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游戏里直播抽盲盒》一馆

12、CH.12

　　三人往回走的路上，季崖讲述了他第一次入梦的经历。

　　同样是十个人，十个皆是新手。第一个梦境里的世界经历过原因未知的末日灾难，人类全部灭亡。
　　他们以为自己是地球上的最后一批幸存者。
　　耗费半个月时间，十人在一个地下车库里建立了据点。可渐渐的，物资开始紧缺。

　　熬不住的人选择出去寻找物资，来也没回来过；剩下的人开始为生存勾心斗角，甚至自相残杀。
　　季崖在目睹第一场杀戮后，开始对自我身份产生怀疑。

　　当他想起自己是在梦境里时，随即离开据点。
　　他不知道如何脱离梦境，也不知道要寻找真相，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行，并在途中收集资料情报。
　　入梦一年后，他终于拼凑齐末日世界的全貌，并在一个废弃的研究所里找到了人类灭亡的原因……

　　“一年？”夏岚很是诧异，“意思是你濒死后昏迷了一年？”
　　季崖摇头：“现实世界只过了一天。”
　　“既然你后来一直独自行动，又怎么确认其他人没有离开梦境？”夏岚问。

　　季崖没答，继续讲述第二次梦境。那是一个虚拟游戏世界，入梦人员只有六个人，全部是老手。
　　最后找到出口离开梦境时，已经死了两个。

　　夏岚追问：“出口是什么样的？”
　　“白光。”季崖回忆，“顺着光走出去，你就会在现实世界醒过来。途中还能看到其他幸存者。”
　　夏岚明白了。

　　季崖第一次离开梦境时，白光通道里只有他一人。

　　相较于关注时间、幸存者和离开梦境的白光通道，喻司廷留意到的是另一方面：“按你的说法，真相并非固定一种形式。”
　　“世界不同，隐藏的真相也不一样。”

　　或是顺藤摸瓜，或是拼凑推理，甚至大胆猜测、暴力解读，尝试过千百种方法，才会有一种能解出真相。
　　因此饶是喻司廷般擅长解谜推理，在其他梦境的世界里可能毫无作用。

　　“第一次入梦，往往最简单。”临入旅馆大门，季崖突然说了一句。
　　夏岚愣住：“这还简单？”

　　季崖斜睨她：“今晚找到真相，一共耗时五天。”
　　对比曾经被困在梦境里一年半载，五天简直是神速。

　　三人一回到旅馆，宣娅便急急问道：“何露怎么样了？”
　　季崖不答，喻司廷沉默，只有夏岚红了眼眶，轻轻摇头。

　　宣娅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般呢喃：“何露也……又死了一个。再这么下去，我们全都会没命。”
　　先前总是爱大声嚷嚷的王岱川听了，此刻竟出奇地安静，幽幽叹了口气。

　　见气氛如此低迷，喻司廷开口道：“其实我已经有了点线索，不过还不足以构成真相。不妨大家先听我说完，再讨论下一步要怎么办。”
　　众人点头表示同意。

　　喻司廷将昨晚在教堂的发现一一道来，又说：“薇奥拉应该是成了献祭的祭品。”
　　“可他们崇拜的不是圣母玛丽亚吗？我看到教堂的雕像就是——”
　　宣娅话未完，季崖打断她：“如果迷雾谷的居民真有那么虔诚，雕像的修复工作也不会如此拙劣。”
　　宣娅是无神论者，对这方面并不清楚，无话反驳。

　　“王叔。”喻司廷看向王岱川，唇角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我记得你是做生意的，你的店里有摆神像吗？”
　　提到自己的火锅店，王岱川来了劲儿：“那当然！我当年开店前先找师傅看了风水，又请了一尊关公像。这么大一尊，金的，真费了我不少功夫！每天开门做生意前，我都要先上三柱香求关老爷保佑。你别说，我开店已经有四五年了，生意一直很不错。”

