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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庆安二十三年春,淮江郡,白水县。

      一大清早儿,曹府的丫鬟仆从皆打扮妥当,随着老妇人来到曹府大门外。今日是他们曹府少爷曹渡归乡上任知县的日子,全府的人脸上都露出洋洋喜气。

      连出嫁好几年的曹家大小姐都领着夫婿回了娘家陪自己的老母亲,等待弟弟归府团聚。

      只是他们这一等就得了快接近两个时辰,这会儿还是初夏,但正午的太阳底下活呆着也不好受。

      “清儿,你说日头都这么高了,为何还不见渡儿回来?可是又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曹老夫人戚氏已经是半头银发夹杂,但脸上保养得不错,虽有些细密的皱纹,但肤色红润眼神清亮,一看就是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她被自己的大女儿曹清搀扶着,来着,一家老少都站在曹府屋檐下等候。

      “娘你不必着急,进舟如今可是朝廷命官,昨日虽然将您从老家接了过来,但听夫君说,他这才刚上任底下村镇就发了水灾。这也去了好几日了,昨晚他派了小厮的传话,今日一定会赶回来见您的。”

      曹清所嫁的夫君周景照也是淮江世家,家中长辈兄弟有不少也在地方为官,因此对于弟弟的情况也知道得更多一些。

      她弟弟曹渡早在四年前就考取了进士功名,最后顺利进入翰林院任编修文书的清贵官儿。只是过了一年他便自愿请求下放到地方为官,为百姓做些实事。在川蜀那苦地方熬渡了三年,如今终于是回到了江南故里做了县官。

      要知道知县虽然看着官位不高,但却掌握这诸多实权,尤其是像他们淮江郡这种富庶地带。若不是靠着朝中的关系,她弟弟想要补上白水县的官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曹渡是七天才正式上任到白水县衙的,然后一安顿好,隔天就派了亲随去往老家邻县将母亲接了过来。只是不巧老人刚刚到,西边的灾民又出现了。因此戚氏又只得干干在新居内等了好几天。直到昨晚才有消息来报,说儿子今天有空回来。

      戚氏现在是见不到儿子心就放不下来,继续和女儿絮絮叨叨道:“唉,你们都说这白水县是个好地方,可你现在看看,我儿才上任了几天,就忙得连家都找不着。可怜我母子分离三年,到如今还不曾见上一面。”

      “母亲,进舟这边是要做大事的样子啊,他当年殿选中了一甲,可是圣上亲口称赞的年轻有为,若想再往上走走,可不得多辛劳一些。”曹清笑着安慰母亲,对于弟弟上进,她心里是千百个愿意的。对于出嫁的姑娘来说,娘家实力越强,她在夫家的腰板也就越硬。

      终于,眼尖的一个小丫鬟高叫了一句:“看!少爷骑马回来了!”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西边官道上的几位骑马的身影给吸引了过去。尤其是等那一群人离得近一些之后,戚氏原本眯着的眼一下子睁的老大,眼不错地盯着那群骑马人里为首的那位。

      那人正是曹太太戚氏唯一的亲儿子,也是曹清的嫡亲弟弟曹渡。

      他如今虽然已经为官好几年,但人却是少有的年轻,模样也十分斯文俊秀。一身有些褶皱泥点的深色官服,明明是已经有好几宿没睡,但青年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母亲,儿子回来的迟了,请您见谅。”曹渡利索地翻下马,然后给自己几年未见的母亲行了个下跪叩首的大礼。

      戚氏眼睛早就湿润得不成样子,颤抖着将变了不少的儿子扶起来,口中不住道:“好好!总算从那穷乡僻壤里出来了,以后可不许再离母亲那样远了。”

      “是!日后儿子一定听从母亲的话,在您跟前侍奉尽孝。”曹渡任由母亲,抓着自己细细打量,转眼又和自己姐姐见礼。“姐姐,这些年多亏了你照应母亲,做弟弟的实在该好好谢过你才是。”

      曹清看着愈发沉稳有担当的弟弟,心里也和母亲一样十分欢喜,忙道:“不打紧的,那也是我的母亲,为人子女是该在跟前尽孝的。”

      “姐姐说的是。”

      这时跟在曹渡身后的一个小厮也开了口,“太太,公子在外安置灾民,已经有两宿未睡了。如今已是见过一面,不如让公子先回院中洗漱休憩一番,待到晚上家宴再聊不迟啊!”

