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多了个老婆》易玄

3、第三章

　　冬天的太阳落得很快。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昏黄的路灯照在柏油路面上，被漆黑的行道树割裂成细碎的影子。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
　　两个人走出停车场。

　　小区是别墅群建筑，每一套别墅都带有面积不小的花园和泳池，与相邻的房屋完全隔离开来，互不干扰。
　　眼前的别墅是典型的中式建筑风格。白墙，灰瓦，尖顶。门口的防盗木门没有关紧，应该是里面的人知道有人要回来。暖黄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秦佑和连怿身上。
　　秦佑莫名地觉得，这应该就是自己现在的家。
　　因为他第一眼看到，就发自内心地欢喜。
　　甚至有一种想要立刻冲进去的冲动。
　　像飞久了的雏鸟看到栖息的巢穴时，镌刻在本能里的激动。

　　别墅的外部造型是秦佑喜欢的风格，他对这间屋子却没有任何印象，于是低头看向连怿。
　　四目相对，连怿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买的房子。结婚之后，我们一直住在这儿。”
　　秦佑挑挑眉。
　　他还真没想到，十年后的自己，居然在吃老婆的软饭。

　　“当初看婚房的时候，你一眼就挑中了这儿，当场就想买下来。”
　　两人都没急着进去，站在门口。连怿抬头打量这栋别墅，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柔和又缱绻。
　　“不过，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套。”
　　连怿朝秦佑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里藏着点狡黠，让他想起自己失忆前一天的，十七岁的连怿。
　　那时候拿着他的练习册，在班级门口冲他告别的连怿。和现在站在家门口，冲他微笑的Omega，奇妙地重合成了一个人。
　　他好像都没怎么变，秦佑想。

　　连怿仿佛知道秦佑在想什么，他偏过头看着秦佑，眼神里闪烁着细碎的温柔，里面又藏了不为人知的执着。
　　“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要和你生活在一起。当时一看到这片别墅，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所以，我选择把它买下来，做我们以后的家。”
　　秦佑，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爱着你。

　　连怿拉起秦佑的右手，嘴唇轻轻触碰戒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秦佑。
　　那是他年少最炽热又隐秘的爱意，藏在一个又一个写满Alpha名字的日记里。午夜梦回的时候，连怿都只敢小心翼翼地抚摸，不敢开口让任何人知道。
　　他的爱仿佛一个脆弱的泡泡，在光影下浮动，轻轻一戳就破碎，只剩下满地的潮湿珍爱。

　　然而险些失去Alpha令连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也让他头一次意识到，爱人的脆弱。
　　连怿选择不再懦弱，把自己所有浓烈的感情一股脑倾泻出来。
　　Omega不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考虑秦佑是否能接受自己近乎变态的感情和占有欲。
　　连怿觉得他在做着这二十七年来最勇敢的事。
　　其中需要耗费的勇气，丝毫不亚于他二十二岁，在匹配中心见到秦佑的时候——

　　连怿初中被检测出分化为Omega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噩梦的开始。
　　初二的夏天，头一天班里一位男生分化为Alpha之后，连怿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发情期。
　　情绪激动、躁怒无常、食欲下降……这些姑且可以算作Omega发情期的正常反应的话，他却没有迎来预料中的发情热。
　　异常的是，连怿的后颈在一天后开始肿胀发红，还伴随着灼热的疼痛。

　　去医院检查后，医生告知他们，连怿的腺体可能被这次分化的Alpha所散发的信息素刺激，引发了腺体的过度自卫机制。
　　Omega腺体中的信息素接收器发育得不完整，就会导致腺体不能正常接收和处理Alpha所散发的信息素。
　　通俗来讲，Alpha对Omega和Beta散发信息素，一般包含着求偶或安抚的意味。而同类之间，例如Alpha对Alpha，则主要作用是威慑和压制。
　　连怿的腺体却并不能很好地分辨这其中的区别。
　　他的腺体把所有的信息素都归类为攻击和挑衅，于是本能地抵抗所有信息素的靠近。

　　不过接收器的缺损也并不代表连怿必须屏蔽所有的信息素。
　　ABO的信息素和基因一样，拥有多个基因位点。
　　如果有Alpha的基因序列，恰好避开连怿所有缺失的接收器基因位点，连怿的腺体就可以正确处理该Alpha的信息素。
　　然而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无法确定缺失的部分主导的是哪几个信息素基因点位。
　　——这个可怜的Omega，也许要一直漫无目的地等待着，这种大海捞针的可能性出现。

　　就这样，连怿开始过上与抑制剂为伍的日子。
　　连怿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真的一辈子就这样，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好。
　　发情期时候的浑浑噩噩，让连怿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被剥离了人性。
　　他躲在被子下面发抖，腺体痛苦地渴求着Alpha的标记，手却残忍地把抑制剂扎进血管里。

　　疼得严重的时候，他整晚整晚睡不着，不想开灯，只好盯着天花板发呆。
　　房间里的地板上插着多用插线板，按灭台灯以后，整个房间里变得漆黑，只有插线板上的小灯亮着，在夜晚发出幽暗的蓝光。
　　微弱的光照在天花板上，连怿盯着盯着，有时候，那光影开始出现各种形状。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从天黑到天亮。
　　从天亮到天黑。

