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何以而歌

10、暂别

　　“欸停一下，这里我觉得还是改一下，改成一个转身跳怎么样……这样，你往前……对右脚上前一步，不要向后仰……左脚跟上……对然后转身……接一个抬腿跳……欸不行，转身下地好了，然后接蝎子倒立起身……”

　　连续两天晚上，景炎下了架子鼓课没有加练，也没有去上其它舞蹈课，而是直接进了编舞教室。第三天是周六，他更是从下午的编舞课开始就没有出过教室门。

　　司宸在这几天里过足了“司老师”的瘾，他把能想到的组合动作花式串在一起，让景炎轮番试了个遍，怎么难怎么来。

　　景炎感觉这三天比他入塔以来的所有舞蹈训练加在一起都要累，但他没有半句怨言，完完全全按照司宸的指示来做，一丝不苟。

　　最后舞蹈成型，景炎从头至尾完整地跳了一遍，司宸看完，满意地鼓起了掌。景炎平复了一下气息，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他伸出握成拳头的右手，对着司宸，司宸便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拳头碰在了一起。

　　司宸：“下周跳给老师看看。”

　　“一起跳。”景炎说。

　　“好。”

　　司宸看起来很开心，他眼睛笑得弯弯的，里面盛满了光。

　　“叮——”

　　景炎的手表突然响起。

　　“已开通‘万圣夜舞会’楼层权限，请于本月28日上午8点前进入考核区参加考核。”

　　“万圣夜舞会？听起来挺好玩的。”司宸笑道，“终于要去攻关了，加油呀！”

　　景炎却没有想象中兴奋，他盯着司宸的手腕，皱着眉问：“你的为什么没响？”

　　“我？”司宸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耸耸肩，“应该是有别的安排吧？”

　　“综合区的考核基本上都是分散进行的，系统会根据每个人的程度安排相应的考核内容，在确定成为组合预备成员之前，每一场考核里遇到的人基本上都会不同，有的人甚至前面参加过无数次考核遇到过无数的人，但最后一起组队成团的却全是陌生人，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司宸补充道。

　　“意思是想要一起出道的话前期不要遇上比较好？”景炎问。

　　“有实力就无所谓好不好的。”司宸说。

　　“好。”景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郑重地回答。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约定好的“下周”到了，只是一直到编舞课下课，司宸也没有出现在编舞教室里。

　　司宸不是会无故缺课的人，他极度自律，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到苛刻，只有数不清的加练，没有放松和偷懒。更何况，他还和景炎约好了要向老师展示新编的舞蹈，那是他精心创造的作品。

　　景炎有些担心，他一个个教室找过去，都没有发现司宸的身影。

　　难道——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景炎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立刻反驳了自己。

　　不可能。司宸那么厉害，怎么可能……

　　景炎一边拼命否决自己的想法，一边快步朝电梯走去，他要回宿舍看一看。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景炎竟有些不敢挪动脚步。他不知道，如果他进门以后，宿舍变回了原来的单人间，他会怎么样。万一……他不敢想。

　　没有万一。

　　景炎推开宿舍门，出现在他眼前的还是那个熟悉的玄关，和早晨出门时无异。再朝左边房间一看，司宸坐在床边发呆，他脚边放着一个打开了的空行李箱，一堆衣物零散地摊落在床上。

　　听见门口的动静，司宸转过头看向景炎。他笑了笑，说：“你回来啦。”

　　景炎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司宸的房间，紧张地问：“怎么了？”

　　司宸说：“你掐我一下。”

　　“啊？”景炎不解。

　　“系统给我发通知了。”司宸说。

　　“说什么了？”景炎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系统给我接了一部戏，戏份还不错，刚刚去签了合同，要拍两个月，明天就走……”司宸看向景炎，眼神渐渐回焦，“我可以……出塔了……”

　　“那拍完呢？”景炎问，“拍完还会回来么？”

　　“嗯？当然会回来！你在想什么？”司宸觉得景炎的问题有些好笑。

　　呼——景炎松了口气，心落回原位。

　　还回来就好。

　　“看你这样子还以为要一去不复返了呢。”景炎放下心后便试图活跃气氛，佯嗔道，“课也不来上，权限高就任性吗？不怕影响月末测评啊？”

　　“四年了……”司宸喃喃道，“我在塔里四年多了，外面的世界……我很久没有接触过了。以前也没有过谁有中途出塔的先例，挺惊讶的，塔居然会半路放人出去……我就是……就是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有点……不知所措……”

　　景炎这才终于明白，司宸在塔里待得太久了，他了解系统的每一项规则，习惯塔里的生活节奏，然而这一切都与外界天差地别。司宸参加过很多考核，每一个考核区的风景都与外界别无二致，但它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建造得再像，也不过是模拟。塔给练习生们提供了最专业最完善的环境，让练习生们可以高度专注，把未来之星打造得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可生而为人，本就少不得那点烟火气息。四年多的塔中生活，对司宸来说甚至就像是囚笼，抱着心中的那份热爱和梦想，日复一日，暗无天日。终于有一天，那笼子的门好像虚掩着透进了一丝光亮，走到近处却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错觉。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司宸不知道，四年前外面世界的样子，司宸也记不大清了。这时候出塔，不知是塔的刻意，还是司宸的运气。

