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如刀月出鞘》子从玉

21、二十一话 真相向左，直觉右

　　送沈珏回翎王阁的路上，青君有些不耐地问道，“有话就说吧，想让小岚回避不妨直说，她也不爱听你这碎嘴，何必还让我送你回家。”

　　沈珏被说中了心事，倒是露出几分愉悦神色。“青君，看你现在好了许多，我打心眼里地高兴。但也有点心神不宁。那日你说岚妹妹回金陵不是凡事，我也隐隐觉着，她私下可有跟你交代是如何进宫杀的寒梅梅吗？”

　　青君摇摇头，其实轩辕岚已经答应要跟他说了，但是他却没再过问。“小岚身上是藏着些秘密，但我觉着既然人好好回来了，平安就好，其他不重要。”

　　“那，你们上九天有释武，你可见识到她的长生刀了？”

　　“没有，她说瞧不上九天的赋灵没带身上。但蹊跷的是，她赤手空拳却破了诡器上了长青殿，这……有可能吗？”

　　听青君这么一说，沈珏大惊失色。“哇！岚妹妹破了诡器？真的假的？”

　　青君点点头，“而且，她说现在长青殿里供着的，是一把战斧。”

　　“啊呀！发生了这么有意思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沈珏撇嘴嗔怪道，“我可是想著书无常志异的人！你要负责给我提供素材。”

　　青君苦笑着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灵感力实在有限，这采风任务应该交给轩辕兄妹。我甚至觉得，他俩眼里的九天，可能跟我眼里的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自从轩辕朔身强后，常常去三叠山谷底，偶尔也会约青君一起去。每次来回都是静悄悄地，并不打扰蕈村，只是在那神仙般的古槐树下躺一会，盛夏时古槐绿荫如盖，庭荫清凉，人在树下躺着不自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寂寂落了一身槐花。每每闻到轩辕朔身上若有若无的槐花香，青君便知道他又溜去谷底午睡了。

　　偶尔会遇见猜谜兄弟在身边乘风嬉耍，轩辕朔也不刻意招呼。但有一次轩辕朔又卷了一身槐花香回来，神神秘秘地对青君说，“听谜说，长青殿香案后并非什么都没有供奉，白天不显，夜里上去长青殿就可以看见九天供奉的灵焰诡器了。”

　　“灵焰诡器又是什么？”青君好奇地问。

　　“咱们手里的兵器不管价值多么名贵，不过只是人间俗物，经九天启灵后化身诡器，也只能说是灵光乍现，还要与主同修和赋灵保养才能日益精进。可灵焰诡器就不同了，灵焰预兆着无常界的神秘能量，这种能量据说能够无中生有，且纵横五界。若是现在诡器上，那诡器定是上古神物。”

　　“哇哦！”青君忍不住轻叹，他看了看手中的宝剑说，“若我们手里的诡器修个成千上万年，是不是也能修出灵焰？”

　　“那你这肉身恐怕先要修成万岁才行。”轩辕朔双手撑在脑后，一脸笑模样，“人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可若在那神仙古槐看来，我们又何尝不是朝生暮死呢？”

　　这句话赶巧儿被提着个蛐蛐罐跑进来的沈珏听到了，他赞叹道，“这话儿说得真好，世代帝王令人吁万岁，不过跟坐拥天下一样，只是个幻觉罢了。”

　　轩辕朔一拍大腿，“所以人世一遭，长不了万岁，也得长长见识啊！咱几个再夜探一回长青殿，去见识见识这灵焰诡器到底什么样。”

　　沈珏听说了灵焰诡器的传说，自然是跃跃欲试，青君眉头紧锁，“目标是很伟大，可我们如何达成呢？明明上次被长青殿镇守诡器打了个落花流水。”

　　“上回一战，你们看这长青殿镇守诡器有何特别之处？”轩辕朔问道。

　　“诡器嘛都是铜铁之身，要说镇守诡器哪里特别，那大概是特别厉害吧！”沈珏目不转睛地盯着蛐蛐罐，里面关着一只他好容易捉到的麻头促织。

　　青君思度了片刻，说，“咱们见识过的九天的诡器，都是修士上山在祭武启灵认主，但这长青殿的镇守诡器，却不知从何而来。”

　　轩辕朔赞许地笑了，“你也捉到了这关键之处！长青殿的诡器是自行攻击，不受制于人。”

