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他为何这样》鹭清

15、心魔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有花无叶，有叶无花。
　　换句话说，拾酒其实是一人两魂。

　　偏巧她这朵彼岸花又是生长在北郡山下，灵河之畔那种地方。众所周知，那是神魔百年大战之地，浮尸遍野，寸草不生。

　　她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只能说明......

　　君怀心中忽现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马不停蹄地又往万灵宫的方向行去。

　　那是见竹仙君的府邸，听闻战神驾到，他连忙出来迎接，“小仙参加战神大人，不知战神大人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本尊记得，你是记录天界灵物的神官，对否？”

　　“回战神，正是。除灵物之外，众仙家所配备的仙器，也是要在小仙这里登记造册的。”

　　“嗯。”君怀不自觉地搓着右手拇指和食指，悠悠道：“那你便帮本尊查一查，什么东西看似是银，却散发着佛光。还有一种铃铛，看似与普通铃铛无异，但它发出的声响却格外令人平心静气。”

　　见竹仙君微一躬身，“小仙这就去查，还请战神大人稍等片刻。”说罢，便转身去了里屋。

　　其实从那日在浮生宫初见时，他便已经察觉不对劲了，她手上戴那对银镯看似是银，却散发着一般神仙看不见的佛光。

　　尤其是那对铃铛，也只有君怀听得出来，那铃铛发出的声响似是为了平抚某些东西。

　　再加上方才查得拾酒的真身，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在他心里逐渐成形，若是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良久过后，见竹仙君从内室缓缓走出，拱手道：“回战神，小神查过了。方才战神所说之银物乃叫伏魔，出自东缘山。有的似金，有的似银，曾被用来做过旃檀功德佛（注）的禅杖，乃佛门之物。另外，那铃铛乃是佛铃，同伏魔一样，皆是出自东缘山的佛门之物。只是......”

　　见他对未说完的话似有犹豫，君怀当即眉头一蹙，“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本尊绝不治罪。”

　　闻言，于是见竹仙君心一横牙一咬，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典籍记载，此伏魔伏的并非妖魔，而是......而是心魔！”

　　君怀心头猛地一震，他果然没猜错，拾酒的另一魂就是心魔！

　　此心魔非彼心魔，它并非拾酒心中的执念，而是这三界生灵千千万万的恶念所化。

　　它是苍生的心魔。

　　他早该知道，拾酒一朵灵力微弱的花精，竟能从灵河之畔那种地方活下来，定是那另一魂以战场催生的恶念为食，才保证了拾酒的生命力。

　　战场，自古以来最残酷最可怖的地方。

　　你可以在那里看见生灵所有的恶念，恐惧、仇恨、憎恶、杀戮、痛苦等等，所有的恶念糅合在一起，而以这些为食的拾酒的叶魂，便理所当然的化作了心魔。

　　这世间但凡有七情六欲者，有谁能逃得过心魔呢？它不仅可以轻易看出你内心最深处的恶念，还可以让它膨胀到侵蚀你的内心，甚至可以让三界生灵自相残杀。

　　四海八荒，六合九州，除了西天诸佛，无人能逃得过心魔。

　　想来千尘真人也定是早知此事，才会特地从东缘山取来伏魔和佛玲，用来压制拾酒体内的叶魂。

　　若是让它侵蚀了拾酒的内心，到时心魔出世，恐怕三界生灵皆难逃一劫。

　　思及此，君怀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拳头渐渐握紧，看来...需得想个办法，消无声息地灭掉那个叶魂。

　　*

　　一连好几日，拾酒都在浮生宫门前吃了闭门羹。
　　自打上次君怀匆匆离去之后，她便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好好解释一下，以免二人之间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横生枝节。

　　却没想到，她回回上九重天，他便回回不在。

　　战神的行踪问旁人自然是不晓得的，于是她在连吃了好几日的闭门羹之后，那骄傲的小脾气立刻窜了上来。

　　罢了，谁爱解释谁解释去！一声不吭的就玩消失，跟谁念着他似的。

　　不过说起消失，拾酒突然想起，陌安近日来似乎也频繁不在离时宫。

　　虽然偶有见着他，但大部分时间连传音术也无法将他唤来，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原本她还想着下次见到他，定要问问清楚。可转念一想，他一个成年男子，自己管着他的行踪算怎么回事？

　　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师父，对徒弟有什么想法呢。

　　算了，他初来天界不甚熟悉，出去多转一转也是好的。

　　拾酒将这些烦心事抛诸脑后，正打算趁着金乌热情正盛，自己好回宫里午憩一番，可前脚刚踏进若谷山的山门，便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仙气儿。

