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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不仁不义状元郎(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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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事情就不是谢景一个小小六品官员能知道的。
但是仅仅他所能看见的,就已经足够让他知道现在的局势。
那个说书先生被放出来时据说已经失去意识,即使送去就医也一直昏迷不醒,一时引发小范围的民怨。
当时被牵连的茶楼客人中,竟然还有数位当朝官员的子孙后辈,虽然不是什么一品大员,但是睿王府派来的人竟然啥也不管就直接把人抓了进去。
当朝有规定,凡是有过案底的人,都是不能考科举的。
这些人被抓了进去,有了案底,再被放出来又有什么用,加上还有睿王一脉的官员为了给睿王收拾烂摊子,拼命想把这些人踩下去。
一时之间,被牵连的官员一方面联合上述,请求宽恕。另一方面也和睿王府一脉结了死仇,下死命去弹劾睿王一脉的官员。
其中就有不少官品低但是有直接上折弹劾的御史。这些人的嘴炮功力岂是一般人可以反驳的。
一时间,睿王一脉被纷纷驳倒,始作俑者的睿王也被强制闭门思过,手上一应职权全部卸下,由其他几位皇子分割殆尽。
原本在翰林院做的好好的赵文思被贬,下放地方。
赵文思离开京城那日,家眷据说在睿王府大门外哭求了一个时辰。
但是整座睿王府都没有人出来看一眼,到最后反倒是正门边上的小侧门,出来个婆子,递给那个妇人一个包裹,随后也进去不见了。
确认过能够威胁自己的存在离开京城,谢景也不再关注这件事。
事实上,如果说这件事一开始发生的时候,睿王或者其门下可以理智分析一下,就能够看到谢景这个人在整件事里的作用。
但是偏偏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点刚好是九皇子乘势而起,睿王几番被圣上打压,朝堂局势骤然变化的时刻。
在这种时候,睿王府被人如此传播流言,他们也就只能想到是政敌出手。
谢景这样一个小小六品官,压根儿不在睿王的视线范围内。
谢景不过是打了一个时间差。
再到时间发酵到如今,整件事已经不是睿王想停止就能停下的。
一道道申斥从宫中发出,由掌事太监在睿王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诵读。
睿王是一息之间丢尽了脸面。
树倒猢狲散,睿王一脉走的走,散的散,重新站队的重新站队。
原本煊赫一时的三王竟都在这三年内陆续倒下。
反倒是一直隐在后方的嫡皇子秦瑷站了出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不少官员才意识到,整个朝堂之上,光是有资格上朝递折子的官员中,就有不亚于三分之一是拥护嫡系的,更别说是众多微末小官。
大多儒家士子念着之乎者也,作为天子门生进入仕途,相对应的,他们也拥护正统嫡系的绝对地位。
以前是九皇子还小,年未及冠,也没入朝,他上面几个哥哥眼看着已经各有优势,且拥趸不少。
如今却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眨眼之间,三个皇子都被压下去。
而且隐隐都能看出些圣上的意思。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既然圣上都想让嫡子上位,九皇子目前也看起来聪明伶俐,没啥大问题,其他儒生自然也就顺势站过去。
朝堂开始大清洗。
也是在这个时候,户部,吏部这几个部门开始大动荡。
原本归属睿王一脉的户部左侍郎,吏部尚书被贬。
户部内部也是大动荡。
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等罪名被罗列到这些人头上。
整整三个月,刑场的地面都被血染黑了,整个京城内外不知有多少宅子一夜之间空出来,有多少女子前一天还是千金小姐,第二天就充作官奴发卖。
而谢景也是在这时,从一个小小户部六品一跃而上,凭借着一份欠债人员名单和一份讨债计划表,成为户部郎中。
此后一年多,谢景都在忙于讨债的路上,硬生生将自己从一个还算和蔼的白面书生,变成了不少人口中的讨债阎罗。
甚至连谢景只有一个女儿,也成为了他们口中讨债阎罗的报应。
谢景才不管这些。
一开始他选了秦瑷。
与其说是他选,不如说是各种条件促成他不得不选。
但是选了站队,尤其是选对站队,他才渐渐意识到好处。
也渐渐明白,按照系统说的,原本的那个谢景为什么会愿意忍受外人对他吃软饭的各种评价,愿意帮睿王干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
