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十七》朱流照

5、第 5 章

　　东海之上狂风暴雨，已持续了数月。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别哭了，再哭下去，这海里的生灵都要搬家了！”龙王心烦意乱地安抚龙十七。
　　“我，我也想不哭，可我停，停不下来。”龙十七哽咽着说。
　　她到底是一条小龙，从没经历过生离死别。

　　那日泊舟杀了楚澈，天空突然风雨大作，一道雷霆劈了泊舟，龙十七得以生还。
　　可是楚澈却是再也救不回来了。
　　龙十七甚至想去地府寻他的魂魄回来，可她根本不知道去地府的路。

　　“莫要太过悲伤了。父王已给你们算过了，你与他冥冥之中自有缘法，过些时候他就会回归世间、出现在你眼前呢。”龙王劝龙十七。
　　“当真么？”龙十七抬着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问她父王：“那是什么时候呢？”
　　“当真当真，”龙王给她擦眼泪：“许就明日呢。”

　　可这已经整整七个月了，楚澈还不曾出现。
　　“父王你是骗我的对不对，”龙十七瘪着嘴质问她父王：“阿澈他，他的魂魄已入轮回，他再记不得我了，对不对？”
　　“这这，”龙王挠头，望天嘀咕一句：“这都什么人嘛。”

　　“许是什么事耽搁了也未可知。”他又竭力说服龙十七：“你莫要灰心。父王算过了的，绝没错的，他会来的。”
　　“他是不是在怪我，”龙十七愣愣地道：“他怪我没护住他，我修为太低了，连一只妖精都打不过，还算什么护国神龙……都是我错……”她又大哭起来。
　　“怎又哭了，哭的为父头疼……”龙王跺足。心中暗想，罢了，舍下这张脸不要了，他再不来，就带龙十七寻上门去，他总不能不认这门亲。

　　岂料第二日一早，鲛人宫女慌慌张张来报，十七公主离家出走了！
　　“女儿知道，父王是安慰女儿，阿澈他，一定是重入轮回了……女儿要去寻师学艺，练就一身好本领，再去找他……”龙十七留下的信里写道。
　　“十七啊十七，你与父王说不就行了么，父王自会给你安排师父啊，你这一个人往哪里乱跑啊，可知外面的世界多凶险！”龙王急的团团转，赶忙派出虾兵蟹将四下追寻。

　　忙活了一天也没寻见她的一个鳞片。倒是来了旁的人。
　　万道金光铺满海面，彰显着来人身份之贵重。
　　龙王又是惊又是恼，叹口气稳住了心神，从容上前见礼：“不期青帝驾临，东海蓬荜生辉。”
　　来者正是天界五方大帝之一北方青帝。

　　“不期？”青帝看他一眼，经历过千万载岁月的眼眸净彻无澜：“你难倒不是算准了本君一定会来？你在天界偷听得本君下界历劫的消息，特特将你的女儿送到本君身边，是也不是？”
　　“果然瞒不得帝君。”龙王的修养没他好，老脸有些做红，可还嘴硬：“小龙原只是，原只是想让小女受帝君福泽庇佑一二，并无他意。”

　　“并无他意？”青帝点点头：“如此甚好。那便叫你的女儿出来，与本君了结这一番尘缘牵系。”
　　果然天界没几个有良心的。龙王心中暗骂。也只好如实禀报：“小女离家而去，如今不知所踪。”
　　“嗯？”青帝皱眉。

　　青帝原本对龙王的小小伎俩不以为意。
　　他乃天地所生神胎，从来心如止水。这次下凡历劫，原以为与曾经历过的万千劫数也没什么不同。
　　龙君暗藏私心、送个女儿与他结尘缘这种事，他原也不放在心上。尘世里的事，回归天界后自当化为虚无。

　　只是不曾想到，一丝尘缘牢牢牵系于他，难以拂去。
　　掐指一算，原是在凡间与她许下的誓言，那生生世世的誓言作祟。
　　他原想着，龙王会迫不及待地携女逼婚，到时将这誓言破了就是。
　　不曾想迟迟不见他们露面，而那丝尘缘愈发强韧，时时纠缠着他，让他不得清净。
　　他只好亲临东海来解决此事。

　　他料想，东海龙王许是会厚颜无耻、强词夺理，小龙女许是会哭哭啼啼、撒娇卖痴。虽是许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但是看在那番尘世情缘的份上，他也只好容忍着，威逼利诱，把事情办掉。
　　不曾想，预料中的画面完全没出现。小龙女，跑了？！

　　青帝唤出六合万象镜，追索龙十七的下落。
　　天界神器自然无所不能。很快映出龙十七的身影：一只妖蛟正追着她撕打，她已遍体鳞伤，眼见不敌。

　　“一只蛟都能把你吃掉，还敢到处乱跑。”青帝皱皱眉，伸手一挥，妖蛟立刻化为粉末。
　　龙十七坠落云端，昏迷不醒。
　　“阿澈，我不痛的，一点都不痛……”昏迷中她神志不清地道。
　　她伤的这样重，再逼着她破誓断缘，怕是她难以承受，便等等吧。青帝想，自己真是太仁慈了。

