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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赌约 ...

  •   郁月生抬着齐倦的胳膊绕到自己肩膀上,准备把人抱到沙发上去的。
      “别。一动就疼。”奈何齐倦坐在地毯上,咬牙摇着头,怎么也不给他弄,反而埋着身子将手死死抵进上腹。

      郁月生挨着他蹲下身来:“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没有。饿的吧。”齐倦将潮湿的额头抵在膝盖,艰难地把字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只感觉胃里皆是被酸水烧灼着,溃疡面一阵阵火辣辣的痛。

      “我去找找看有什么吃的。”郁月生说。
      “好。”齐倦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郁月生走进厨房里翻找了一下,除了橱柜里余下的几桶泡面、速食关东煮,也没什么吃的了。他不敢给正在犯胃病的那人吃,只好冲了杯蜂蜜水端给齐倦先将就着。
      纤长的手指握着勺子拌了拌,瓷勺碰壁叮当作响,软糯的蜂蜜也杯底在一缕缕化开。

      郁月生说:“没找到什么你能吃的,只有这个了,先垫垫吧。”
      “嗯。”齐倦接过来杯子,一手把勺子拿好,咕嘟咕嘟将温水都灌了进去。

      “……喝慢点。”
      虽然郁月生蹲在旁边,盯着他说着,实在是胃里绞得太疼了。齐倦只想快点将蜂蜜水解决掉,好埋下身来再找回之前稍微舒适一点的姿势。

      “咳咳咳……”数个小时没进食的肠胃,加上他喝得太急,开始哆嗦着翻搅和反抗起来,温热的甜腻感也悉数往喉头涌来。
      齐倦捂着胃忽然站起身来,直接冲进了卫生间里,对着水池呕吐起来。他将水量开大了最大,哗哗的水流转瞬飞旋着卷走了一切。

      郁月生从齐倦的书包里把胃药翻出来,又重新接了小半杯的温水跟了过去。
      端在门口的时候,郁月生看着里头弯着身子、吐到发抖的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疏忽了。
      他怎么可以什么都没准备就把人接过来……热水袋、暖宝宝什么的都没有。这种时候除了想起之前把药装在齐倦书包里了,其他的连个抓手都没有。

      要知道对方,胃出血才好没几天,他居然还敢信心满满让人过来跟着自己住,结果便是连口热乎的早饭也没吃上。
      齐倦吐了几口,开始扶着水池案,俯着身子艰难地干呕着,手也一直掐在腹前,将衣服也攥得皱皱巴巴的。

      其实要不是郁月生在这里,齐倦大概会压舌逼着自己吐出来,这种要吐吐不出来,翻搅着疼的感觉太难受了。
      只是觉得可惜了郁月生端给他的那杯水。

      急急落下的自来水在水池壁蒸腾出一层浅浅的水雾,空气之间冰冷又潮湿。郁月生看着齐倦掐着胃的泛白手指,总觉得他身上也环绕着层层凉气。
      齐倦抬起一只手,蜷曲着没什么力气地摆了下。他盯着水池,也没敢抬头看人一眼,倒是声音染了些鼻音,显得低沉沙哑:“老师你快点去班里吧,我不想去了。想睡一觉。”

      郁月生靠着门框,把掰好的药,还有杯子递给他:“先把药吃了。”
      “给我吧。”齐倦吃了药,这次老实了不少,只是抿了一些温水润润喉。

      “能出去吃吗?还是点外卖?”郁月生问他。
      “我待会好些了自己出去买。”

      郁月生从架子上抽了一条毛巾放在面盆里,倒了些热水将毛巾烫好,跟齐倦说:“你回床上躺会。用不用扶你?”
      “不用。这点疼就是小意思。”齐倦笑着说道。
      他转过身径自走回了房间里,拖鞋踢在一旁就捂着胃倒在了床上。

      郁月生跟着他一起进来了,看着齐倦缩在床上,对他道:“齐倦,别趴着。”
      “哦。”床上那人嘟囔了一声,他窝在床上向上蹭了点,够到枕头后,他将下巴搭在上边把枕头向下扯了点,这才枕着它将脸转过来。

      郁月生用指尖把毛巾拎出来,拧干之后,那毛巾还在冒着热气。他把毛巾吹了吹,掀了一点齐倦的衣服,将毛巾摊开在他的腹部,又将他的衣服翻了下来。
      齐倦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继续环抱着肚子缩成团。他听到郁月生拨了几个电话,而对面却是忙音不断,便抬起头问道:“这什么表情啊?出什么事了吗?”

