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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被宠爱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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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成风仍会梦到那个场景。
昏暗的房间,荒唐的下雨天。
母亲死死地扒住铁质门框,表情中充满了惊惶与绝望——
她在殊死反抗着身后企图将她拖离房间的黑衣人,她负隅顽抗、竭尽最后一丝气力呼喊他的名字。
可那时的成风,却因高烧而瘫软于沙发上,迷茫的双眼中读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妈妈,我好冷、好痛苦。
这是残存在头脑中的唯一的念头。
成风幼小的身躯因高烧而轻微颤抖,他尝试着想要抓住母亲的身影,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
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门边,他听见了自楼道里传来的绝望的嘶吼,女人凄厉的惨叫响彻在不断模糊的梦境之中:
——你们放过我,我还有儿子、女儿!
——我儿子还在生病,他在发烧!你们让我送他去医院!
——他们没了我真的没法活……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渐渐地,女人的声音由熟悉变得陌生,并且越变越小。
直到最后,成风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就连墙上时钟的走表声,也变得似有似无。
没了父亲,失了母亲,就连刚满一岁的妹妹的哭声,也无法听到。
高烧正在剥夺最后的意识,年幼的少年在与命运抗争。
他想活着——
他还有没玩到玩具、没看完的动画、没吃到的小蛋糕。
他还想亲吻母亲的脸颊、将妹妹抱在怀里逗她咯咯地笑。
他还没有骑到真正的自行车。父亲和他约定过,等他长到十岁,就买第一辆职业用车给他。
就算父亲已经不在了,他也还想完成这个约定,再带着母亲和妹妹完成计划中的“家庭骑行”。
他相信在天堂的父亲一定能看到。他始终都在陪伴着他们。
成风强撑着睁大双眼,即使那双仿佛蒙着一层薄纱的眼睛早已看不清任何东西,他也依旧倔强地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不能睡,不能睡呀。
少年的心中回荡着为自己加油打气的声音,仿佛真的有人在陪伴着他。
可在这种蚂蚁都不愿离开蚁巢的下雨天,又有谁会在意筒子楼的一间小房子里,是否有个比蝼蚁尊贵不了多少的少年呢?
已经不会再有人注意到他。已经不会再有人来拥抱他。已经不会再有人来爱他。
就在成风要因恐惧和生理不适流下眼泪的时候,恍惚间,那模糊的视野中跑入了一个小男孩。
男孩的面容看不清楚,但从肢体动作来看,他很着急。
夸张一些形容,就好像此时因高烧而瘫倒在床上的不是成风,而是他自己。
“别怕,小风哥哥。”
这是成风初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不免有些新奇。那人向他伸出了手,动作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那是一双冰冰凉凉的小手,贴在滚烫的皮肤上有着极好的触感,让少年感到既舒服又安心。
“我陪着你呢。”
在男孩轻声呢喃的环绕下,成风只觉自己的身体越变越轻,他化作了一根飘然随风的羽毛,在气流的托举下逐渐旋转上升,直至来到意识的最顶层。
无尽的黑暗尽头,是充满希望的光明。
成风醒了过来。
“成风,你醒了!”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成风还有些混沌,还得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将激动之情转化为拥抱的人便猛地扑到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并且越搂越紧。
如果说半分钟前,成风还不算完全清醒,但经过那人猛地一抱,才算彻底恢复过意识。
与他紧紧相拥的人正是顾朗。
这也是成风第一次见他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抱歉,没有弄疼你吧,”顾朗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忽地将成风放回了柔软的床垫上,还刻意留心不要压到对方的伤口,“我去叫医生,你就在床上躺着。我很快就回来。”
成风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嗓子竟哑得说不出任何话,便只得看着顾朗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中。他注意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现在所处的环境好像是市中心医院的VIP区域。
“又为他添麻烦了。”
恢复自主意识的成风动了动胳膊,在发现可以自由操控之后,用没有埋输液管的那只小臂挡住自己的眼睛,羞愧难当地红了脸颊——
细细想来,在与顾朗签约之后,他似乎并没有为这位金主爸爸赚到什么,就连“环广西”的奖金,在几家平摊后也剩不下多少,可能还不够顾朗请“雷霆”众人在桂林游赏的费用。
成风是真的想不出自己究竟好在哪里,能让顾朗如此费时费力地关照——
如果他真的仅是因为崇拜自己、是自己的粉丝而做到这个地步,也未免太过牵强。
所谓无功不受禄,顾朗对自己越好,成风心中的疑问就越多。
百思不得其解的车手叹出口气,心想自己一定要在顾朗回到病房后的瞬间将所有的疑问全都问出来,否则顾朗恐怕还是会装作不懂地搪塞过去。