　　镜中身影不久后便被一修仙之人救起。
　　那人对龙十七百般体贴万般殷勤。而龙十七还带着那份懵懂，不知拒绝。
　　这样也好。等她自己破誓，也省了自己麻烦。青帝捻着手指想。

　　然到底不行，等那人告白，龙十七一句“我已经嫁人了”，让那人黯然离去。
　　不着急，她到底年纪小固执些。青帝想，龙族生性风流，想来她很快就能放下那段情缘琵琶另抱了。
　　“阿澈你放心，我不会嫁给别人的。”镜中龙十七摸着楚澈送给她的玉镯喃喃自语：“我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等着我。”
　　青帝只觉着眉心不受控制的一跳：麻烦，果真麻烦。

　　龙十七终于寻到一个金仙门下，求拜师学艺。
　　那金仙姿态却高傲的很，道是不收龙族。
　　龙十七长跪于他洞府之外，不肯离去。
　　啧啧啧，真是不开眼。青帝不屑，就这个金仙这点法力，哪里及得上他一个小指头，她就这样把他当回事。

　　但龙十七果然固执，炎炎烈日将她晒的肌肤绽裂几欲晕倒，她还是动也不肯动。
　　油滑刁钻的东海龙王，如何生出这样一个实心眼的女儿。青帝觉着看着很是碍眼，顺手使出布雨咒，大雨瞬间包裹了她的身躯。
　　恰巧瞧见据此百里之外路过另一金仙，青帝又顺手抓住，吩咐他将龙十七收入门下。

　　龙十七果真勤勉，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没有片刻懈怠。
　　青帝脑中不禁浮现出在那凡间东宫之中，她赖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样子……还是那个样子看着比较顺眼啊……还有她小小的软软的手，晒黑了长了茧，真是难看……

　　有同门师兄弟嫉妒龙十七，设计让她跌入深不见底的洞穴之内。
　　青帝想起她说过的，她最怕这样幽深黑暗的洞穴。因为小时候淘气，有一次误入这样洞穴出不去，家人也找不到她。她一个人哭了好久，还是误打误撞才逃脱出去。

　　“放心，若是再发生这样事，有我在，我一定能找到你救你出去的。”那时候楚澈与她说。
　　此时龙十七便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带着哭音喊：“阿澈我不怕的，我一点都不怕……阿澈你会来救我吗……”
　　自离家之后，她已经许久没哭过了。
　　青帝便想，终究是应承过她的事，不守诺却是不合他的气度。

　　于是他纵身跃入镜中，把龙十七从黑暗中抱起。
　　“阿澈是你吗？”龙十七发挥她龙族本能，四肢并用用力缠住他。
　　好想这么抱着她，永远不放下。属于楚澈的心思突然闪现青帝脑海。
　　青帝一惊，把她抱到洞口附近，立刻化身长虹散去。
　　哪怕她在身后用力呼喊，也不曾回头。

　　青帝已经很久没有过受惊的感觉了。
　　更勿论七情六欲。
　　看来，自己到底是被这小龙动摇了心志。他想。
　　他关了六合万象镜，闭关修炼。
　　凡尘不知几何岁月过去了。

　　出关之后，便有侍从前来禀报：“东海龙王携女求见。”
　　青帝看看自己那丝尘缘：似乎，比先前愈发粗韧了？
　　真是……青帝摇摇头，理理衣冠，吩咐道：“有请。”

　　东海龙王和龙十七进来了。
　　青帝抬眼看去，龙十七已然不是当年模样。
　　眉眼长开了，愈发精致灵动。最大的变化是一片娇憨之色已为坚强果决取代，
　　果真长大了。

　　她却不怎么看他，只随着她父亲，礼节周到地向他问候。
　　青帝离玉座而起，步下玉阶向她走近几步。
　　“龙王与公主，可是为了当年尘世之事而来？”他不急不慌，开口问道。

　　“正是。”龙王深深作揖：“当年帝君曾降临龙宫问罪此事，恰逢小女顽劣，不知去向。如今她归家，小龙便立刻将她带来，请帝君发落。”
　　龙十七只垂目不语。
　　“尔等要本君，如何处置此事呢。”青帝问。
　　“自然是如帝君所愿，斩断那一番尘缘牵系，再不烦扰帝君了。”龙王答道。

　　“哦？龙王这般爽快？”青帝沉吟道：“公主意下如何？公主直言就是，不必违心。”
　　“一切听从帝君和父王安排。”龙十七抬眸：“小龙知道的，楚澈是楚澈，帝君是帝君，不可混为一谈。楚澈，不在了就是不在了，纵然小龙不甘心，却也没糊涂到拿他的事来烦扰帝君的地步。”
　　“唔，”青帝点点头：“不曾想到，你的境界如今如此之高了。”
　　“帝君谬赞。”龙十七平静笑笑：“请帝君示出那尘缘，让小龙斩断。”

　　青帝高高昂起头：“本君何曾说过要斩断那尘缘？是，本君是说要了结了它，最合适的了结之法，莫如信守诺言。本君威仪如山，何曾有出尔反尔之事？”
　　他看向龙十七：“我即娶了你，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你我都是夫妻，不可反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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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篇简短小甜文，感谢阅读，
也许后面有心情时候，会改写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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