      “准备让程愿愿去办公室拿套讲义,让他们自习课上写。”郁月生看了看时间,“不打了,自习都结束了……我给你点外卖吧。我也不走了,今天早上我没课。”

      回想起郁月生之前不是喂他白粥,就是皮蛋瘦肉粥,齐倦感觉自己再被喂几次不是变成兔子就是变成粥。
      趁着郁月生还在挑选,他赶紧补充道:“别点温粥了,再喝下去我都快成温州人了。”
      他小心翼翼看着郁月生,感觉这个冷笑话似乎没有之前那个“机器猫”灵验。

      郁月生只是将滑动屏幕指尖顿了顿,平铺直叙道:“吃什么?”
      齐倦想了想:“馄饨吧。”
      “行。”

      郁月生等着齐倦的毛巾凉了又给他换了几遍,差不多这时候外卖小哥把馄饨送来了。
      齐倦坐起身的时候,毛巾滑了出来。他把毛巾放回盆里的时候,随手指了下,跟刚好拎着袋子进来的郁月生打了个招呼:“那。不用了。”

      “嗯。”郁月生将袋子解开,端了一碗给齐倦。
      齐倦掐过碗,用小勺慢慢搅拌着里头滚烫的馄饨,淡黄的薄油向四周散却,热雾里伴着葱花和鸡汤的香味在面前氤氲开来。

      ……

      【月生……我想念学校门口的那家馄饨了。应该是秋冬吧。早上一揭开锅,热气混着馄饨香直往鼻底钻,好想再去抢你碗里的来吃……】
      【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去。】

      ……

      记忆在一点点层层剥开,齐倦想起了上一世最后的时光里,他偎在郁月生怀里时,忽然的念想。郁月生答应过会带他去的,虽然……最后并没有来得及。
      方才点单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等到真的端在手里的此时此刻。捧着这份热汤,看着碗里浮起来一颗颗小小的可爱的馄饨,竟觉思绪万千。

      齐倦拌了拌馄饨,试探性问道:“老师,你教我们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吃过校门口那家的馄饨吗?”
      “没注意到过。”郁月生刚刚不知在和谁回着信息,这会将手机放了下来,正在撕着筷子外边的塑料皮。

      齐倦下意识接话道:“它家的也可好吃了,改天我带你去啊。皮大肉薄,量还多,老板娘也特别好。”

      郁月生顿了顿,捕捉了几个词:“不够吃吗?”
      他把外卖塑料盖抠下来,捞了几颗馄饨在勺子里准备送齐倦碗里去。

      “不用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齐倦捂住碗,“就是刚好想到了随口一提。你点的这家也好吃。够了够了。”
      郁月生还是没有将手收回来。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齐倦开始念旧起来——

      ……

      白雪皑皑的冬日里,馄饨店里却是热气腾腾。
      【老师。给你两颗虾仁馅的,我想换个荠菜馅的。】
      【我不要你的,自己舀。】

      【好嘞,还是老师碗里的好吃。今天也特别喜欢老师,恨不得永远赖在这一刻。】他没个正形地坐在椅子上,那黑漆的眸子亮亮晶晶地盯着郁月生,将对方抿紧的薄唇、微凝的眉宇,都深深刻进脑海里。
      【齐倦。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走。】郁月生将筷子放下来。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用虾仁馄饨赔罪。喏,给你啊,别气别气。明天再补你一顿。】齐倦笑嘻嘻地把最圆润饱满的馄饨都捞进了郁月生碗里。灯光照射下来时,耳骨上的银钉也亮灿灿的。

      ……

      “发什么愣呢?手拿开一下。”
      郁月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吧。”齐倦见拗不过,这才将碗口露出来,从郁月生那里把馄饨接来,又慢吞吞地把一碗馄饨吃完了。

      吃过一次亏后,他现在已经不敢像当初那般主动了。他像是受伤的小刺猬一样,将自己慢慢拢在角落,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住脆弱的心脏。
      温热的食物滑进胃里,疼痛感这才好受了不少。齐倦断断续续又睡了几个小时,这才跟着郁月生一起赶回了学校去上下午的课。

      下午,郁月生还在办公室里批改着班里昨晚留的作业的时候,有位老师过来敲了敲门,让他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梁校长正在沏着茶,郁月生站在桌前看着他将热水一点点浇在紫砂壶外,把壶身淋得分外有光泽。
      梁校一边醒着茶,一边慢悠悠开口道:“月生啊,你来我们育明,有一个多月了吧。”

      郁月生:“嗯。”
      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只听梁校继续道:“我挺看好你的。前段时间你的报告得了奖,我还让小王在校荣誉栏挂了你照片,学校的网站上也登了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
      郁月生依然保持着一段距离的站在那里,没有接话,而是等着梁校长聊到点子上。

      梁校将茶壶放下,看着郁月生,忽然笑起来:“月生啊,别这么拘谨,今天只是想来找你聊聊天的。”
      “您请说。”

      “你觉得9班怎么样?学生听话吗好教吗?”
      “挺好的。”

      “那你们班那个齐倦呢?我听说他早上又没来了是吗?”水这会烧开了,梁校长将煮好的茶,倒了一盏在杯里,端给郁月生,“随便聊聊而已。前段时间拖朋友带的狮峰龙井,尝尝看。”

