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冰山老师贴贴》温九吞

38、挣扎

　　“癌细胞的表面发生了变化……”
　　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有些变形的圆。

　　“由于细胞膜上糖蛋白等物质减少，细胞间的黏着性显著降低，导致癌细胞容易在体内到处游走分散，进行分裂、繁殖、形成肿块……”郁月生在讲台上继续说着课。

　　齐倦将纸上的那个圆用黑笔涂得严严实实后，把笔丢回桌上，瘫身靠上椅子背。
　　思索片刻后他又端起桌上微烫的胃药喝了一口，在收回视线时忽看到同桌韩潇正盯着自己——

　　齐倦：“怎么？我脸上是有字？你要观摩一下？”
　　“真羡慕你，一上午的课说翘就翘。”韩潇指指他的杯子，“还能有正当理由。”

　　胃里尚在隐隐作痛着，听到这里齐倦随意笑了笑：“羡慕吧，拿命换的。”他边说着将喝空的水杯放回桌子上，漫不经心旋着盖子：“早上有没有人来问你我去哪了？”
　　“有啊很多。每科老师都问了，老袁、徐姐……哦对，还有班长收作业的时候好像问你了，上周徐姐订正的那张卷子你藏哪去了，我们两个人找都没找到。”韩潇说。

　　“我想想，夹在书里了吧。”齐倦从桌上的书堆里抽了本书出来，翻了翻，将试卷从里推出来，“不就在这么。”
　　“靠，这么隐蔽。我们还翻你书包找半天。下课你自己拿给班长吧。”韩潇边说着打了个哈欠，又拿起笔袋里的风油精涂在手上，往太阳穴上抹着。风油精凉凉辣辣的味也溢在空气里。

　　韩潇继续道：“下午就是容易犯困啊。还好下节课是体育，希望那老师给点力别又让数学占了。要是上体育我就悄悄溜回家了，吃个饭再睡一觉，多快乐。”

　　说来他们学校在市区里，韩潇家离得远，是他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在陪读。
　　而韩潇妈妈和他们班英语老师徐虹又是闺蜜，徐虹嘴毒人又严，韩潇犯一点错他妈立马就能知道。以至于害怕挨打的韩潇，常年备着风油精、薄荷糖、速溶咖啡，从来不敢在课上睡觉。

　　育明中学的秋季运动会快要开始了。下课铃一响，程愿愿的桌子前就围了一堆人报名啊、讨论啊的吵哄哄的。
　　齐倦坐在附近的一张空桌子上，翘着腿玩着手机等待着。等着人散得差不多了，他直起身把自己的卷子拿给程愿愿：“给。早上忘记放桌子上了。”
　　程愿愿刚对照着手机把表格上的一个数字填好，抬起头快速扫了一眼：“放这就行。”

　　齐倦在程愿愿前座的空位上侧坐下来，将试卷的边边角角慢悠悠捋直，又撑着下巴看着她。
　　顶头的灯光将少年的身子在桌上投出一小片虚晃的黑影。

　　程愿愿停下手中的笔，盯着那一小块影子，平平静静问：“还有什么事吗？你是要报名？800米还是1600？”
　　“不报。我虚，跑不动。”齐倦笑着说。他将胳膊搭在程愿愿面前的一小叠薄薄的书堆上，垂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点着书的侧面，慢悠悠道，“喝红牛都不一定不行，喝可乐就更没用了，你觉得呢班长？”
　　程愿愿：“我怎么知道。”

　　此时，体委气喘吁吁跑到讲台上，拍着桌子喊着：“号外号外，这节上体育，都来操场集合。”
　　班里接着便是欢呼声和拖动桌椅的声音。

　　程愿愿见着那片阴影依然停留在桌前。她捣了捣圆珠笔后面的出芯钮，又从桌肚里摸出一本习题摆上桌子，翻开，倒也没急着写，只是问：“你不去上课？”

　　“我去上课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齐倦踩着桌子下面的横杠懒洋洋说着。
　　他看着程愿愿低着头没看自己，于是撑着下颔，大大方方将手覆在胃上压着疼痛点，碾了好几下：“你对你那好闺蜜也不怎么样嘛，有些话为什么不来直接问我呢？还要借着她的口来说，转移我的注意力？”

