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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第一章 前世》

      大雪下了一夜,将紫禁城的红墙黄瓦染了白,使得本就沉寂的景阳宫,显得愈发萧瑟凄冷了几分。

      偌大的殿中空空荡荡,一盆炭火都没有,冷得就像个冰窟窿。
      只那个躺在梨花木雕花镶象牙架子床的貌美女子身上,还残存着些许生气。

      说是些许,只因她虽生得倾城绝世,可唇瓣上一丝血色也无,眼神涣散,神色极尽哀伤,像极了那无法逢春的枯木。大冬日里,身上只盖了层薄毯,半截白嫩如玉的小臂还露在毯子外头,女子也不知撤回毯中,似是丝毫感受不到寒冷。

      “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开了,寒风裹着雪花卷入殿中。

      一个清丽美妇人跨殿门而入。她裹着白狐大氅,着了身富贵逼人的丛花云浮锦,头戴孔雀开屏宝石钏金丝步摇,抱着烧了银丝碳的手炉,被仆婢门簇拥着,娉婷走至床前。

      “咱们贵妃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美妇人身旁的婢女掐着嗓子说道。

      说是请安,可众人半分恭敬都无,连膝盖都未曾弯一下,且婢女话语中透着十足的轻佻调侃,引得周遭的仆婢发出阵咯咯的低笑。

      一个是苟且偷生、任人拿捏的皇后。
      一个富贵加身、青云直上的贵妃。

      宫婢们何其势利,自然是各个都想要顺势踩上皇后沈浓绮几脚,去贵妃张曦月面前卖好讨乖。见张曦月嘴角流露出的隐隐笑意,又见躺着的沈浓绮并未有什么反应,宫婢们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七嘴八舌道……

      “皇上的旨意都通传六宫了,道皇后专横,海内失望,应废黜以顺人心,由贵妃娘娘入主中宫。”
      “所以呐,这便是最后一日来唤你声皇后娘娘了,明日便是封后典礼,饶是你病得再重,就算是爬,也要爬去给翊坤宫,给新后请安。”
      “说起来,卫国公府通敌叛国、丧尽天良,你这卫国公嫡女焉能再当皇后?废后已是皇上宽宥了…………”

      众人并未发觉到,这婢女说这句话时,床上女子的手掌不知何时已攥紧了拳头,涣散的眼神也渐渐聚焦,射出仇恨的光芒。

      沈浓绮本没什么力气、也不愿理会这群宵小之辈。
      可卫国公满门忠良,父兄驰骋疆场多年,护得晏朝安平数十载!他们怎会做出那般卖国求荣之事?定是有人污构陷害!绝不该被小人如此蔑言!

      沈浓绮调动起全身的气力,挣扎着从床上快速爬起,站到那婢女面前,手掌高高扬起,然后重重落在了那婢女脸上。

      “啪!”

      沈浓绮性情向来温厚,从不随意打骂宫人,如今更是药石无医,喝口凉水都费劲儿,众人只视她为刀板上的待宰的鱼,哪儿能想到她会有如此行径?皆呆楞在当场,空气瞬间停滞。

      沈浓绮转了转因用力过猛而疼痛的手腕,苍白的唇瓣微动,轻轻吐道,“受得本宫亲自调|教,还不谢恩?”

      宫女犯错受罚,正经主子从来不屑于亲自动手,通常不是由宫中的精奇嬷嬷处罚,就是去慎刑司领罚。若是主子真亲自动了手,宫婢不仅不能心生怨怼,反而要因得了主子亲自调|教而感恩戴德,跪地磕头谢过主子大恩。

      沈浓起此时未施粉黛,未戴钗环,只着了身白绸里衣,青丝随意垂落在腰间,看上去丝毫都没有皇后的派头,可众人却被她这一句纷纷骇住,甚至能隐约瞧见,她身后现了只展翅鸣叫的金羽凤凰!

      凤主一鸣,百鸟诚服。

      宫婢们惊惧不已,齐齐脚底一软,不约而同匍倒在了地上,脸上的神情瞬间转为敬畏。方才出言讽刺的那几个,更是抖若筛糠。

      沈浓绮并未善罢甘休,而是别过脸,冷觑了张曦月一眼,“你可知罪?”

