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岚时一

10、危机

　　沧江毫无防备之下被突然出现的女人一掌击中后背，忍不住向前晃了一步。见偷袭得逞，女人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阴恻恻道：“还有一个。”说罢，她身影再次变换，朝着玉九身后的流木而来。

　　靠近之时玉九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张写满了狠厉的脸竟意外的十分熟悉，正是先前客栈的“陶大娘”。此番出招她接连攻击沧江和流木，显然是记下了昨日在客栈里被他两联手击伤之仇。流木早有准备毫不慌乱，迅速将玉九挡在身后，单手挡住了女人袭来的一掌。

　　女人似是没想到如此昏暗光线中他也能及时作出反应，偷袭失败的她恨恨地骂了一声，突然调转目标朝着一旁的玉九而去。

　　玉九察觉到她的动作，身形却分毫未动，下一秒女人的掌风倏忽而来，玉九那掩盖在阴影里脸上浮现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抬起手与女人掌心相对，稳稳地接下了这一掌。女人被这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掌里所蕴含的阴寒内力震退击飞，撞在石壁摔落下来，正落在沧江身旁。

　　沧江惊讶地抬眼看向玉九，他与这女人交过手，知道即便是自己全力击出一掌也绝不能将人重伤至此，而玉九只是轻轻抬手一接，看起来几乎没有出什么力，便能以内力击飞重伤女人，此人绝非平时看起来那般体弱不擅武，甚至功力远在他之上。

　　沧江虽不知玉九为何刻意隐藏实力，但他心知，行走江湖谁人多少都有些秘密和难处，更何况他是白玉水榭家主，或许有自己的考量。

　　流木走到倒在地上的女人面前，一把扯过她的头发迫使她向后仰起，大声道：“说，你三番两次出手偷袭，究竟什么目的。”

　　“想知道？”女人脸上在笑，眼里却满是嘲弄，她嘻嘻笑道：“求我啊。”

　　流木一把松开手让她摔回地上，道：“不说没关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磨。”

　　说话间玉九走了过来，女人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怨毒，却又不自觉往回缩了缩，玉九注意到她的动作，淡淡一笑道：“你不要怕，杀了你事情也不会得到解决，我们不会做无用之功。”

　　女人看着他冷笑出声：“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流木本就对之前下迷药之事耿耿于怀，又见女人打伤了沧江还对着玉九冷面嘲讽，心里觉得生气。他从腰间解下腰带，一手压住挣扎的女人，一手将腰带牢牢地绑住她的手，末了又掏出块帕子塞进她嘴里，说：“不想说就干脆什么也别说。”

　　女人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嘴里“唔唔”的乱叫着什么，看着她有话骂不出的憋屈样子，流木颇有些得意地扬起头。

　　玉九由着他出气，看向沧江道：“沧江兄可还挺得住？”

　　沧江朝他摇摇头，说：“没事，习武之人这点小伤挺得住。”

　　玉九望向洞中那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路，直觉告诉他，正在前方蛰伏等待的是此行真正的危险。一路走来，事情的真相还未摸清，自己人便先损兵折将。先是林见奕中毒，再是沧江受伤，现在虽然抓到个神秘女人，却什么也不肯透露。即便她已经重伤，玉九也并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但是带着她，他们也确实没法继续探查。

　　思索片刻，玉九开口说道：“你们两先离开山洞和宗明他们会合，我留下来找解药。”

　　“我不走！”流木神色坚定地大喊，“我绝不会把公子一人丢在这里。”

　　“不错。”沧江点头，“洞中危险仍未可知，即便玉兄武功再好，也不能独自留下。”

　　地上的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们做着无谓的争论，她努力直起身子背靠石壁，被捆住的手抚着石壁一点点上移，在上面摸索着什么。

　　流木注意到女人的动作，指向她道：“诶，她怎么突然坐起来了？”

　　原本站在女人身边的沧江迅速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他向后大退一步，大声喊道：“小心！”但是已经迟了，玉九站着的地方突然坍塌下陷，整个洞也随之剧烈晃动起来，地面上逐渐张开一个巨大的裂缝，几乎瞬间就将玉九吸了进去。