　　青君又说，“且白天上山无碍，夜里寸步难行。既然你说供奉的灵焰诡器也是夜里现身，也许有什么缘由。”

　　“能有什么缘由，必定是为守那灵焰诡器呗，那灵焰诡器就好比我父王，镇守的那些个就是穆家军。无常界的王卫关系吧！”沈珏懒懒地说道。

　　轩辕朔摇摇头说，“这个中缘由，我现在也想不透。但是说起来四界无常中，诡器是唯一一门可为人所用的无常，可我们现在这个用法，其实不过只是在九天打磨自己的刀剑罢了。如长青殿镇守这般，可以让诡器无需假借人手，单凭使命而攻，这恐怕才是真正的战神之力。也是真正值得帝国守护，不能落入他者手中的可怖力量。”

　　青君瞪大眼睛说，“这么说来，我们其实并未掌握诡器，只算在门前略窥一二，利用了它的规律罢了。”

　　“人何时真正掌握过什么？山崩地动，四季交替，月相潮汐，都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人只是善于利用规律，便觉得自己是五界中最高贵的了。” 轩辕朔明目朗星地说道。

　　青君看着轩辕朔，流露出欣赏的神色来。自从一睹蕈村奇景，他便觉得这世上无限未知，人所笃定的不过是眼睛能看到的有限而已，却凭此就以为自己是万物之长，即便是长居九天的师父们，也藐视精怪，确实太过狭隘。

　　沈珏斜眼瞥了一眼青君的眼神，有些酸酸地说道，“从守护神变成拥簇者，你倒是能屈能伸啊。”

　　轩辕朔却双目含笑凝视着沈珏，“咱们这趟夜探长青殿，要倚靠的守护神就是小王爷您了。”

　　“我？”沈珏先是一呆，接着就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来。“你们也有要依靠我的地方呀！”

　　三个少年好友，穆青君修剑，轩辕朔用弓，而沈珏，是弹琴。

　　嘴上说轩辕朔的菜弓作为武器不够凶猛，但沈珏其实非常不喜舞刀弄枪，他觉得不美。

　　上九天修武一方面是沈复之命，另外是他听说穆青君也要来。沈珏从小眼高于顶，唯独觉得青君这个少年一表人才。九天开山修武，按规矩修士只准携带一样自己最衬手的武器，其他的哪怕日常用品都不准带。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背了自己日常的琴。

　　“九天不缺我一个会打架的，我却不能缺了我的琴啊。”帝王沈复听说今年皇子要带把琴上九天祭武，特别派了身边的佈公公来做说客，然而听了少年沈珏的这句回话，沈复只说了声，“随他去吧。”便如同忘了这个儿子，再不提起。

　　既然轩辕朔与菜刀都能收，眼光独到的九天祭武，也欣然接纳了沈珏与他的琴。

　　“咱们这回要想攻破长青殿的镇守诡器，就要靠小王爷的一曲将军令啦！”轩辕朔一探手取了沈珏的蛐蛐罐偏头瞧着，笑说。

　　回忆起当年长青殿破诡器的经历，沈珏由衷叹道，“轩辕朔天资太高，擅出奇制胜，虽行动难测却幸在他心性纯净，因此就算前路一无所知，跟着他总是心里安定的。但是岚妹妹就……当年瘠州的流放之人，无论押兵还是罪妇半途俱死的雁书咱俩都验过。现在她忽而现身，关于这九年来她去了哪里，又是在何处学了这么一身狠辣功夫，对咱们都闭口不谈。说来要杀白虎斌我们绝是义不容辞，可这事还是疑团太多，况且在九天杀人太过凶险，我实在是担心……”

　　话说一半，沈珏噤声观察青君的反应，只见青君剑眉微蹙，长睫微动似是垂目而思。

　　沈珏说的话不无道理，青君心念道，你说得都对，但这世上确是有一种情况如轩辕所说——我的直觉偏偏不往对的地方去。

　　心事出了嘴边，却落成一句云淡风轻，“你家到了。我便先回了。”说着跳下马车扬长而去，沈珏着急地在身后嚷道：“让马车送你回去啊！”

　　青君摆了摆手。

　　“明儿见，记着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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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梳头说的话也没份量了ˋ﹏ˊ
心疼沈王爷美貌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