　　“如果关公像不小心摔碎了……”
　　上一代的人对鬼神之说向来敬畏，一听到“碎了”两个字，王岱川往地上连啐好几口：“呸呸呸，你可别乱说！这事儿如果真有了，肯定得找大师做法给关老爷赔罪，再帮老爷重塑金身，造个金庙，每天好香好酒地供起来。”

　　迷雾谷教堂的神像明显损坏过，可既没有重塑，也没有精心修补，不过是找了块石头雕刻出面庞后再镶上去。
　　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亵渎神灵。

　　可如果说迷雾谷的居民不虔诚，根本无需修复神像，干脆砸碎了岂不是更不敬；可若是说他们虔诚，又怎会做出活人祭祀这种事？
　　绕来绕去，成了一个令人想不通的悖论。

　　但往往悖论的身后，即真相。

　　修复过的神像、活人祭祀、迷雾谷居民的信仰……还有之前的那些细节，比如苹果……似乎只差一条完整的线，就能将整条逻辑链串起来。
　　迷雾谷肯定发生过什么事，一些外人不会知道的事。

　　喻司廷闭上眼，努力回忆入梦后经历的所有事。
　　他肯定错过了什么细节，一定有什么线索曾经出现过，却被他忽略了。当时越是让他觉得理所应当会出现的，现下便越是可疑。

　　是什么？是什么！
　　冷静，好好回想一下，到底会是什么。

　　喻司廷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入梦后的第一天早上，他去拜访镇长，并上了二楼书房。书架上有百分之七十是宗教书籍：《旧约全书》、《新约全书》、《感恩祭典》……
　　因为他去的时候先经过教堂，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镇长家的宗教书籍多得异常。

　　不仅是镇长家，如今回想起来，旅馆里也四处可见《圣经》。
　　就连每一个房间的书桌上都摆有一本。

　　迷雾谷的居民绝非不虔诚。相反的，他们对神的崇拜已经抵达了顶峰。

　　喻司廷：“走，跟我去镇长家。”
　　一语出，季崖和夏岚应声而动。剩下的三个人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干嘛？”
　　他回头，笑时眉眼弯弯：“当然是找线索啊。”

　　镇长家同样大门紧锁、窗户紧闭，因为有二楼的缘故，并不能直接从一楼的窗户便判断里面是否有人。
　　指不定全镇的居民都躲在二楼呢？

　　季崖把昨晚带回来的铁撬棍别在裤腰带上，决定从二楼书房的窗户爬进去调查。如果屋内有人，他们便撤退。如果没人——
　　十多分钟后，季崖由内敲响大门。

　　得到信号，喻司廷直接将大门上的锁撬开。
　　“还挺结实。”他掂量手里的铁撬棍，当对上王岱川投来羡慕的眼神时，笑道：“教堂地下室还有，王叔要不也去拿一根？”
　　王岱川可不想单独行动，连连摆手：“叔身强体壮，赤手空拳也能撂倒一头牛。”

　　“真的？”喻司廷挑眉，“等出去了，您可得给我们露一手开开眼。”
　　两个姑娘掩嘴偷笑。
　　王岱川也跟着干哈哈，尴尬地挠头：“行。”

　　进入镇长家，谁都没空参观，直奔二楼书房。
　　喻司廷将书架上所有与迷雾谷有关的记录搬到地板上，开始分配任务：“我、季崖、夏岚负责过往历史和居民变动，宣娅和王叔负责其他，至于刘沫沫——”

　　疯姑娘听到自己的名字，歪头傻笑。
　　喻司廷眼神温柔几分：“沫沫只要不乱跑就行。”