可就在成风考虑要如何开口的时候,自病房外走进的两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先是扎着双马尾的明琪奋不顾身地扑在他的身上,抓着他的手“哥哥你伤到哪了”地问个不停,再是刚结束XC比赛还满头大汗的何褚为他调整了床头的高度,强作镇定地问他“感觉如何”。
安静的病房中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成风强笑着安慰好明琪,便转过头来和何褚搭话,问他战果如何。在得知好友成功拿到职业组前二十后,成车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就好像他也亲临现场,目睹了挚友夺得好名次的全过程。
就在三人笑作一团的时候,手拿病历单的顾朗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
“顾总,有劳您照顾成哥。”
虽非第一次认识顾朗,可何褚还是站起身来,走至顾朗近前同他握了手,并再三表示感谢。明琪也乖巧地跑到顾朗面前,规规矩矩地对他鞠了一躬,感谢小朗哥哥对兄长的关照。
“不必客气,”顾朗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精英式地微微点头,“只不过,我还想给成风做一次全身检查和心理测试,看看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顾朗在对着病历单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道:
“如果真的有严重的问题,我想他必须停止复训,专心养病。”
“是,我和顾总一个想法。麻烦顾总帮忙联系,不过费用方面,我们会自己承担的。”
对于这个观点,何褚表示赞同。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哥早就该查查了!可他平常就是不听话,还老教训我,”明琪表示举双手赞成,说话之余也不忘回头怒视成风一眼,“哥,何褚哥和顾朗哥都这么说,你再怎么赖账也跑不掉了!”
面对来势汹汹,还似乎妄图限制他人身自由的“护风三人组”,车手表示自己心中的压力比山还大。
“不,我还能……”
成风一听“不让骑车”,身体便条件反射般地自床上弹了起来,可未等他将话说完,站在房间中的三位熟人便统一一致地转过头来面向着他,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没,理,由,拒,绝。”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车手悻悻地躺回床里,他将被子盖在头上遮住视界,委屈地思忖着如何应付来日的坎坷,心底却在同时莫名多出些许的温暖感——
现在的他,只需要轻声呼唤,便会有人赶来牵住他的手。他再也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成风。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愿意爱他、呵护他,他们比自己更期待着他能变好,并且不遗余力地想要助他走出来。
此时此刻,成风的心中真的溢满了幸福。
他想,为了回报这些爱与关怀,他也应该努力从过去中走出来,变得再坚强一些。
“好,我都听你们的!”下定决心的成风忽地掀开被子,再度从床上坐起,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积极配合检查、治疗。”
成风在医院躺了一天半,期间除去何褚在比赛间隔时的探望,和来自明琪的微信视频通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顾朗在旁陪伴,只是年轻的总裁看起来真的很忙。
每当成风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顾朗的时候,对方总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提电脑屏幕,或敲字办公,或视频开会,精英风范仿佛要溢出偌大的VIP病房。
无声的相处,让成风不好意思打扰顾朗办公,却为他提供了许多观察对方的好时机。
比如直至今日,车手才注意到自家金主爸爸的下颌线格外明显,身形也要比旁人瘦上许多。
从侧颜来看,他的五官其实不算凌厉,稚气也未脱全,板起面孔的样子真的有点像是故作严肃的教书小先生。
只不过时间一久,成风看着看着,竟从顾朗的侧颜中品出了些许的熟悉感,他好像曾经在某处看到过与之神似的侧脸,却又想得并不十分明白。
奇怪,好像真的曾经在哪见过这张脸。
成风摸着下巴,对着顾朗的侧颜出了神。
在周密的全方位体检后,除了皮肤表层的几处擦伤以外,检查结果并没有显示出成风有哪些额外生理及心理上的病变。因此,在输了整整两天营养液后,身体健康的车手便凭着公交车和徒步的方式回到了顾朗的别墅。
“医生还是在提醒你注意压力调解,不然还是暂停复训……你想不想出去旅游一段时间?”
顾朗盯着体检报告嘟囔了半天,抬起头来询问成风的意见。
“不不不!哪能这样?!老板您也太惯着我了!”
成风连连摆手,他太害怕自己面前的这位小顾总再做出什么骄纵自己的举动了:这样下去,他不是被他养得娇气了,就得被捧成吉祥物!
“好,那你量力而行,”顾朗站起身来,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档案袋,将成风的病例规规整整地放进去,并妥善封好,“但后天比赛的闭幕式,你还是不要去了。那里人多,你刚磕到头,怕吵。”
“那更不行!”
成风几步上前,帮着顾朗将档案袋放回书架的高处,并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护着我,我也护着你。”
“这样,咱俩才算扯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惹 (上一更更新了内容想看的可以去看看)
故事快到过年了 现实中也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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