决？”说罢，她复又疑惑地看向他，“你问这话是何意？”

　　他面色从容地浅浅一笑，“上仙和殷将军的事情陌安不是月老，自然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关于上仙的住处这件事情，陌安倒是有一个想法。”

　　住处？怎的好端端提到住处了？

　　哦~想来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同我们两个女子住在一起不太好吧。

　　嗯，虽然我不怎么介意，但如今我已经收他为徒，自然不能将他赶出去，姬月也确实不可能与我同住一辈子，看来确实得先解决住处这个问题。

　　“你说说看，什么想法？”

　　他又望了后院一眼，见姬月仍在发着呆，并未注意他们这边，于是稍稍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师父可去找天君求情，这次营救行动是天君指派给你的任务，师父既然完美完成任务，为何不能去讨个赏赐呢？难道，天君会小气得连一个小小赏赐都不给吗？”

　　话音刚落，拾酒顿时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在这看着姬月别让她做傻事啊，我去一趟九重天就回来。”

　　说罢，便踏了祥云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九重天。她并未注意到，身后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然而她方到九重天，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天君，而是君怀。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似的，特意在南天门等着她。

　　“你...你怎的在这？”经过上次的事情，现下两人之间已不是普普通通的关系，这让她不免有些尴尬。

　　“我在等你。”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尊神会算神命。”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拾酒不由自主地便跟上了他，“而且我算到，你是来找天君的。”

　　她霎时惊讶地微张了嘴，“真的能算到啊？可是师父也没跟我说过呀。”

　　见她信以为真的模样，君怀悄然勾起了唇角，却并不打算告诉她真相，“等你飞升尊神之位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也是。”她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眼底漫起一丝俏皮，“欸，那你再算一算，我今日来找天君所谓何事？”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答道：“为了姬月上仙一事？”

　　脚步猝然停住，拾酒睁圆了眼睛捂住嘴，“你竟然真的能算到！那我飞升以后岂不是可以掌握众神命运了？”

　　也不知是她的反应太有趣，还是她的脑回路太可爱，君怀蓦地朗笑几声，随即又解释道：“这次不是算的，是猜的。最近姬月和殷南的事情在天界传的沸沸扬扬，谁都知道你是姬月的好友，此次来找天君不是为了她还能是为了谁？”

　　拾酒睨了他一眼，嘟囔着：“还挺聪明的。”

　　二人谈话间已来到了凌霄宝殿，在经天兵通传后一齐进入了殿内。天君一如既往地高坐在帝位上，见二人一齐进来，便如看到自己撮合的一双璧人恩爱非常的媒婆一般，喜笑颜开。

　　“拾酒啊，今日怎得了空来看本君呀，没有多陪陪你未来的夫君吗？”

　　她闻言一惊，一双眸子里顿时充斥惊慌失措，看了君怀一眼又立刻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您、您...别这么说...”
　　“唉，果然女子还是要找个意中人嫁了，你看你，以往一向肆意妄为，现在倒学会害羞了。”

　　这话说得拾酒的一张小脸更红了，她真后悔今日过来找他，这天君根本就是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

　　心里正恼羞着，忽地听见一旁的君怀替她解围道：“天君，酒儿脸皮薄，你就别开她玩笑了，她今日是有正事要找你。”

　　这偌大的九重天里，怕是也只有君怀敢对他直呼“你”字了。虽然他是天君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但两人也只有私下里的时候才会以兄弟相称。

　　既然兄长都已经发话了，天君自然也不好再逗她，轻咳两声板正了神色问：“拾酒，今日来找本君所谓何事？”

　　终于说到正事了，她撇了撇嘴认认真真地行了个躬身礼，“回天君，拾酒今日来是想向您讨个赏赐。”

　　“赏赐？”
　　“没错，上次您让拾酒去魔界秘密营救殷将军，拾酒将这件差事不仅办好了，还差点丢了命去，因此拾酒自认为有这个资格敢同您讨要赏赐。”