　　“这么多书！”面对满地的牛皮本，本本都有半根拇指厚，大字不识几个的王岱川深感头疼，“全看完得用小半年吧？”
　　喻司廷还在搬书，说：“不用全看，找字眼。涉及到宗教、死亡，还有‘自愿’的字句再挑出来仔细看。大家抓紧时间速度快点，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只要能出去，让我把这些书都吃了也成！”
　　“不就是翻书嘛，我还在上学读书那会儿，出了名的一目十行。”
　　说干就干，屁股往地上一坐，抄起一本“唰唰唰”地翻起来。一本翻完接一本，谁都没顾上吃午饭。

　　在日落之前，大家将翻书时发现的一字一句串联成线，终于大致拼出了迷雾谷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随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浪潮越涨越高，穷乡僻壤的迷雾谷也受到了影响。
　　机械打通了外界通往迷雾谷的道路，新镇长随之上任。在新镇长的带领下，居民推翻圣母像并封锁了教堂。迷雾谷开始进行现代化改革，纺织厂因此孕育而生。

　　但事实远不如计划顺利，产自迷雾谷的布匹由于运输路途远、成本昂贵，最终滞销了。
　　放弃了农业和畜牧业的居民们，并没有得到新镇长允诺的衣食无忧。正相反，连生存最基本所需的食物也出现了短缺。

　　寒冬来临，大雪封谷。
　　断粮绝草的迷雾谷居民们不得不破釜沉舟，寻求一线生机。年长的人献出自己的生命，自愿成为青年人的口粮。

　　凛冬过去春日到来，原先有几十户人家的迷雾谷，只剩下十来户。
　　绝望的幸存者们开始寻求神灵庇佑。他们重新打开教堂，修复了圣母像，日夜祈求神迹降临。
　　祈祷的第六天，迷雾谷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很快，迷雾谷的名声便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观光。
　　这是迷雾谷的第一次重生。

　　可惜好景不长，繁荣只持续了三年，迷雾谷再度迎来灭顶之灾：山火。幸存的居民们再度祈求神迹，可这一次，神灵没有回应。
　　不论献上多少鲜花水果牲畜，神迹不再。

　　当时的镇长翻阅所有藏书，决定奉献自己的血肉，以换得天神垂怜，让整座迷雾谷获得一线生机。
　　这一举动被记载为“大祭祀”。
　　祭祀生效了，山火被一场大雨扑灭，迷雾谷不仅幸存，也愈来愈繁荣。

　　这样反复多次的繁荣与衰败，让当时的居民们察觉到一件事：只要他们停止大祭祀，灾难便会降临。
　　最终，迷雾谷史上出现第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每隔三年，必须举行一次大祭祀。

　　自愿者满足以下条件即可：
　　一，以未成年人、丧失劳动力的老年人优先。
　　二，有兄弟姐妹者优先。
　　三，女性优先。

　　……

　　所有线索拼凑结束，迷雾谷举行活人祭祀的原因也浮出了水面。

　　“这群人是疯子吗！”宣娅气得发抖。
　　在经历过一系列的刺激后，夏岚已经粹炼出一颗钢铁心脏。她的语气无波无澜：“是。毕竟正常人宁愿去死，也不愿吃人肉。”

　　喻司廷瞥了眼季崖。
　　他面无表情，依旧在翻书。

　　第一次梦境是物资紧缺的末日，季崖肯定亲眼见过人吃人的场面。

　　“自愿、自愿、自愿。”夏岚念出整理好的死亡名单，“全都是自愿。真的吗？”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薇奥拉肯定不是。”喻司廷犹记得自己昏迷过去时看到的画面。漫山火光，路易带着薇奥拉逃进深山——

　　她想活下去。
　　即便已经成为鬼魂，也保留着生前的执念。

　　季崖：“不论如何，献祭生效了。”
　　“所以才奇怪不是吗？”夏岚将名单往地面一摔，“哪有神会接受这样的……”她不再往下说了。

　　喻司廷沉思片刻，说：“虔诚之人获得庇佑，渎神之人遭受报应。如果天神早已离开，那么接受活人献祭的——”
　　季崖：“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