　　然而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终究不是长久之举。长期使用抑制剂，对Omega的腺体和生殖能力都有很大的伤害。
　　而且抑制剂存在一定抗性，长期使用之后，口服、皮下注射的效果都会减弱。到了后期，只能直接向腺体注射。

　　另一面的他却又是庆幸的。
　　分化成Omega原本就不是他的本意。屈服于任何一个Alpha，仅仅因为所谓生理上的高人一等，在连怿来看，荒谬而可笑。
　　腺体的缺损固然让他痛苦，却同时也给他提供了一种安全感。
　　他不属于任何一个Alpha。
　　作为一个Omega，他得以以这种割裂的方式痛苦地存在着，保存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

　　然而这种骄傲在见到秦佑的时候粉碎得一干二净。
　　在十七年的人生中，连怿从来没有像这样渴望过什么。
　　他第一次如此渴望成为一个Alpha的Omega，愿意以毫无尊严的方式祈求他，求用他的犬齿咬破他柔嫩的肌肤。他的手臂会挂上Alpha的脖颈，那里有力的青筋。Alpha用力的时候，它们会极其性感地爆出。
　　是属于他的。
　　只属于他。

　　腺体的毛病让连怿产生一种自卑，胆小的Omega选择了望而却步。
　　他躲在角落里，看秦佑认识一个又一个他不知道的朋友。他和魏俊丞、张浩他们打球，和他们勾肩搭背，无话不谈。他上了大学，还谈了个Beta男朋友。
　　那一刻，连怿嫉妒得发疯。

　　所以当后来秦佑出现在他的匹配序列里，昭示着他的单身身份的时候，连怿激动得连手指都抽搐，差点握不稳Alpha的相片。
　　二十二岁那一年，连怿再一次在匹配室里见到秦佑。
　　秦佑为他的消瘦担心不已，连怿却选择利用Alpha的善良和心软把他绑在自己身边。
　　一绑就是五年。
　　不过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就在他以为找到了自己的Alpha的时候，上天又以这种方式把他送回到自己身边。

　　“连怿。”
　　Omega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那里面的爱意太过浓烈，秦佑错开他的眼睛，盯着柏油路面发呆。
　　很多年前，在他还没有爱上他的时候，他的Omega就已经把自己写进他永久的计划里。
　　对于这份感情，秦佑不知道怎么回应。
　　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向连怿的付出表达感谢或歉疚。对于感情，连怿比谁都要赤忱和执着。他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不遗余力、不求回报地对他好。
　　但秦佑心里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向谁撒气。他感觉自己的心在被慢慢地啃咬，一种细细麻麻的疼。

　　秦佑抿了抿唇，短暂地沉默过后，他继续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好不了了。你打算怎么办？”
　　连怿没说话。
　　夜风把他的衣摆吹起，风衣被吹得鼓起，柔软的发丝翘起来，在头顶形成一个滑稽的弧度。
　　连怿没在意，专注地盯着地面不做声，似乎在思考秦佑的问题。
　　秦佑抬手替他整了整头发，又把Omega的额发稍微拨开，露出他好看的眼睛。接着伸手把连怿搂在怀里，收紧他的衣服下摆，鼓起的风衣瘪了下去。
　　把连怿的手揣在自己兜里，秦佑才发现Omega的手凉得刺骨。
　　“我不知道。” 连怿开口，语气很冷静。
　　他又重复了一遍，眼睛还是盯着地面。“但我知道，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秦佑摸摸他的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搂过Omega的腰，连怿推着他往家里走。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黏黏糊糊。

　　回到家，在玄关脱掉外套换鞋。
　　家里的阿姨接到连怿电话就在等着，此刻看到两人进来，连忙上前帮秦佑和连怿把外套挂好。
　　“先生回来啦？吃过饭了吗？”
　　眼前的阿姨头发有点花白，脸胖胖的，笑容挂在脸上，是很和善的样子。
　　秦佑点点头，没说话。

　　连怿看出他有点累了，对阿姨交代：“方姨，我们回来得有点晚，你吃过没有？早点休息，不用管我们。早上出门前我交代你煮的汤保温了吗？晚上可以给阿佑盛一碗喝。”
　　“诶，记着呢记着呢。就放在电饭煲里，我去盛。”
　　“是红枣桂圆汤”，连怿摸摸Alpha的头发，一个星期，稍微长长了一点。“桂圆是我妈妈寄过来的，很甜。你晚上没吃东西，喝一碗再休息，好不好？”
　　秦佑没什么异议，想起Omega自己也没吃饭，他叮嘱：“你也盛一碗。”
　　连怿的月牙又重新弯起来。他亲亲Alpha的额头，跑去厨房拿碗。
　　就在连怿去厨房拿碗的时候，秦佑听见电话响了起来。

　　P.S. Beta私设：无信息素，无发情期，无法被标记。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今天这章写得磕磕绊绊，想了好久怎么把十年间的故事概括，最后还是决定从连怿的视角来叙述。
写着写着发现自己ABO的私设实在是太多了哈哈，这两天准备暂停更新，先整理一下私设和大纲。
之后会把所有的私设发在专栏里，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