　　程愿愿：“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没什么事的话就别挤在这，我下周要竞赛了没那个闲工夫搭理你。”
　　她边说着拿着笔自顾自画着题干上的内容，厚厚的刘海遮挡下来完全看不出她的表情。

　　齐倦垂着手指玩着程愿愿敞开的笔袋，许是因为他含了颗果糖。凉风吹过来时，少年薄发轻轻飘晃，空气间还有些若有似无的清冽甜橙味。

　　他慢悠悠翘起食指指向程愿愿的手腕：“我没记错的话，你戴的那块手表是去年化学竞赛发的一等奖奖品吧，怎么那么不小心就被拍下来了呢。啊对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其实我也能理解。你可以跟胡蝶说你喜欢郁月生，然后让胡蝶来套我话，但你又没有合理的理由让胡蝶动手，有些事你只能自己去做。”

　　程愿愿手下顿了一下，咬紧牙：“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齐倦说。最近这段时日，胃里总是不合时宜就像针扎一样，攀附上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将握成拳的手朝里抵了又抵，低着头深呼吸了一下，“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是放可乐，换成什么不好呢。你不是化学学得很好吗，怎么不随便放点无色无味又伤人于无形的东西？不敢？”

　　“……”程愿愿没吭声。

　　“这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就不想跟我炫耀一下你的光荣事迹吗？”齐倦将胳膊环着腹部，又从兜里掏出手机丢在桌上。

　　程愿愿下意识撇过脸看了一眼。那手机上面刚好弹了一条广告出来。上方的显示栏处没有红色的横条，显然是未曾开着录音、录像的。
　　目光落向齐倦时，他又是那副定定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笑的人畜无害模样。

　　程愿愿攥紧手中的圆珠笔，冷静地回看他：“没什么出发点，就是故意的。难道你不是在等着我吗？我还不至于笨到去做犯罪的事情把自己搭进去。就是小小警告你一下，给你看看我想动你可以轻而易举就做到。”

　　“哦。挺好的。”齐倦窸窸窣窣收回了胳膊。他将手揣进兜里，掏了半板子止痛药出来，随便剥了两颗仰头吞掉，接着就举起了程愿愿桌上的粉红水杯。
　　“你干什么？”程愿愿这次总算有了点反应。

　　“我可能只是看看，你以为我要喝你的水？”在程愿愿的怒视下，齐倦将杯子放了回去，“不好意思送给我我也下不去口。你就这么介意别人动你的东西？对郁月生也是这样吗？想将他占为己有？”
　　“你住口啊，我才不喜欢他。”程愿愿被这人来来回回的挑衅恼道。
　　“那我不问了。”齐倦站起身来，顺道将自己的手机一并收走。

　　冷风在通堂四窜着，薄薄投来的一束阳光里在流淌着细小的尘埃，而光束的终点则落在站起身的那人侧脸。
　　程愿愿抬起头死死盯着他，攥紧手指努力平静道：“就这么走了？没别的要问我？”
　　齐倦耸了一下肩：“没什么好问的，我知道是你。换可乐的是你，倒牛奶的是你。何必多此一举。”
　　程愿愿：“怎么可能？食堂的监控都坏了。你就是在乱猜。”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还要感谢你告诉我。”齐倦踢开椅子复又坐下身来，淡淡一笑道。
　　程愿愿茫然：“我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正常的反应应该是，‘谁说的？我干嘛给你倒牛奶？’之类。如果不是心里害怕监控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要好好提起它？”
　　冷风吹得人实在有些吃不消，齐倦捂了捂疼痛的胃，继续道：“而那个担心监控出问题的人，只有可能是会暴露在监控视角之下，手抖着揭开锅盖，将1000ml牛奶一股脑倒进去的那位仁兄，我们的好班长。”
　　“——程愿愿吧。”

　　“……”程愿愿顿了顿，“你知道了也没用，牛奶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害物，我可以说我那天想吃牛奶粥，就把牛奶倒在里面了。”
　　“我又不是医生、护士，又怎么知道你乳糖不耐，还想着大家一起分享呢，出了事之后我害怕所以才不敢认。最多被喊去训个话，让我下次别这样做了，还能怎样呢？”

