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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番外一 ...

  •   不远处有屋舍,小盏的灯火在冬夜里亮着,山垭上有一排压满雪的松树,因为距离有些远,只能看见暗绿色的剪影,重叠在蓝黑色的天空,像一个梦的场景。
      雪压在窗棂上,门扉伊开一条缝儿,刺骨的寒意便从这缝隙中直往屋里钻。
      屋子中央燃着一拢火,从房梁上吊下一根细细的铁丝线,勾着水壶,火光照得人暖融融的。水壶里水一开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水蒸汽弥漫在房间,铜镜上很快布满雾气,照不清屋内少女的脸。
      火旁架起小巧的铁丝网,一片片平铺着腌制得鲜红的羊肉片,火的温度很高,那些羊肉在火的炙烤下很快变了颜色。
      这宁静的雪夜,炙烤肉块的声音和木材燃烧的“噼啪”声、雪压断树枝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静谧和谐。
      万籁俱静。
      好像天地间就只剩下少女一人,远离俗世的清冷氛围中透着矛盾的烤肉香气,她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和欢欣。
      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吱呀”踩雪的声音,她赶紧塞了一块刚烤好的羊肉日寇,捧起面前的杯子小酌一杯,酒肉下肚,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少年进了门也不急着过去,先在门槛便跺了跺脚上的雪,又拍了拍肩上的雪粒子,生怕将屋外的冷气带给少女。
      “唉。”他轻轻叹息一声。
      他眼尖,早已看见她捧着小酒盏来不及放下,嘴角还有腌制羊肉的残留香料,不禁眉头微皱,“说好等我回来才喝酒的,你怎么先喝上了?”
      少女假装没听见,放下酒盏,这才开始重新翻动肉块,也不正面回答,只扬扬手对他说:“你回来得可巧,羊肉和酒都刚刚好。”
      他便不与她计较,世上哪有那么多“刚刚好”?不过是她在等他罢了。
      就着炙烤的香气,她在网架上选了半天,终于夹起一块合心意的羊肉,他还未走近便远远地便向他伸过去,作势要喂他。
      他忙走过来,偏过脸去迁就她的手,将手放在火上烤着。
      少女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将羊肉喂到他的口中。
      她眼睛亮亮的,捧着手问他:“如何?”
      刚一入口,肉便立刻在舌头上融化了似的,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便滑入喉咙,口中只剩下难以名状的香料香味直冲脑门。
      望着少女期待的眼,少年略显尴尬,“囫囵吞下去了……”实在没咂出是什么滋味。
      少女顿时泄了口气,“那可是我烤得最好看的一块。”话是这么说着,可她又埋下头重新翻捡起来,又夹起一块稍好些的喂他。
      少年这一次吃得小心翼翼,肉很有嚼头,随着牙齿的咬合,一点点肉汁慢慢渗出,把羊肉独特的鲜美散发到整个口腔,混合着微微焦灼的香料,填满他的每一颗味蕾。
      他不自觉冲她点点头,“烤得不错。肉香四溢,鲜嫩多汁。”
      她颇心满意足,往他身后看,见只他一人便问,“他们不来吗?”
      少年在火堆旁盘腿坐下,十分自然地接过少女手中的长夹子,边翻动肉片边洒上少许孜然和辣椒,“你大哥大嫂说太冷,九叔九婶相携着泡汤去了,都不来。”
      她瞥眼看了眼不远处的屋舍,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
      顿时心生不满,烤肉嘛原本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啊,怎么一个个都不来?
      “真没趣!我去逮他们过来……”作势便起身去寻人,可她刚站起身,少年便立刻反手拽住她的裙摆。
      “妧妧别去……”
      她低头,见他拧着眉,一脸无奈,“人家是夫妻……”
      夫妻怎么了……
      啊……她顿时明白过来,背脊一阵阵的燥热。
      白朗成婚两年有余一直未有子息,小妹妹白姗也两岁多了,白九夫妇或许想给她添个弟弟妹妹呢。此刻天色渐晚,又是难得的松泛,夫妻之间自然有他们的事要做,她怎么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她讷讷地坐回蒲团上,人家都是夫妻,可他们是什么呢?