　　清香里裹挟着一丝沁凉，沁凉中又带有几分湿意，这仙气儿既特别又有点熟悉啊。

　　脑海中猝然闪过一张脸，她登时睁大了双眸，欣喜之情不加掩饰。

　　是夫诸！

　　确认了来者后，她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离时宫门前。果然，一个熟悉的人影闯入她的视线里。

　　“夫诸！”拾酒冲过去，将那位银发白衣的小女子的一把抱住，“你怎的会过来找我呀？我都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快让我看看你长胖了没。”

　　她松开夫诸，对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又捏又揉，“怎么这么多年了，你一点儿肉都不长的？是不是那老头子非让你吃素？”

　　“拾...拾酒...”夫诸的声音细如蚊蝇，眨着白色睫毛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一只小鹿。

　　她轻蹙着眉间，垂着头不敢抬眼看拾酒，“我...我听说你...你跟那位战神，定亲了...是真的吗？”

　　“啊，这个啊，说来有点话长。”拾酒挠了挠后脑勺，反问道：“不过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来看我，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吗？”

　　夫诸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而后摊开手掌变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师父听说你定亲的消息，特意让我将...将这个贺礼送过来。”

　　“嗐，不用看都知道，那老头肯定又送的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她一挥衣袖，将那小盒子收入囊中，随即拉起夫诸的手，边往里殿走边道：“你这次过来可得在我这儿住些时日，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你都不知道这九重天上的日子有多无趣......”

　　二人在拾酒的寝殿里聊了许久，多半都是拾酒在滔滔不绝，夫诸则静静聆听。顺便，她将为何会突然定亲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夫诸。

　　不知过了多久，这离时宫内传来了第三人的仙气，正聊得起劲的拾酒忽然住了嘴。

　　她连忙拉过夫诸的手，跑到殿门前将门陡然一开，恰好看见刚回来的陌安。

　　“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不待他回答，拾酒又冲他招了招手，“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夫诸，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最好的朋友。”

　　闻言，陌安稍许一愣，“夫诸？是那位神兽夫诸吗？”

　　夫诸的名字是从她出生开始，便一直记载在各种典籍里的，天界神兽之一，四角白鹿之身，可招大水。

　　在凡人的眼里，她是水灾的兆星。而在拾酒的眼里，她不过是一头懵懂单纯的小鹿而已。

　　“没错，正是她。”拾酒侧过头来，对夫诸介绍道：“夫诸，这就是今日我同你说的那位，我新收的徒弟，名唤陌安。”

　　见陌安的视线看过来，夫诸连忙躲到拾酒身后，一双透亮的眼睛越过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夫诸向来怕生。”她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问：“你近日怎的日日都回来的这么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何异常，“无事。只是这天界实在辽阔，出去逛着逛着，便容易迷失了方向，一不小心就走得更远了些。”

　　“哦...那下次我带你去捉只灵宠吧，你再有迷路时，便让它带着你回家。”

　　她浅浅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用词有何不对之处。“回家”二字落在陌安耳中，着实让他当着拾酒和夫诸的面，怔愣了片刻。

　　直到她再次出声，道了声“好梦”，他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殿门再次紧紧关上，他望着里面已经看不到的景象，在门外静静伫立良久。最终暖意爬上心头，笑意攀上嘴角，趁着夜色沉寂，轻步离开了殿门前。

　　*

　　拾酒口中所说的“下次”，便是在安顿好夫诸的第二日。

　　她带着陌安来到了灵兽岛，本欲也带夫诸一起来的，可夫诸是神兽，动物的感知能力又异常灵敏，一旦嗅到比他们强大百倍的动物，便会纷纷躲起来不见人，故而只好将夫诸留在了离时宫。

　　二人隐了仙气在林中搜寻，途中拾酒闲聊般的问他：“你想要只什么样的灵宠？”

　　陌安想了一会儿，答道：“安静话少的吧。”

　　这可就难了。灵宠的修为都不高，因此也不能自己化为人形，需得待认了主人之后，由主人赐给它人形。

　　没有什么生物能躲得过，首次获得人形时的欣喜雀跃，之后就更不用说了，可得叽叽喳喳好一段时日呢。

　　她扁起唇，在脑中过了一遍话较少的灵宠，提议道：“那不如，给你选个王八如何？”

　　“......”

　　见陌安不语，想必是不喜欢，她便又换了一个向他提议，“那蛞蝓呢？就是那种鼻涕虫，你喜欢吗？”

　　“......”他扯出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微笑，幽幽问道：“我是不配拥有一个正常的灵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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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旃檀功德佛即唐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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