实在是,有了靠山之后,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要不是谢景背后有妻女老母,还有个虽然很久没出声,但是时刻盯着他的系统在,也许谢景也会很快迷失在这样的快感中。
靖王秦瑷行为处事果决凌厉,丝毫不讲什么情面,一旦栽到他手上,通常只有贬谪一条路。
与睿王的做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靖王上位后,连圣上都不得不随之改变。
以往大臣王爷们互相糊弄,对他们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夺嫡,因此根本没有王爷和大臣希望出京去地方。
圣上如今六十了,每次上朝精神头看起来也很差,每每坐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困倦难耐。
结果靖王上位后,因为做事极为凌厉,圣上担心自己的小儿子得罪太多朝臣,不得不每次朝堂之上努力撑起精神,在吵翻了天的靖王和大臣之间唱白脸,为小儿子扫尾。
尤其是作为朝廷钱袋子的户部,自从老尚书致仕,原本的户部右侍郎直接上位,户部就直接成了靖王的直接管辖地。再加上谢景呈上的这五年来所有户部的欠款名单,整个户部都被调动起来去催债。
谢景作为牵头人当仁不让,也毫不相让。
因为有靖王在前面挡着,谢景去催债好歹是不会遇到什么生命威胁。
但是这些欠了钱的却都是大爷。
一个个就算是被人催上门,只要没有圣上的手谕,这些人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每回谢景带着人去,基本上都只能得到管家皮笑肉不笑地一句:“我们主子带着夫人和小姐少爷们去庄子游玩去了。”
谢景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当然不可能跟他们硬碰硬。
还好,谢景有脑子。
这些人借钱大多是为了撑个面子。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去讨要欠款。
但是要么是碍于借钱人的官微权势不敢要么是自己要面子,总之,这些讨要欠款的行为都是不会被放到台面上的。
谢景是害怕丢脸的人吗?
不是!
叫他说,借了官家的钱去纳妾建庄子花天酒地的都不害臊,他一个替官家讨钱的,正大光明得很!
他对谢母和范晓莲也这么说。
本来还有些担心他得罪人太多的两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转头就成了他讨债的最大支持者!
他手下也不乏干了好多年都在干事这种微末职位上蹉跎的,一年的俸禄都养不起家里人,只能再去抄抄书贴补家用。
如今讨债,虽然听起来不太露脸,但是靖王有规定,凡是讨回来的债务,按照比例可以拿奖金。
这就大大提升了这部分做事的动力了。
谢景也跟他们“臭味相投”,他倒不全是为了奖金,更多的是他清楚地知道,靖王重视这件事!
于是,谢景带着这些小吏拿着唢呐二胡,去每一个欠了债的官员家门口,也不进门,也不打招呼,直接就开始播报,谢景选的还是他们户部嗓门最大的几个小吏,一个接一个的接力,不简单地在门口念他们欠债的时间,款项,欠钱不还的理由等等。
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大多都住在清平街上,边上就是状元街。
清平街上一个宅院挨着一个宅院,每回上朝都是一个一个轿子接着走,能排一长龙。
状元街对面,隔着一个四小隆,就是丰润街,里面住的都是皇亲国戚。
也就是说,谢景只要在一户官员门口这么喊,整条街都能听到,如果不巧,这户人家住的离街口更近一些,那不光是自己这条街,连隔壁街都能听到。
在朝为官,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对方也欠了钱。
但是欠钱理由都是仗着圣上宽厚不会讨要欠款随意瞎写的。想想看,你要是一年要写十几条欠款理由,写到最后你也要瞎写才能凑数了。
那些个理由,被人当着同僚的面这么说出来,丢脸丢大发了 。
尤其是那些当时心血来潮写什么“给家中女眷建造花园”“家中老父一连纳了十个妾室导致家中吃饭都困难”之类的,更加是上不了台面,相比较起来,写“家中有人生病”或者是“妻子彩礼太多家里支付不起”之类的,还显得稍微正当一些。
不过不管是不是正当,在谢景那里,统统都得还。
一天不还就去骚扰一天,一旬不还就骚扰一旬。
能有资格问户部借钱的,也就那么些个人,但是户部小吏人却有很多。
就算是有人恼羞成怒找了侍卫抓人,前脚一批人刚被抓紧去,后脚户部就又派人来,喊得还比之前的人更大声,还得加上一句“就算是捂住了债主的嘴,钱也是要还的!我们户部人多得是!”
更丢脸!
整件事折腾了整整半年。
却为户部折腾出整整八百万两,还有不少是各家侯府官府拿来抵债的田地庄子。
也让以谢景为代表的户部小官们大丰收了一把。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不仁不义状元郎(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