　　“你一个人出去吗？”景炎问。

　　“系统给我配了一个私人助理。”司宸说。

　　那还好，景炎松了一口气，俯下身平视司宸：“你听着，不要有任何负担，在塔里你是最好的，出去了也绝不会差。还没有正式出道就被选过去演戏，更是说明了你足够优秀，即使你在剧组里不是最优秀的，那也只是差在实战经验上，你上过的那么多表演课也都不是虚的。塔不会自砸招牌，但凡输送出去的就没有不受好评的，你也一样。好好拍戏，其它的都交给助理，你没问题的。”

　　景炎一口气说了很多，然后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出去了，应该可以见到家人了吧，这么长时间，应该可以探个班什么的……”

　　司宸看着景炎，眼睛里在流动着些什么，不甚明显。景炎说到家人后突然没了语言，司宸也不催促，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景炎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开口，他说：

　　“我等你回来。”

　　司宸眼睛里的东西越发的亮，他深深地看着景炎，回答说：“好。”

　　在接受了系统安排的新任务之后，除了惊喜，司宸感觉到更多的是无措。他确实在塔里待得太久了，久到他一瞬间，竟不知道出去以后该如何自处。景炎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底气，尤其在听到最后那一句以后，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说我等你回来，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大胆往外闯，不用害怕回头时身后空空荡荡；他说我等你回来，所以他不再是独来独往孤身一人，空缺的地方也会有人替他保留一份；他说我等你回来，所以他不可以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左顾右盼流连忘返，得按时回去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他说我等你回来。

　　五个字不轻不重地敲在司宸心上，泛起层层涟漪。

　　是约定，是承诺，也是告诫。

　　有人在等你。

　　有人等待，即有归处。

　　景炎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重很重，气息也变得很重。他在攀爬一座陡峭的高山，但他爬得很慢很慢，跟不上前面人的步伐。

　　景炎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他用力地眯起眼睛，焦点才逐渐变得凝聚，前面的人是司宸。

　　司宸与景炎的状态完全相反，他爬得毫不费力，轻松几步就甩下景炎好大一截，渐渐的快要看不见了。

　　等等我！你的速度太快了！我跟不上了！景炎焦急地呼喊，他满头大汗，四肢也开始颤抖，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司宸像是不知道身后有人似的，始终不曾回头。他飞快地往上攀爬，越来越快，越来越高，终于，司宸的身影从景炎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景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眼前全部是雾气，他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反复几次，依旧是徒劳。

　　不能被抛下。

　　景炎狠狠一咬牙，他不再张望，只将头微微抬起一点，视线固定在即将要攀的石缝上。

　　景炎就这样一步一步往上，他的指尖、膝盖、脚底全部都开始渗血，他却浑然不觉。

　　“你终于来啦！你好慢呀！”

　　景炎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他看到司宸就站在离他手边半米不到的距离。景炎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已经快到了，还差最后几步，翻上去便是山顶。司宸背着手，有些抱怨地看着他，却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

　　景炎憋住一口气，蓄力一登，终于翻上了山顶。

　　景炎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尝到了一丝甜腥味。

　　他的牙齿被他咬碎了。

　　“景炎！”

　　司宸叫唤着他，景炎抬头看向司宸。

　　司宸好像特别开心，他满脸笑容，随后还打起了转。

　　“景炎！”司宸又叫了他一声，“我要飞起来啦！”

　　说罢司宸停下了转圈，随即向后倒去。

　　景炎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立刻站起来向前小跑几步。

　　景炎没来得及拉住司宸，司宸已经倒了下去。

　　下方，是万丈深渊。

　　“司宸！——”

　　景炎终于发出了声音，司宸听到景炎的呼喊，向景炎挥了挥手。

　　司宸身周出现了一圈光晕，随后，一对翅膀从司宸的背后生了出来，有力地扇动着。

　　司宸好像从未如此开心过，他在空中飞舞一圈，然后消失在雾气中。

　　“司宸！——”

　　景炎猛然惊坐起，他的指尖在微微地颤抖，浑身浸透了冷汗。

　　景炎环顾四周，他在他的房间里，正坐在他自己的床上。

　　是梦。

　　天刚蒙蒙亮，房间内还很暗，景炎平复了一下呼吸，起身去冲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景炎走到司宸的房间门口。

　　司宸此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这次的外出通告安排得比较赶，天不亮就被私人助理接走。司宸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其它的都还留在宿舍里。

　　景炎在房门口站了良久，他默默地看着司宸的房间，似乎要把每一处陈设都收进眼底。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景炎迈开步子，走到司宸的床边坐下。

　　他的手撑在两边，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床单的纹理，他把手掌摁得更深一些，仿佛这样才能让心平静下来。

　　又过了良久，景炎终于将手抬起。

　　他看着腕表，终于下定决心，点开了运动会时所获得的特权奖励。

　　系统：“确认使用特权奖励，请说出要求，限规范条件内。”

　　景炎眸色晦暗，他深呼吸一口，顿了顿，随后开口：“等司宸回来，以后所有项目都与他绑定。”

　　只要我们都还在这里，我想要和你一起。

　　系统：“要求合规，即刻生效。”

　　景炎这才放松下来，回到自己房间，吃了早饭出去训练。

　　一整天训练完毕，景炎回到宿舍，看到司宸的房间还是紧挨着自己的，脸色才终于变得稍微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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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让景炎选手solo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