      这是股与生俱来的上主气势,张曦月被盯得方寸大乱,额间瞬间布满密汗,不禁屈膝低头,哆哆嗦嗦道,“嫔妾擅闯寝殿、御下不严,还请皇后娘娘恕……”

      话说到此处,张曦月才觉得不对劲儿起来。卫国公府大势已去,沈浓绮只剩了半条命,她凭何还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张曦月反应过来后,难堪、羞恼齐齐涌上心头,赶忙挺直了身子,高昂起头恢复了贵妃的威仪,将跪了满地的仆婢先打发了出去。

      殿门开合,雪花飘入,与这座冷殿融在了一起。

      许是方才发生的一切,让张曦月觉得太过荒谬,如今房中只剩下二人,她忽然不觉得恼怒了,只呲笑了声,“不愧是五岁时,便被先帝钦点为太子妃的卫国公府嫡女,就算是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却依旧声势不减,狐假虎威。”
      她拢了拢身上的白狐氅子,“说起来,我很该学一学你这般的做派。”

      沈浓绮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只自顾自捧着胸口,慢慢躺回了床上。

      “常人服了三年的软骨散,早就骨脆易折、动弹不得了,未曾想你倒是个硬骨头,还能跳起来打人。你这般顽抗,想必是为了你那个顽劣不堪的弟弟吧?如今你父兄战死,母亲跳井,你在这世间,便只剩下你弟弟这么一个血脉至亲了,他却至今还下落不明,你如何能不焦心呢?”
      “无妨,我今日心情好,便卖你个顺水人情,告知你弟弟的下落,如何?”

      听得此言,沈浓绮丝毫未感到欢欣,只深呼了一口气,眉间蹙起,闭上了眼睛。
      张曦月何其歹毒,一年前她就假意摔倒,诬陷自己害她滑胎,如今又怎会如此好心特意来告知?

      更何况,此时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张曦月岂能让她如愿?沈浓绮不想听,那便偏要说给她听。“你弟弟未能逃脱,被皇上抓了回来,如今就被关在诏狱之中。”

      “原以为呀,这京城一等一的纨绔平日里只会吃喝玩乐,肯定经不住事儿,可他听说只要能受过八十一道刑罚,便能护得你周全时,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听说如今已经捱到第七十八道刑罚,身上一块好肉都找不出了,真真是姐弟情深,可叹,可泣啊!”

      沈浓绮闻此,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只觉气血都翻涌了起来,头疼欲裂。

      张曦月却在此时笑了,面目狰狞了几分,调侃道,“只是沈流哲未免也太天真了些,他定是不知,就算挺过了第八十一道刑罚,最后等着他的,也还是个死。”

      “无耻!至极!”

      无耻至极。自小受皇后教养长大的沈浓绮,连骂人都寻不出脏字,这便是她所知的最恶毒之言。

      沈浓绮痛心拔脑,悲愤交加之下,抓起枕边的发簪,蓄力便朝张曦月刺去。
      可惜她实在是太过虚弱,反而被张曦月抓住了手腕,用力推回在了床上。

      张曦月拢了拢因推搡而散落的发髻,还要故作柔弱无辜状道,“我知你恨,可让你弟弟受刑的是皇上,通报你卫国公府通敌卖国的也是皇上,令你沈家一夜湮灭的还是皇上,要怪,你也该怪皇上才是呀。”

      “你心中一定觉得奇怪,你初与皇上成亲时,分明鹣鲽情深琴瑟和鸣,但后来皇上却对你冷淡至斯,不仅半年都未再踏入景阳宫,且在你父兄被告通敌卖国时,他一丝情面也未留,并未详查就早早结案,直接通告晏朝上下,判你卫国公上下皆为乱臣贼子。”

      沈浓绮本就悲痛欲绝,如今想起刘元基,更觉五脏俱崩,喘着气朝张曦月捂着胸口嘶声道,“若不是你恃宠而骄,离间帝后,秽乱后宫,皇上如何会这般对我?如何会这般对卫国公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曦月仰天长笑,“直到现在,你居然还以为皇上真心待过你,真心爱过你么?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皇上早就忌惮卫国公府颇深,且与之有不共戴天之仇,之所以在你面前装得温柔体贴,不过是要利用你,依仗你卫国公府的权势在朝中站稳脚跟,待时机成熟,便会肆机斩草除根!”

      “你当诬陷卫国公府,害你落马跌伤,在你药中投软骨散,将你软禁景阳宫……这些是谁的主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的主意!”

      “皇上从未爱过你!”
      “从未!”

      杀人诛心。沈浓绮手中的发簪,在那声“从未”中应声而落,本来还因悲怒有的些许生气,也几近烛尽灯灭,她的瞳孔因不敢相信而渐渐扩大,喘气的声音亦变得微弱无比,只剩下眼眶的泪珠还不断地往下砸,瞬间就砸湿了半张薄毯。

      张曦月瞧着她这要生不死的模样,却觉得分外得意。

      “只能说卫国公府如今落得个满盘皆输是天意,若是当年权柄在握、又不同流俗的帝师周沛胥未辞官归野,还在朝中擎护着,说不定,皇上也未必能如愿以偿。”

      直到将沈浓绮的那点子念想彻底掐没了,张曦月才终于觉得过了瘾,手掌轻拍了几下,三个宫女走入殿中,其中一个手中,还端了碗黢黑的药汁。

      “我眼中向来容不得沙子,你这废后不死,我明日又怎能安心去接皇后册宝?想来你听了这么多,黄泉路上也能当个明白鬼了。”张曦月示意婢女上前,“动手吧。”

      婢女踟蹰不前,眼神中仍有犹疑,斗胆问道,“娘娘,皇上只吩咐将景阳宫主子降为答应,至死不得出景阳宫罢了,并未说要处死,真如此行事,皇上若知道了……”

      “你这贱婢若是没胆子下手,那不如与她一同上路?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张曦月本就是瞧出刘元基还留有几丝余情,所以才来以绝后患,眼下临门一脚了,怎可功亏一篑?

