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恶名昭彰的玫瑰》暮星何寻

3、永远的奥古斯都2

　　阿斯忒瑞亚醒了，肚子非常饿，可她不会说话，只能哭叫。

　　五彩壁画前站着一位年轻母亲，衣物华贵，样貌美丽，抱着另一个婴儿，眼神温柔似水。

　　贵妇被哭声惊扰了，高声对着门口咕噜了句，一位样貌很美的女奴连忙走进房间，抱起她准备带去喂奶。

　　阿斯忒瑞亚是那个贵妇的女儿，由女奴的乳汁养大，另一个婴儿是她同胞兄弟。亲生母亲很喜欢弟弟，甚至亲自给他喂奶。

　　借着洗澡的机会，她看清了自己的面孔。

　　丁香色的眼睛，皮肤白里透红，与身为流星女神时没有什么区别。

　　弟弟皮肤比蔫萝卜还皱，眼睛也是丁香色，铁锈色发丝红得惹眼。

　　他们的亲生父亲德鲁苏斯忙于政务，不怎么亲近家人，每隔三五天才过来瞧一眼襁褓中的儿女。

　　比起少女模样的妻子，男人的年纪明显大了许多，眼角排布着细细的皱纹。

　　他头发的颜色与儿子盖乌斯一模一样，都是棕中带红。

　　阿斯忒瑞亚在成长中逐渐熟悉了这个世界。

　　她现在叫利维娅·德鲁苏拉，身处罗马共和国。

　　人们按照几种标准将同胞划分为三六九等。

　　首先，这里存在自由民和奴隶两个大类，自由民中又分为公民和非公民。

　　从前，只有在罗马城出生，父母某一方也是罗马人的非奴隶居民才是公民。

　　几十年前，意大利其他同盟城邦对“盟主”罗马极为不满，也想争取公民身份。

　　“同盟者战争”打响，罗马人终于妥协，颁布《尤利乌斯公民权法》。

　　从此，部分意大利人也可以成为光荣的罗马公民，享受包括选举权在内的各种福利。

　　□□/耀的大门从来不向女人敞开。

　　女性公民可以拥有一些经济上的权利，可以出门，可以与男人一同参加宴会，却不能参政，且必须终身处于一位男性亲属的监护之下。

　　她母亲出自丰迪/城/的/名/门，与克劳狄乌斯-尼禄家族关系紧密。

　　十五岁的阿尔菲迪亚遵从家里安排嫁给了三十四岁的德鲁苏斯。同年，利维娅姐弟诞生。

　　这种老夫少妻的组合在罗马极为常见。

　　父权婚姻是主旋律，女儿只能遵从父亲的安排嫁给年长的男人。

　　地位高贵的女人们一出生便是家族的附属品，名字也只有两段，氏族名的阴性变体在前，家系名在后。

　　利维娅·德鲁苏拉——从这个名字一眼就可以辨认出，这位女孩出生于利维氏族的德鲁苏斯家系。

　　假如利维娅有姐妹，她们都会被命名为利维娅，再用编号加以区分。

　　而男性公民可以拥有三段名。他们的前名就是本人的名字，比如马库斯、盖乌斯。

　　中名是氏族名的阳性形式，比如利维乌斯、克劳狄乌斯。

　　尾名就是家系名，比如德鲁苏斯。

　　几百年前，一位利维先祖在决斗中杀死一个名叫德鲁苏斯的敌将，作为荣耀，就把这个名字当成家系名，将利维-德鲁苏斯一族传承了下去。

　　利维亚的父亲名叫马库斯·利维乌斯·德鲁苏斯·克劳狄亚努斯。

　　尾名后加了“克劳狄亚努斯”，表示他出身极为尊贵，来自罗马顶级名门——克劳狄乌斯氏族。

　　年幼时，他被过继给当时的罗马首富，“改革者”老德鲁苏斯。

　　没过多久，养父遇刺身亡，作为养子，他四岁时便继承了老德鲁苏斯的名字和遗产。

　　尽管被过继给利维家，因为两家的政治合作关系，他依然在克劳狄乌斯-尼禄家族保持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并且通过遗嘱继承了生父的财产。

　　德鲁苏斯担任过四年前的裁判官，现在是元老院的一名元老。

　　从小到大，利维娅总能看见形形色/色的客人出入父亲的会议室。

　　他们大多数是为家族赚钱的门客和被释奴，其余的便是那些身份极为贵重的亲戚。

　　............