      戚氏闻言也注意到了自己儿子。身上的不妥当来,想到他居然因为公职两晚都未曾闭眼又心疼的,立马把人往府中带。

      “好好好,既然有有空回府,咱们母子晚上再好好说话。孟安,赶快领着公子洗漱再好好睡一觉。”

      “是,母亲姐姐也快进去,日头越来越大了。”

      曹渡也没有再拒绝,他先是转身嘱咐了随从几句灾民之事,然后和母亲姐姐告别。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曹渡直接问了领路的丫鬟:“夫人呢?为何方才不曾看见过她?”

      “回公子,夫人她昨日午间伺候老太太不善,似有冲撞,晚上便被罚去了祠堂一晚。这几日连连下雨湿气大,夫人今日就病倒了。”回话的丫鬟是在戚氏屋内伺候的,因此对于昨日发生的事情有一些了解。

      “所以你们就未曾告知她我回府的消息?”

      “公子我,我……是太太不许的,我们也不敢违背。”

      曹渡淡淡嗯了一声,那丫鬟见公子没有再多计较,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察觉到曹渡愈发快速的步伐,也是急忙跟了上去。

      曹渡得知心爱之人病倒,倒是比方才骑马回府时候还要急迫,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回到了后院季鸢居住的玉清院。

      “阿鸢!你怎么样了?”

      曹渡走进院子,推开房门入内,就瞧见妃色罩纱后边的卧榻上躺着个女子的身影。似乎是感受到了院中的动静,女子正要起身,结果便被曹渡心疼地拥入了怀中。

      “阿鸢,是我来迟了。”说完曹渡又郑重地亲了季鸢额头一口,为自己不能提早哪怕一天回来而自责。

      “唔,不要紧的,进舟。你刚刚任知县,忙碌些是应该的。”说话的女子声音和普通人不太一样,那嗓音虽然柔和但却带着些低磁,语速也慢慢的。再配上主人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蛋,便增添了一丝热意若无的独特韵致。

      曹渡看着怀中美人娇弱无力的模样,连那双含水的明眸都沾染上了病气半睁着,看上去着实没什么精神。

      曹渡伸手摸了摸季鸢修长白皙的脖颈,问她:“昨晚可有伤着喉咙?你小时喉咙便受过创伤,每次风寒便要格外小心,万万不可再让喉咙受伤发不出声音来了。还有汤药可喝了?听闻昨晚母亲罚你跪了一晚,待会儿晚间我再准备些草药给你泡泡腿脚,可不能落下病根。”

      谁说女人天生便爱唠叨的,往往这男人念叨起心爱的女子时,话也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

      季鸢小时来到他们家,便是这样一副身子骨不大好的。曹渡从小便十分当心她的身体,后来甚至跟着季鸢也开始学习起了一些粗浅的药理来。只不过他还要科考入试,因此所花费的时间精力不比身为女子的季鸢精深。

      “嗯,我知道的。令梅从昨夜起就一直给我腿上敷药,又请来大夫给我抓药看诊,进舟你便放心吧。”

      “那喉咙怎么样?这会儿你说话声音又嘶哑了一些,大夫过来这么说?”曹渡又问道。

      “喉咙没有事的,只是我今日睡得有些多,嗓子有些干罢了。”

      曹渡闻言又立马起身给季鸢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亲手端着喂给了她饮下。

      当年曹渡十九岁上京考取进士功名之前,就遵从先父的遗愿在老家,纳了和自己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的季鸢。

      后来曹渡不愿深陷京城名利场,请辞外放。季鸢得到消息二话没说和戚氏请辞,跟着曹渡去往可用穷山恶水之称的川西。

      川西地势陡峭,许多地区常年有瘴气弥漫,再加之当地人口多为未教化的山民,去往川西的往往都是一些因犯罪受贬谪流放过去的官员。

      两人头一年里过得很是艰难,但季鸢格外懂事,在那一年哪怕住所再简陋,也不曾让自己病倒,生怕让曹渡分心。可如今他才把阿鸢带回家和母亲独处了不到十日,她就病倒了。

      “阿鸢,你受苦了,母亲那边我代她向你赔不是。”

      季鸢喝了一杯水,嗓子总算是舒服了很多,她浅浅笑着:“可是进舟,你还没有问我,做了什么事才被母亲责罚的呢。”

      “这还用问吗?左不过是逼我娶妻生子的那些烦心事儿……阿鸢,我们在川西同甘共苦三年,我还有什么不能够相信你的。”

      “嗯,我也知道。所以昨儿母亲再怎么劝我,我也不曾松口答应劝你娶妻。母亲应该是气急了,才罚我去跪了一夜祠堂。你方才可见过母亲了,她的气可消了?”