　　天君下达的差事办好那是理所当然的，办不好还得受罚，从来没有人说办好了敢同他要赏赐的。

　　不过他倒是也习惯了她的作风，天界几十万年都不见得能出一个在十万岁，修为就已经接近尊神的武神，更何况还是一个女武神。她的出现可是为天界挣了不少的面子，自然有这个资格在九重天内横行霸道，张扬恣意。

　　“嗯，你之前与魔尊拼死一战的事情，君怀同本君说过了，是该给你点赏赐。说吧，想要什么？”

　　拾酒将长袖一甩，拱手跪地道：“求天君念在姬月上仙舍生忘死，挖己之心救回天界大将军的份上，破例让她永住西语山。”

　　就知道她一定会求这事儿，天君捻着自己的长须，皱眉思考着如何回复。

　　这个规矩是从上古时期便已经定下来的，那时第一任天君为了奖励混沌初期四大星君做出的贡献，特地圈了几座天界内灵力极盛的神山，供给它们的子子孙孙居住。

　　既然说了是四大星君一族，那不属于这一族的神仙自然就没有资格居住。若是随随便便一个神仙都能在此长住的话，那这神山还算得上是专门给星君一族的奖励吗？

　　自古以来挖心之神不是没有，可哪一个得了特例继续住下去的？规矩就是规矩，一旦改了第一次，便会有无数次。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句话无论放在哪儿都适用。

　　天君很是难办，兀自在那纠结了半天，硬是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天君，”君怀突然道：“依我看，倒是可以破这个例。殷南将军乃我天界执掌一方天兵的大将军，若是他出了事，天君也无法立即找人顶上他的位置，届时难保北天门不会出事。而姬月上仙不顾自我将他救活，自然也是为天界做了一份贡献，如此牺牲精神实该奖励。”

　　“可是......”
　　他话还未说完，君怀又道：“若是今后有人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要求天君也为他破例，那便先让他为天界自挖一颗心再说。”

　　这一番话堵得天君是哑口无言，真是有了媳妇忘了亲弟弟。罢了，兄长都明里暗里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唉，自己真是最没尊严的一届天君了。

　　“君怀所说有理，拾酒，本君就依你所求，破例让姬月仍可长住西语山。”
　　话音刚落，她当即眉开眼笑，连忙伏地道了声谢。

　　待离开凌霄宝殿后，拾酒这才敢正视君怀，也同他郑重的道了声谢。因急着回去告诉姬月这个好消息，便没有再同他多聊，急匆匆地离开了九重天。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南天门，君怀转身朝着与浮生宫截然不同的方向行去，那是将军府的方向...

　　*

　　这个消息并未能让姬月高兴起来，于她来说，住不住在西语山不重要，就算天君破例让她仍可住在那儿，但是她终究已不是白虎，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倒是陌安，虽然表面上看着与平日里的春风和睦并无不同，但拾酒瞧着他总有点不对劲，好像...比前几日高兴了些？

　　尤其是在他们送姬月回到她原来的住处时，她总觉得陌安的笑意比前几日要深许多，可仔细一看，他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曾比之前高过一分，哪来的笑意更深呢？

　　罢了，许是自己多心了。她摇了摇头将思绪抛到九霄云外，安慰姬月几句后便准备回若谷山，可方一转身，就看见了直直杵在不远处的殷南。

　　“你来做什么？还嫌把姬月害得不够惨么？”她没好气地问。

　　姬月听见声音望过去，看清来人的一刹那神色一紧，连忙便要转身进屋。

　　“姬月！”熟悉的声音让她的脚步顿住，紧接着便听见他愈走愈近的脚步声，“姬月，你、你还好吗？”

　　这是他五万年来第一次关心她，然而此刻她并不觉得欣喜，反而只觉得好笑。偏偏在自己已经连对他好都做不到的时候，才等来这么一句关心，遭受命运如此捉弄难道不好笑吗？

　　她头也不回地道：“我挺好的，劳烦殷将军挂心了。”