　　利维娅十岁时，罗马爆发内战，尤利乌斯·凯撒和庞培争斗不休。

　　三年过去，内战基本平息，法老托勒密十三世的太监割下庞培的人头献给凯撒，却招致罗马的敌意。

　　征服埃及之后，凯撒率领军团打败本都王国，得胜归来。

　　鸟鸣唤醒了沉睡的帕拉丁山，阳光灿烂似金，一如既往。

　　利维娅醒了，突然想到今天还要上课，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奴隶们的帮助下，她套上深蓝带金刺绣条边的斯托拉，坐在大理石桌前摆弄一块写字蜡板，由希拉为她梳头。

　　希拉是一位样貌出众的女奴，性格温柔，诚实可靠，栗色发丝宛如海藻，琥珀色眼睛又大又亮。

　　她承担了“乳母”和“保姆”的角色，将利维娅从小照顾到大。

　　“利维娅！”盖乌斯闯进了房间，手里还捧着自己的蜡板。

　　他凑到姐姐面前，将蜡板往桌上一放，手里攥着一支铁笔，手肘撑在大理石桌面，瞪大眼睛望向她。

　　利维娅的样貌跟前世没有区别，浅金色头发，丁香色眼睛。

　　弟弟肤色白皙，紫罗兰色眼睛，五官漂亮至极，宛若天神。他长得和姐姐非常像，却只有头发的颜色与父亲德鲁苏斯相同。

　　“求求你，借我看看你写的语法答案吧！我真的好讨厌希腊语！”

　　利维娅十分慷慨，把自己手里的铜框蜡板展示给弟弟看。

　　盖乌斯身体不好，在阳光下站一小会儿就会晕倒，怎么锻炼都无法加强体质。他从小到大生过上百次病，不能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在十几岁时正常接受军事训练。

　　文化方面，他学了六年拉丁语和希腊语，却永远也记不住语法规则和单词拼写，也就几何学和算术学得挺好。

　　家庭教师是希腊奴隶，即使被笨学生折磨到忍无可忍，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

　　在利维娅还是流星女神的时候，说的都是希腊语。她不是没有耐心指导弟弟，只是有些小朋友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

　　“为什么不让提洛给你抄？”女孩问道。

　　“他最近这几天魂不守舍，我喊他的时候反应总是很迟钝，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提洛是希拉的儿子，继承了母亲精致的容貌。他拥有一头黑色头发，眼睛绿得像水草。

　　他是盖乌斯的奴隶伴读，与姐弟俩年龄相仿，希腊语学得非常好，为人也十分机灵。

　　利维娅觉得，提洛长大后很有可能会被释放，干一些翻译之类的工作，或者协助利维一族管理产业。

　　“你好美啊，我真的是你同胞兄弟吗？你头发颜色真漂亮啊！泛着银光的金......这难道不是罗马最迷人的卷发吗？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绝妙的颜色？这难道不是维纳斯的恩赐吗？你就是贵族少女的典范吧！”

　　盖乌斯一边在蜡板上抄写习题，一边绞尽脑汁拍马屁，把这辈子唯一记住的修辞全部用上了。

　　“红棕色也挺好看的，我巴不得拿散沫花的叶片染成你那样。”利维娅指着弟弟的头发，敷衍地说起了客套话。

　　“希拉，你那里还有散沫花的叶子粉吗？我姐姐说她想染。”

　　“有的，如果主人有这个需要，我现在就可以拿来——”

　　“以后再说吧，我们得先学习希腊语。”利维娅打断了希拉的话。

　　姐弟二人离开房间，四五个奴隶手捧食材，匆匆穿过画廊，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最后那位捧着一只捆好的孔雀，羽毛在阳光下浮动着华丽蓝光，斑斓长尾宛如瀑布倾泻而下，在地面拖曳。