      “自然是见过了的,我从下边村镇一回来,就瞧见母亲和姐姐站在府门前等我。她见到我心里欢喜,想必昨晚生的气早就消了。”

      季鸢遂放下心,戚氏是自己丈夫的母亲,因为爱屋及乌,她也想尽力侍奉好老人家。

      “那就好。进舟,你这几天出门在外,可消瘦了不少。连衣服脏了都不知。”

      季鸢很快就注意到了曹渡衣摆处沾染上的泥巴污渍,把那块衣摆拿起来,带着点笑意对着曹渡道。

      说到这个曹渡微微一窘,他素来在季鸢面前都是喜欢保持干净体面的模样的。这几日随着老百姓一起统筹安排灾后工作,仅剩的一点点时间都用来短暂地休息了,这一时忙碌起来便忽略了梳洗。

      “嗯,方才进院子,因为听闻你生病,一时心里焦急便忘了洗漱。我马上就去净房,你再躺会儿,不必跟过来了。”

      之前在川西,很多时候曹渡就不愿意太劳累季鸢,像洗浴吃饭这些事琐事,大多时候都是亲力亲为没有要其他人服侍。

      “嗯,红酥,你们快去准备热水香皂,还有干净的衣裳,少爷一会儿就要去洗漱。”

      “回夫人,早就准备好了的。”一个长相秀美的丫鬟很快接道。

      这一下倒是让坐着的两位主子一懵,但季鸢不愿意让曹渡烦心,就把人推了推。“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了,你就快去洗吧,也好松散松散。”

      曹渡和季鸢是最先来到白水县的,因此也就和从前在川西时,十分自然地让季鸢和自己共住一屋。

      这几日戚氏过来,对于这点就有老大的意见。当家主子成日和一个妾厮混在一起呢,这传出去像什么话?怕是再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了。

      但让儿子和季鸢分开总得先知会他一声才好,戚氏也只好忍着,倒是在曹清来到府上之后,又塞了好几个貌美侍婢过来。

      怜香就是这几个侍婢里边最年长的一个,发育得也最为丰满。

      “爷,奴婢伺候您更衣。”她一早儿就知道了今日少爷要回来,因此特地换上了一身鲜红色的新衣,里面配的是一条淡粉色的小衣,欲露不露的十分诱人。

      “怎么,热水是提前就预备好了吗?”这会儿离开了内室,曹渡立马收起了温情,听不出情绪地问道。

      怜香娇柔地道:“是……”

      “很好。这般说来,你们是一早便知我今日要回来了。其他院的人也就罢了,你们可是玉清堂里的人!一个个的都是些欺上瞒下的好东西!”曹渡这般说着,到最后直接踢翻了净室里的一只挂架。

      怜香一惊立马就跪了下来:“公子赎罪!我等也是听从老太太的吩咐,才没有让夫人得知消,消息的。并没有存心欺瞒主子。”

      “我看你有些眼生,这几日我不在家,这院里怎么多了这许多生面孔?”

      “回公子,我和红酥她们,都是老太太送来玉清院的。老太太说公子院内人太少,让我们过来尽心伺候主子。”

      “伺候主子……到底是伺候哪个主子?方才夫人门外不见你们这些人,等我一回来就都冒了头。我看着,夫人这病,怕也有一半是被你们给气出来的!”

      “公子!我们没有啊,求公子息怒!”红酥这下像是被人点中了暗穴,整个人心虚得不得了。

      “公子我们没有啊!”

      “公子……”

      曹渡再看着旁边同样身上清凉的几个年轻侍女,她们毕竟年轻又只在后宅,心里想了什么很容易就看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然诈出了另外的些实情来!

      曹渡原本不是个苛待下人的性子,但现在他气得恨不得把这些心思不正的女人,拖出去各打几十大板!

      “都给我滚出去,待我细细问了夫人,再治你们的罪!”

      曹渡还是忍下来了,不用想这些人都应该是自己母亲派过来的。他们母子三年未迁,自己亏欠良多,总不好一回来就让母亲生气。

  • 作者有话要说:  额作者君也有点傻,之前发上来的是旧版,这个才是……(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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