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是个万人迷》素白歌

31、叙旧

　　纸鹤停在了澄西湖畔南边的一处院落外，离着湖四里左右，白墙灰瓦，闭紧的门前一盏灯已经吹灭，周暮染率先进去，房舍不过七八间，院中有一个荷塘，栽满了荷花，倒也是自然雅致。

　　周暮染略过其他房间，先往唯一亮着灯的那间而去，这间竟是个书房，靠墙几个书架摆满了书籍，书桌临窗而置，靠里面的一张小榻上赫然就躺着周绫兰，她昏睡在那里，看着并未有伤，只是房中竟无一人。

　　正想用清水洒一洒，看能不能唤醒周绫兰，院里忽又亮起了一盏灯，周暮染探窗看去，只见荷塘边站着一个素衣男子，手提一盏莲花灯，宛若一朵清雅风荷。难不成这就是妖？

　　回头看了下周绫兰，周暮染还是先出去将院里情况告知段朝旭，“绫兰就在里面，可有护身之物？”

　　段朝旭取出了一个桃木手串，“这个可挡一时。”

　　周暮染接过，“妖就交给你们了，我会护在绫兰身边。”

　　亲眼看手串凭空消失，身边似有清风掠过，周恒青和谢邵安虽看不见周暮染，却也知道她一直都在，“段公子？”

　　有周暮染护在周绫兰身边，也就少了后顾之忧，段朝旭立马持剑飞身一跃踏上了墙头，看着荷塘边的男子，周身妖气萦绕，是妖，一只荷花妖。

　　“既脱身水泽，何故伤人？”

　　那荷花妖只是略抬头，露出了微笑，不愧是荷花所化，男生女相，芙蓉面堪称妍丽，“在下并未伤人，只是请周小姐一叙。”

　　底下窦三垚一脚踢开了院门，“一只妖，倒是人模人样。”一道火符化作火蛇飞向了荷花妖，荷花妖一扬手中灯，一道清水掠起汇成荷花模样，将火蛇吞尽，浅浅水雾在他身前，雾里看花，更觉颜色非凡。

　　看了下窦三垚的模样，荷花妖有些嫌弃的抬手掩住口鼻，“你是人，倒不像人样。”

　　窦三垚扬了眉，他是穿得随意了点，可也是干干净净的，这妖还敢嫌弃他，“看你爷爷收了你。”持剑而上，腾身在荷塘之上，但见荷叶速度伸长，细长的茎宛若灵蛇去缠住他的手脚，宽大的荷叶就朝着窦三垚脸上盖去，窦三垚挥剑斩断，可藕断丝连，茎断丝不断，反而将他缠得更紧了。

　　荷塘有异，段朝旭自然避开，除妖剑燃起火，挥剑下，剑气化作火龙腾飞，掠过荷塘，此火清水难灭，荷叶怕火速度躲回了水中，窦三垚才脱了身。

　　段朝旭剑指荷花妖，“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曾沾了血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荷花妖并无惊惶，依然是仪态风雅，“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也不与你们一般计较。”

　　“那便老实交代。”

　　荷花妖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虽是不速之客，也是难得贵客，各位请进。”彬彬有礼，指路厅堂，院中和堂上烛火纷纷亮起。

　　“兰儿在哪？”周恒青踏进院里，段朝旭指了指书房，周恒青疾步过去，推门看到周绫兰才稍安心，随即抱起周绫兰出了房门。

　　周暮染也随之出来，冷眼看了下院里站在那里的荷花妖，手中化出了弓箭，手一抬，搭弓射箭，一支箭飞射而去，正中荷花妖后心，只觉得心口透心凉，荷花妖有些站不稳，却又无外伤，捂着心口，“你们偷袭我？”

　　眉眼皆厉色，周暮染走下了廊下台阶，她的身影在夜色里再次出现，一手持弓一手持箭，冷眉傲骨声厉，“敢动我的妹妹，就是找死。”

　　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周暮染，荷花妖有些惊讶，这里是他的地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他怎么不知道？

　　箭又上弦，灵光闪闪，“我的妹妹也是你可以一叙的！”

　　飞箭再至，荷花妖连忙侧身躲开，飞箭融入夜色里消失，荷花妖看着杀气腾腾的周暮染，“我并无恶意！只是看周小姐被林中鬼魅所惑走了进去，怕她有危险才将她带过来的。”

　　“鬼魅？”段朝旭并未阻拦周暮染动手，听到这里倒有些好奇，“什么鬼魅？”

　　“这澄西湖每一年淹死那么多人，怨气横生的，慢慢的就汇聚在那个竹林里，经常会迷惑人进去，有些人进去了就迷路再也走不出来了，那些飘飘乎乎的影子又不是我妖族，想来就是鬼了。”

　　原来凡间还是有鬼的，周暮染放下了弓，窦三垚已经看了周绫兰的脉象，确实没有什么事，只是昏睡了而已，周恒青这才放了心，抬头看到周暮染身影，心中更喜，又看到姐姐了。

　　“那个竹林还有问题？”