　　“他们在准备什么呀？怎么搬来了孔雀？它是用来吃的吗？”盖乌斯没有打扰他们工作，而是直接问姐姐。

　　“家里要举办一场晚宴，就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

　　利维娅想起最近几日，信使越来越频繁地出入父亲德鲁苏斯的书房。

　　昨日，奴隶们从郊外庄园里运来两车瓜果肉类，从中庭前的大门搬进豪宅。

　　他们家可能要接待什么大人物。

　　“我想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提前尝尝！”馋意涌上盖乌斯心头。

　　厨房打杂的奴隶地位是家中最低的，根本没有资格见主人。

　　“你还是别添乱了。他们不敢拒绝你偷尝，可这些菜都要招待贵客，如果有差错，他们都会受到惩罚。你不应该这样做。”利维娅警告道。

　　她这弟弟没有什么令人讨厌的习气，脾气也挺好，就是人有点憨，没心没肺。

　　男孩点了点头，保证自己不会闯祸。

　　二人经过庭院，奴隶提洛正跪在拼花地面上，举着一根羽毛刷清理蜡制面具。

　　面具上下一共两排，每排四张，摆放在客人们前往宴会厅的必经之路旁。

　　这些是担任过罗马执政官的先人像，按照本人真实容貌还原而成，见证了利维一族光辉的历史。

　　第一排的四个，利维娅叫不上名字，只知道最末端那位担任过独/裁官。

　　第二排第三个是老德鲁苏斯的祖父，贵族派的领袖，在第三次布匿战争中为家族赚取了惊人的财富。

　　他与毁灭迦太基的小西庇阿担任同一年的执政官，是平民派首领格拉古兄弟的头号反对者，被赋予“元老院监护人”的称号。

　　第二排第四个是“改革者”老德鲁苏斯的父亲，娶了独/裁者苏拉的堂妹。他的次子过继给小西庇阿，后来娶了苏拉的女儿，同样也是一名执政官。

　　利维一族不属于官方定义的“贵族”，地位却十分显赫，和顶级名门科尔内利氏族、埃米利乌斯氏族、克劳狄乌斯氏族通过收养和联姻关系紧密。

　　百年以来，德鲁苏斯们一直是根深蒂固的贵族派。

　　尽管如此，几年前，她父亲却在内战中选择了中立。

　　他始终观望，既没有选择贵族派的庞培，也没有站在平民派凯撒这一边。

　　奴隶提洛扫去最后一粒浮灰，跪在地上望着利维先祖们出神，似乎怀有心事，绿色的眼睛宛如春日池塘，倒影着逝者的面具。

　　盖乌斯上前，伸出左手猛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发什么呆呢？今天还要靠你帮我速记呢，赶紧收拾好东西和我一起上课。”

　　提洛吓了一跳，连忙和主人道歉，请求责罚。

　　“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呢？”弟弟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等我满十五岁，会去雅典留学两年，母亲肯定会派你随行。不知道那里的橙子是不是比罗马的甜。”

　　“将来某一天，我若继承家业，一定会给予你自由身份。你那么聪明，可以帮我管理罗马近郊的别墅和庄园。”盖乌斯信誓旦旦对小奴隶保证道。

　　提洛抬起脸，眸光逐渐由呆滞转为清明，他点了点头，接过主人手中的文具，跟在姐弟俩身后走进上课的房间。

　　家庭教师是一位来自雅典的高级奴隶，他首先向学生提问希腊语最基本的动词变位。

　　弟弟“嗯”了半天，磕磕绊绊挤出几句不相干的废话，在煎熬中坐立不安。

　　利维娅把记着语法规则的蜡板横在桌子下面，踩了弟弟一脚。

　　他如获至宝，每说半句，就忍不住偷瞄几眼板子上的提示，总算给出了不错的答案。

　　老师忽略了作弊行为，继续给学生们传授新内容。

　　没过多久盖乌斯又开始走神，他用铁笔在蜡板上画了一只鸡，鸡的脑袋上立着三根直线，每条直线顶端还加了一个圆圈。

　　“看我画的孔雀！”