　　“公子！”流木怔怔地看着消失在面前的人，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正准备随着跳下去，沧江却一把抓住他手腕道：“不要冲动，相信玉公子的身手应该足以应付，我们此时不要自乱阵脚，先把人带去山洞外和宗明汇合，再做打算！”

　　流木死死抠着自己掌心，努力调整气息让自己平复下来。假如公子在这，也决不会让他一并跳下去，他要想象着公子可能做出的决断，不能意气用事耽误大局。

　　片刻，他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好，我们先出去。出去以后我和谢大哥帮你调理，待你康复我们再进来找公子。”

　　沧江点点头，深知他妥协的不易。如今战局于他们极度不利，剩下的又都是没有江湖经验的少年，他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担起这一切。

　　**

　　玉九从上层坠下，很快便见了底顺利落地。

　　山洞里看似只有上层两条路，让人很难想象机关之下竟别有洞天。这里比之上层要宽敞许多，面前只有一条路，路的两旁点着蜡烛，像是有人居住。玉九沿着仅有的一条路往前走去，尽力控制着气息和脚步不发出声音，越往前，腐朽的味道较之之前便愈加浓厚，没走多久，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过道的尽头是一片宽敞的空地，中间摆放着一座四方状的石台，石台的四个角上各点着一盏油灯，而石台上坐着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人。

　　玉九发现在石台的四周散落着许多零碎白骨，还有一两具未完全腐化的尸身，这更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想——他们在上层遭遇的机关，是由人骨制成。

　　石台上的人觉察到了有人接近，身躯微动，披头散发的头颅缓缓抬起，似乎在打量着来人。

　　“刚刚上面的打斗声，便是来自你？”一个浑厚而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语调拖得又慢又长。

　　此人从外形来看显得颇为癫狂，但从说话时的语气判断，神志却还是很清醒。玉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此人的危险程度，一边毫不慌乱地张开扇子，慢悠悠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男人并没有被他傲慢的态度激怒，语气淡淡地听不出情绪，道：“这句话已经是答案了。”

　　玉九合起折扇指向他面前那堆人骨，直接切入主题道：“这些白骨就是之前被丢进来的人？你在用活人练功？”

　　男人轻蔑地冷哼一声，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无用之人活着也是浪费资源，倒不如助我修炼。有朝一日我神功大成，他们也算有一份功劳。”

　　用活人练功之法玉九早有所耳闻，如今亲眼得见，仍是令他感到震惊。这人藏匿在这山洞里并非一朝一夕，树林、山洞里随处可见被制成暗器的白骨，可见有多少无辜之人丧命他手中，而理由居然是为了练什么神功！

　　只不过，天幕村的人为什么要帮着他作恶，这些跟和洛山城又有什么关系？玉九仍是毫无头绪。

　　“这么说来，你抓了这么多人，神功也并未练成。”玉九话锋一转，装作惋惜的样子摇了摇头，“可惜啊，我还想见识见识，用人命堆出来的神功，是何等威力。”

　　男人对他的挑衅置若罔闻，略带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轻蔑和漠然：“你想见识？这有何难！神功虽未大成，对付你个黄毛小儿也绰绰有余。”

　　多年居住在暗无天日的山洞地底，日复一日的修炼，却从未有机会施展，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交手的人，哪怕他实力并不足以成为自己对手，也总算可以一战以解寂寞！

　　说话的同时男人催动内力将面前的白骨升至半空，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击出。内力驱使下的白骨速度极快，朝着玉九眉心而去，玉九同时运起内力，飞快展开折扇一挡，再侧身抬起一掌将内力运送至白骨，两股内力催化下，原本有穿透之力的白骨钉竟在半空中粉碎。

　　“这便是神功威力么？”玉九收回折扇，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当真一般。”

　　男人被头发覆盖着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忍不住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

　　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一身白衣出尘不染；唇角总是浅浅地上扬，勾出一种带有迷惑性的温柔笑意，手中的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看起来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

　　之前没有注意，如今看清了，倒越发觉得与他记忆中的一个人装束很相似，也是一样的一尘不染，一样的温润端方。

　　玉谦，江南第一剑术世家白玉水榭的第八任家主，人如其名，温润如玉，君子谦谦。

　　只是那么令他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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