　　“怨气本该受日月净化，自然化解消散，却能在竹林之中汇聚，必有因由。”段朝旭微皱了眉，少将军也在竹林那里显了异像，“今夜没有看清楚，明日再去一趟。”

　　周暮染也想到了刚才自己的情况，点了点头，“是该再去看看。”

　　荷花妖松了口气，“在下何华，家中排行第六，多唤我六郎，祖居澄西湖畔，喜好诗书，与人和善，从不害人性命。”

　　“你就是何华？”窦三垚撇了下嘴，收起了剑，“一个妖竟然喜欢做教书先生，也是个奇葩了。”何华的名字是道门是有记载的，作为在长宁城里为数不多合法居住的妖族之一，本就受道门挟制，若有异心恶行，是会当场被咒术杀死的。

　　何华只是一笑，“妖亦有志，这般简单生活挺好的。”

　　窦三垚凑近段朝旭，简单解释了下，段朝旭也能明白，这是一些妖族和道门的约定，“少将军，他非恶妖，且饶他一命吧。”

　　周暮染瞟了他一眼，收起了弓箭，这道门和妖族的关系还真是微妙得很，“行了，忙了一夜，青儿，先送兰儿回去休息。”

　　周恒青连连点头，“好，姐，我们一起回去？”

　　周暮染看了下谢邵安，“你先回，我和谢大人，叙个旧。”

　　周恒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先抱着周绫兰回去，段朝旭和窦三垚看了看情况，也先告辞了。

　　自从周暮染现身，谢邵安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伊人依旧还是英姿飒飒，不减风华，此时上前一礼，“少将军，久违了。”

　　周暮染看着他礼仪周全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在澄西湖，那就去湖畔走走吧。何公子，借你一盏灯。”

　　“公子客气。”何华取了旁边一盏灯点亮，递给了周暮染。

　　周暮染接过灯往院门走去，谢邵安跟在了她身后，沉默的看着眼前这道身影，湖畔已无闲人，夜风幽幽，她梳起的发髻散落了些许的碎发，露出的耳朵，纤细的脖颈，鲜活而又真实，好似从不敢这么认认真真的看她。

　　“谢大人还真是好胆量，我如今可是鬼，不怕我害了你性命？”

　　谢邵安移开目光，故作冷淡的道，“少将军想要我的命吗？”

　　“要不起。”周暮染回头笑了笑，“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画仙人图？”

　　她竟然知道，谢邵安有些心虚，停下脚步，看向了旁边的湖水，漫天花开水色，她凌波如仙，“那日的你，不就是仙人吗？我没有画错。”

　　“谢大人，我死了五年了，尸身已化灰烬。”

　　“不，你还在，你一直都在，虽然我们都没发现。”谢邵安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心中压抑着的猛兽就要破笼而出，如果早知道她魂魄还在，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见她。

　　“再又如何？不在又能如何？谢邵安，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做。”周暮染转过身看着谢邵安，目光严肃认真，“我周暮染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不管谢邵安有什么图谋，不管他是善意还是恶意，既然与她有牵扯，那她就不允许这事情发生。

　　看着她冷厉的目光，谢邵安开口欲言却又紧抿双唇，好一会才沉闷的道，“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

　　周暮染听着这声音竟有些委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谢三郎从小就奇奇怪怪的，对她向来冷淡，却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记得自己，多少也是有些情义的。

　　“你放入我祖父寿礼中的画卷，被那位无意中拿到了。”

　　“嗯？”谢邵安有些不解。

　　周暮染指了指皇宫，谢邵安脸色微变，“怎么会？”他可无意让陛下也见到仙人图。

　　“是我不小心，又不能抢回来。”这事情终究还是谢邵安显开头的，自然是要告诉他，“你向来不擅画，一时也查不到你这里，装裱画卷时可有露了痕迹？”

　　“是我的书铺，不会被查到的。”谢邵安看了下周暮染，轻眨了下眼睛，眼睫毛轻颤，“你知道我不擅画？”他确实不擅于作画，偶尔也就画画简单花草，唯一画的人像也只有画过周暮染，除了仙人图，其他的都不曾流传于外。

　　周暮染有些无语，这是重点吗？“知道，我们大秦堂堂锦绣公子，被一群贵女围着要在画扇上作画，最终却是题了两个字，引得贵女们面面相觑，以为是得罪你了。”想起当时的场面，谢邵安冷着一张脸，眼神却是透出惴惴不安，又没办法婉拒，只能是题字了事。

　　这些事谢邵安自己都不记得了，原来她也在看着他的，看着她弯起的唇角，微笑着的侧脸，随意的站在那也透着恣意风流，心中有些窃喜，可随之而来是满满的遗憾，“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用做什么，你们都好好的，我就觉得很好。”周暮染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谢邵安，“我们要走的路不一样，回去吧。”

　　谢邵安接过了灯笼，周暮染转身而去，不过三步远，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谢邵安心中怅然，是啊，他们要走的路不一样，人行阳关道，鬼赴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