　　“这是孔雀？”利维娅被涂鸦丑到了眼睛，她永远也猜不透小孩子心里的想法，“不认真听课，父亲会骂你的。”

　　“骂就骂吧，我都被他骂了十多年了，多一次又怎么样？”弟弟咬着铁笔的笔杆，思绪飞出了家门。

　　“今天是集市日，我想出去玩。”刚下课没多久，他突然对姐姐说。

　　“看管好钱袋，别再弄丢了，”利维娅强调，“不要花钱买没用的东西，不准惹事！”

　　上个集市日，弟弟被人骗了五百塞斯特斯，带回来一小瓶里提亚酒，相当于用普通士兵的年俸买了一丁点廉价酒，回家被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可德鲁苏斯自己举办晚宴的时候，每道菜都不止这么多钱。

　　“你陪我去不就行了？”盖乌斯提议道。

　　“希拉中午要指导我编织。”

　　不知是否因为穿越后总想打探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学习纺织技巧。

　　对她来说，线与线的排列组合是盖乌斯眼中希腊先贤的著作。

　　自己永远不能、也不想织出一件像样的作品，正如弟弟永远都说不好一句完整的希腊语。

　　母亲阿尔菲迪亚为此头疼不已，强迫她每天中午向女奴们学习纺织。

　　“你跟我一起出去玩好了，回来之后只要跟妈妈闹一闹，她就拿我没办法。”

　　利维娅同意弟弟的提议，反正她也不想呆在家里织布，不如出去闲逛，了解最近发生的事，顺便体验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好，我去找衣服换，你在这里等着。”

　　她选了件深蓝色帕拉，帕拉是女人们穿的长斗篷，可以披在头上。

　　家中奴隶忙着布置宅邸，人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姐弟俩没有选择乘坐肩舆，而是带两个护卫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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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祖先经历出现的那堆人名不重要，其实就是讲一下显赫家世，介绍一下当时的历史，如果看过那段时间历史的大概感受更深，没看过也无碍
重要人名我可能会省略“努斯”，选择简略译名，比如马克·安东尼。
古罗马前名重名太多了，所以我一般会用中间名和后名区分。
贵族派（共和派）和平民派斗争很早就开始了。本文中出场的重要人物有：西塞罗，布鲁图斯，凯撒，安东尼，屋大维，雷必达等人。
贵族派代表人物（后三个出现在小说）：老加图，苏拉，庞培（但是他两边倒），西塞罗，小加图，布鲁图斯（杀凯撒的凶手）
平民派代表人物（后两个出现在小说）：格拉古兄弟，马略（推行募兵制，导致共和体制彻底完蛋），凯撒，安东尼
你问屋大维在哪一边？他就是个老变色龙
德鲁苏斯出生于克劳狄乌斯氏族。维基和十二帝王传都说他是克劳狄乌斯·普彻这一支，但是这种说法被学者否认了。他其实应该是克劳狄乌斯-尼禄这一支。关于他的记载非常少，所以我自由发挥了。
文献里说德鲁苏斯在庞培与凯撒的内战里保持中立，极有可能站在了凯撒这一边，但是几年后他又站在凯撒凶手这一边。
当时很多共和派比如西塞罗，虽然和庞培结盟，维护共和，反对凯撒，却觉得凯撒和庞培半斤八两——庞培虽打着共和旗号，可他即使赢了还是要回罗马搞独/裁。
共和派不会打仗，只能搞搞政治，但就连政治也不过人家军阀凯撒屋大维。
共和国末期社会矛盾大爆发，进入帝国是历史必然的趋势
历史中利维娅有个哥哥，是德鲁苏斯和前妻生的，大她很多岁，还生了两个女儿，最后死于凯撒死后爆发的内战。
这里做改编，去哥哥加弟弟
历史里，她哥哥死了，德鲁苏斯又收养了利博家的男孩当养子，这个人是屋大维第二任老婆近亲。（当然这部小说里男主不会娶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