　　“姬月，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姬月打断道：“殷将军，圣灵之心一事皆是我一厢情愿，你不必挂怀，也不必因此到愧疚，更不要因为愧疚而想要补偿我什么，那对我来说不是补偿，是羞辱。”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拾酒和陌安，“拾酒上神，我想和姬月单独说说话，可以吗？”

　　以拾酒对他的讨厌程度，她下意识便想拒绝，可话还未说出口便被陌安轻轻扯了扯袖子，紧接着便听见他用心音对自己说：“师父，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也好让姬月上仙了却这个心结。”

　　虽然很不愿意，但她必须承认他说得没错，姬月的心结在殷南身上，一日不解便一日是这行尸走肉的模样。

　　想罢，她撇了撇嘴极其不情愿地回了句“好吧”，而后便带着陌安一同回了若谷山。

　　他们离开之后，殷南走到姬月面前，伸手摊开掌心，一枚发着金光珍珠大小的圆珠子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听她说这珠子是父亲当年送给她的，是从祖上留下来的宝物。到底是什么宝物我也不知道，但母亲说，它能指引我遇见穷尽一生都要追寻的人。

　　起初我不信，直到五万年前初遇你那日，我偶然帮了你一个忙，在你走后这枚珠子便一直发着光，再未熄过。可惜这五万年来，一直都是你在追寻我，我总是尽量与你保持距离。

　　说来也挺可笑的，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却连喜欢你也不敢承认，只是为了那可悲的自尊心。他们都说，你是白虎星君的后人，是神族里除了龙凤之外最高贵的血统，因此你喜欢我，便是我走了大运。

　　我如今才发现，原来神仙也会在意俗世的看法，我不愿意被他们这样说，不愿意被戳着脊梁骨说我攀上了高枝，所以为了可笑的面子我选择了逃避。姬月，如今我将这些话都告诉你，不是为了求你原谅我...

　　而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

　　这一番话说完，姬月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她不是感动，也不是喜极而泣，而是痛恨。

　　她痛恨为何命运偏偏要这般折磨她，如今她已什么都不是，他却来告诉自己，他喜欢她？从始至终都喜欢她？

　　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殷南...”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都已经过去了，我如今已经失去了我所有的骄傲，所有引以为豪的资本，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

　　她顿了顿，哽咽着说出了下一句话：“也不再喜欢你了。”

　　说罢，果断地转身就走，扔下殷南在身后大喊“我不会放弃的”，也并未停顿一下，更未回头看他一眼，决绝的背影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他，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后的几日里，拾酒担心姬月的情绪，便时常去西语山看望她，可每次过去都能看见殷南如望妻石一般守在门外，从金乌初升到它西坠，再到繁星布满夜空，他也从未离开半步。

　　这家伙是不用守在北天门了吗？
　　哦，想起来了，现在还在病假中呢。

　　等等，病假？我怎么忘了这家伙还带着伤呢。
　　啧啧啧，活该！就该好好虐一虐你！让你尝尝当初姬月尝的苦！

　　拾酒趴在窗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就对姬月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原谅他啊。你最容易心软了，他估计就是知道你心软，这才用苦肉计呢。”

　　“不会心软的。”姬月绣着手上的香囊，似乎并不是很想讨论殷南，于是便岔开了话题，“对了，听说天君给你和战神定了亲，我还没来得及问问你呢。你向来与那战神八竿子打不着，怎的天君突然给你们定亲了？”

　　“唉，这事儿说来话长。”她搬来凳子坐在她旁边，绘声绘色将她从第一次见到君怀，再到确定先相处的历程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

　　故事精彩程度堪比人间那些话本子，让姬月手里的刺绣都不知何时停下了，聚精会神地听她将这段“传奇”经历。

　　“听你这么说，那位传说中的战神君怀，好像很喜欢你。”姬月想了想，又道：“不过为何呢？你才与他见第二次他便要与你定亲，莫非是一见钟情？”

　　“谁知道呢。”她耸耸肩，“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又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算了，日后再观察观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