　　齐倦：“确实如此。只是有一点我不懂，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对我也不好啊，你干嘛就抓着我不放？”

　　程愿愿：“呵呵，你以为郁月生对你不好？他让我给你送面包和胃药的时候我就讨厌你。我从以前就讨厌你，但是有一点你猜错了。我喜欢的是池隐，并不是郁月生，只是胡蝶误解了而已。”

　　“凭什么我得不到的，别人轻而易举得到。凭什么我努力学习，夜里三四点钟才敢睡觉，天没亮就爬起来，年级排名出来还是干不过8班那个男班长。”

　　“凭什么我喜欢一个人，他从来就看不到我，反而围着你转。而真正的讨厌你，大概还有郁月生每次找我谈话，都要我多多关心你的时候。他让我给你送面包，送药。池隐体育课找你，我特么自己作业都没写完，他还要我盯着你们。”
　　“我一边嫉妒、一边生气，气得我要发疯。”
　　那大概还是齐倦第一次从这个看起来瘦瘦巴巴、文文静静的女生口中听到脏话。
　　他轻轻说：“你能知道我喝不了牛奶，也是看过池隐拍的视频才知道的吧。”
　　程愿愿：“是。”

　　齐倦：“那那个时候的ID‘小蝴蝶’是胡蝶吗？说一颗芥末不够的那个？“
　　程愿愿好笑道：“她能知道什么，那是我登她的号查东西的时候，无意间搜到的。我确实没池隐的胆量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我就是想试试水，跟在后面玩玩，走走他走过的路。”

　　“虽然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好像并没有很开心。”齐倦平静地看着她，“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呢？心情很好吗？会迫不及待想要来看看我的反应？看看我是痛苦、是无奈，还是崩溃挣扎？”

　　风在拂面而过，他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在上一世时，后来也有见到过池隐带着所谓的新女友出门。虽然那个女生的模样他也没太在意，但若那个人是程愿愿他早该认出来了。显然不会是同一人。
　　当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为着一个并不值得的人疯和痴，甚至走上相似的道路，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也或许生活中就是有这么多阴差阳错和爱而不得。

　　程愿愿：“不知道，但是重来一次也许还会想要这么做。就是试试看吧，不然会不死心。”

　　齐倦：“那唐念是怎么回事？”
　　程愿愿：“那是谁？”

　　齐倦按了按胃，扯动嘴角：“还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
　　程愿愿：“我……”她哑了哑：“我怎么了？我也没失去什么，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齐倦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她小小的身体里面，卑微的灵魂正在扭曲着反抗着快要顶破皮囊，就像是火山口的浓焰几欲喷薄而出。

　　“不好意思我录音了。”齐倦打断她。
　　他边说着抬起头来，虽然他的唇色很淡，但是那一双眸子好像永远都很明亮。

　　“怎么可能，你明明？”程愿愿攥紧手指看向他。
　　“干嘛那么在意手机呢，录音笔也是可以做到的嘛。”齐倦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程愿愿死死咬着牙，正想着鱼死网破去抢他口袋里的录音笔。
　　却听齐倦继续说着：“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跟你作对。你后退一步我就可以把录音删掉，我还是很期待以前那个开开朗朗、我跟她说一个笑话她就会笑好久的班长。”
　　也是那个明明很忙，但还是会停下身来，看一眼齐倦的画，说画得很不错的，那个，单纯的女生。

　　程愿愿闭上眼睛，咬了咬唇：“齐倦，我还是对不起你。”
　　她继续道：“其实要不是郁月生让我注意着你，我也不至于会跟着你们到酒吧门口弄到那张照片。”
　　“我第一次发帖，不知道半个小时评论三百算什么水平，但至少每个点开学校首页的人都能看到它。”
　　“没评论的不代表没看到，看到了的，也可以一传十、十传百。应该快放学了，待会会有不少人回来……”
　　“来不及了……”

　　齐倦看了看窗外，此时已渐近黄昏，火烧云在天际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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