      郁月生垂着眼睫:“还好吧。他不舒服,那小孩身体不太好。”
      梁校长继续慢条斯理道:“开学也一个多月了,请假就赶上半个月了,这像话吗?上次他翘放空演习、打群架那会,你跟我说,你会管着他,我是这才没再追究。”
      郁月生:“上回是我见他状态不好,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梁校晃着盏中的香茗,打断他:“你知道秋茶最怕什么吗?”
      梁校品了一口茶,自问自答道:“是茶蚜。如果不及时摘除茶蚜,到了10月下旬以后,它们就会大规模产卵,从而毁了整片茶园,
      “……既然身体不好,你就联系他家长给他办个休学手续吧,先去养病。育明中学成立也有50周年了,我不希望齐倦败坏了我校的校风,你懂我的意思吧?”

      郁月生沉默片刻,硬碰硬道:“我记得教资面试的时候,第一条就是如何理解‘有教无类’。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学生成绩差就放弃他。另外我不觉得齐倦品性差,之前我也同您解释过他是为什么打架,年轻难免热血,我能理解他。我不知道梁校您读书育人这么多年,为何容不下这一人?”

      梁校长一口浓茶差点噎到,呛咳几声后哧鼻一笑:“呵,好一个年轻热血。你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我们学校一层楼的监控探头电线都被那混小子给剪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监控画面崩坏前的最后一幕,他凑在镜头前坏笑着冲我比个……这什么手势……”
      校长抬手别扭地做了个剪刀的动作:“胜利是不是?炫耀是吗?我想到就来气!”
      他一拳锤在了桌子上,杯盏也晃了晃砸出重响。

      郁月生丝毫不乱道:“最后一次了。梁校长,从今日起,如果他今后不再犯错,成绩也进步了,您就别再为难他了。如果他没做到,一切由您决定,我不再多言。”
      他说完后,将手中的杯子恭恭敬敬放回了桌上,礼貌却疏离。

      -

      天气时晴时阴、闷热无比,知了在断断续续的啼鸣。操场上面几个班的学生刚刚在口哨声中跑完步,不少人正弯下身扶膝喘息着。
      “这才几圈就累成这样了?后面的时间自由活动,解散。”九班这边,体育老师说道。

      齐倦刚把水杯放下来,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嗨。”
      许久未见的池隐探出来,“最近想见到你可真难,我听你姑姑说你搬去了你们老师家里?”
      齐倦看见他就烦,下意识拿起杯子,边走边重新灌着自己水,不再理他。

      池隐追过去:“你不是答应过我一个月的吗?怎么?现在有你老师护着你就不算数了?”
      齐倦还是不搭理他。

      “我应该快搬回家里了,按理说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声哥哥呢?”池隐说得时候还算轻描淡写,却又忽然自嘲了一下拦住齐倦,“我去你妈的兄什么弟!”
      池隐将手插回口袋里,发泄似的抬起脚凶狠地踹了一腿身边的一棵小树。他那一脚下去,枝叶在沙沙作响,躯干摇摇欲坠着,接连飘落了好几片叶子下来。

      齐倦将水壶在手里捏得紧紧的,看着面前那人,眼神复杂地,沉默了片刻。
      路过的微风扬起了一点额前的碎发,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

      池隐咬牙道:“凭什么我爸之前对你家那么好,你爸病了他就拿钱给你爸爸看病,结果呢?你特么你妈来了要夺走我妈妈的位置。你知道我妈妈她现在在哪吗?你知道吗?!”
      池隐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

      操场上也有不少其他的学生在欢笑着玩闹着,但在这片树荫之下,他压低声音,近乎崩溃,又在竭力克制。
      他掏出手机,指尖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哆嗦了好几下才把照片找出来。齐倦下意识想偏头,池隐就把照片直接怼在齐倦脸前:“你躲什么?给我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事情!”

      齐倦抿着唇,看了一眼照片里面:那个印象里笑容和煦的女人,此刻披头散发着,身穿蓝白杠病服,正在被几个人按在病床上扎针。
      女人脸色苍白,那无助着闭目流泪的样子,让他心里一痛。

      池隐苦笑道:“宛平路600号。你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吗?”
      “……”他知道,才愈加觉得难堪。
      “精神病院呵呵。”池隐强调地说着,“我妈她现在就在那。她以前对你们家有多好,每年过节包了饺子还让我给你们送一份。都是因为你们母子俩,把她逼疯了。现在还敢说接我回家,那是我家吗?真是笑他妈死了。”

      池隐不依不饶道:“齐倦,这笔账我们可要好好算算。现在也没多少天了,中间没见着面的那些日子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呢,——今晚11点,linx royal club,我想看看我的好哥哥酒量长没长,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凑近齐倦低声道:“我回不回那个所谓的‘家’,只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应该不想让你妈妈难堪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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