      三个宫婢再不敢耽搁,大步上前跨上床榻,钳制住虚弱无比的沈浓绮,没费什么功夫,便将毒药灌入了她口中。

      “安心去地府与你家人团聚吧。自今日起,晏朝再无卫国公府。”张曦月见事情办的顺利,不欲过多停留,立即拂袖而去。

      经反复提炼后的砒霜,一滴可毒百只牛。常人服用过后,定然疼痛难忍,不可自控。
      可方才的对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致使沈浓绮还深陷在其中,仿佛丝毫感受不到身体传来的痛楚。

      父、母、兄、弟,他们慈爱亲和的面庞,一一从沈浓绮脑海中闪过。

      卫国公府分明是建功立业的重臣,却因她一着踏错,而背负污名,受万人唾骂!

      若不是她嫁给了刘元基,若不是她错信了刘元基,卫国公府怎会以倾府之力,安心辅佐一个毫无根基、被先帝临危受命的藩王?!

      沈浓绮只觉悲痛欲绝,带着悔恨懊恼哭嚎了出声……

      蓦然,外头传来一片打斗之声,须臾后,殿门处传来被人猛烈撞击的声响。

      沈浓绮用仅剩的力气抬眸望去,殿门处冲进来个着黑色甲胄、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正挥舞着柄滴血的长剑,反手斩杀了一名侍卫,待他回首,她才瞧清楚他的相貌。

      竟是早已辞官离朝、封墨归田的周沛胥!

      他在人前向来淡然自若,常是一副万事皆可掌握的样子,现在盔甲上却沾满了不知是何人的血渍,发髻散落着,脸上的神情更是无比慌乱,让人根本想不到,他曾是在朝堂中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首辅帝师。

      “快!将太医押过来!快!!”

      周沛胥狂奔至塌前,瞧见她的面容铁青,便知无力回天,他只觉悲不自胜,颤着手轻柔地将她拥在怀中,红着眼角在她耳旁轻声哄道,“娘娘莫怕,微臣定然不会让你有事的,定然不会…”

      沈浓绮从未想过,在她弥留之际,抱着她的,会是除了她夫君以外的男人。

      她那心心念念的夫君,近在咫尺,却如此欺她害她。
      而这分明已退隐的男人,远在千里之外,却能顿然出现,为了她在宫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靠着的盔甲很冷,可她此时却觉得心里格外暖。

      男人的热泪沾湿了她的衣领,她抬手触了触他棱角分明的面庞,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他说,最后却只汇成了二人儿时的昵称,“胥哥哥……”

      手落,眼闭,香消,玉殒。

  •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瞒着首辅生了崽》求收藏
    自阮珑玲因商女身份,被高中探花的竹马未婚夫李成济退婚之后……
    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这世上除了钱财,只有至亲血脉靠得住。
    阮家经商有道,她万金在手,吃喝不愁。
    唯一所愿,便是想得个继承家业的孩子。
    舍父求子的念头一起,阮珑玲便相中了个清锐书生。
    书生面如冠玉,临风温润,从容貌到性情,都精准命中了阮珑玲的喜好。
    有父如此,子必萌巧。
    阮珑玲使尽了十八般手段,勾得书生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二人如胶似漆共度了段异常美好的时光。
    这书生倒比李成济有良心,他牵过她的指尖,温情脉脉道要给她个名份。
    阮珑玲一点点将指尖从他掌中抽出,轻放在了已有动静的小腹上。
    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露水鸳鸯罢了,早知霖郎这般认真,我便去招惹别人了。”
    费了好一番心机,才让书生确信她是个水性扬花的女子,阮珑玲捂着肚子,笑望着书生绝然离去的马车,只觉终于得偿所愿。
    哪里还能料想到,二人竟还能有相见之时?
    那书生摇身一变,竟成了擎天首辅?!
    他将她拦在红墙绿柳之下,掐着众人的证词,指向远处正在跑跳的孩童,裹着擎天的威势厉声道,“你可知依祁朝律例,骗人生子该当何罪?!”
    阮珑玲霎时面色苍白,两腿发颤就要站不住,却还弱声强辩道,“怎、怎是骗……当初…分明是…情投意合……”
    男人一把搀住她滑落的身躯。
    他俯身凑近,语调低柔,却毋庸置疑,“既是情投意合……”
    “那这孩子,应有我一半,对吧?”
    ???
    在这儿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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