      白妧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再看赵霈。
      自从赵霈的聘礼一箱接一箱抬进白家,白妧和赵霈的事是崔氏乐于看到的,大家都知道她要嫁给赵霈,许多人家都来白家相贺。
      王上大婚的三书六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赵王宫里司礼的官员督促着,每一个环节都记录在案,一环扣一环,总觉得这过程太过亢长繁复。
      她认为过程太麻烦,赵霈却不觉得啰嗦,认认真真履行着每一道礼节。
      她将这话说给孟灵双听,又叫她笑话一场,可笑话归笑话,孟灵双做大嫂自然是合格的,也向她剖白说起自己嫁给白朗之前,总觉得拜堂之前都不踏实,拜堂之后她依然不踏实,又想一定要到了白头才能确信她真是他的妻子。
      以为她是无人陪伴才感到失落,赵霈忙安慰道:“我陪着你,咱们聊点别的。”
      两人隔着火堆面对面坐着,少年周身被火光晕染成了浅浅的金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俊美非凡,丰姿卓然的翩翩公子。
      白妧觉得赏心悦目,炙烤特有的香气升腾上来,食指大动,“雪天赏雪赏月,还有小酒和烤肉,这样惬意的人生能有几回?也怪他们自己没口福。”
      赵霈深以为然,“最难得是有佳人相伴。”
      旧宅修葺得差不多了,若依赵霈的心思婚期自然是越近越好,早早将白妧娶回家去才好安心,可白傅和崔氏一心想多留白妧些日子,他是个小辈,又是新晋女婿自然不敢忤逆,只得下了死令儿叫负责司礼的官员一日一日在白家磋磨,又是勘算八字、又是夜观天象,存了心要将两人大婚的日子定早些。
      白妧不知道他暗搓搓做此打算,说出来又怕他说自己“恨嫁”,于是干脆不理,横竖会有那么一日,她想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多陪陪崔氏。
      白朗十七岁成婚算是早的,可他不同是白家的嫡长孙,白妧是女儿家总是要在家多享些福的,就像崔氏说的,等她成婚做了别人家的媳妇,自然不会再像做女儿家时那样闲逸了。
      赵霈也安慰她说,百奇的生意已有大半转移至左婴,济阴这边剩下的生意白傅有意全权交给白九,往后白九大概是不会和他们一起迁居左婴的。往后,白傅和崔氏,甚至白朗和孟氏都有可能一起迁往左婴生活,彼此相距不远,白妧也并不觉得是远嫁。
      而就在寒山接到账本后不久,江太守也收到了同样的账本,同样都只是震慑,并没有别的动作。
      这两年,寒家和江家便收敛了许多。
      这些无一例外全是赵霈的手笔,白妧知道后自然是无奈,“你也别再捉弄寒山了,都是他的叔伯们做的事,你叫他在中间当磨心,这两年也是够难熬的。”
      对此他倒是坦然得很,无他,就是趁着手上有些证据,想吓唬吓唬他们而已,他就喜欢看他们寝食难安又求告无门的样子。
      “怎么,他找你替他求情?”
      白妧瞥了他一眼,“那倒没有,男女有别,我连他面都没见过。”
      他夹起羊肉放入她面前的小碟中,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再磨一磨吧,我此刻倒是有一个想法。”
      她自顾自吃起肉来,也不问他是什么想法,他的想法大抵又是憋着坏想收拾寒山。
      赵霈又夹了一块肉悄然放入她的小碟中,望着她呼噜噜吹气的样子露出一丝笑意,“怎么不问我想做什么?”
      “你别只给我夹,你也紧着自己吧……”她推辞了一番,自顾自给他和自己斟上温酒,笃定地说,“总归是与寒山有关,也必不是什么好事。”
      小盏轻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赵霈被她说中心事,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寒家知道他有账本已经容不下他,即便他早已亲手毁掉账本,家中族老也不再信任他,因为随时担心他会叛出,视他做眼中钉一般。他想在宋国出仕,没有家中族老的支持,怕是难了。我方才……竟一时有了让寒山来赵国出仕的想法。”
      白妧听他说完,这才正色道:“你这算不算是亲手毁了他前程的弥补?”
      寒山今年也十八了,在京畿早已过了春闱考试,可一直无人举荐,他在宋国出仕无望,身后再无家族支持,他往后的路该是会很难的。
      赵霈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眼中霜雪沉沉,嘴角却依然挂着笑意,“若要弥补,也该是还他一位‘白小姐’才是。”
      “什么意思?”
      她胸中没由来的一场激荡,停下动作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即便此刻他容貌只有十八岁,可他的心智却远远不止,就好像白妧藏在小小少女身体里,实则早已阅尽了生死。
      他偏身过来,替她揩了嘴角的油渍,故意揶揄她,“我认识的白小姐可不止你一位,光在左婴就有好几位。”
      哦,原来是在说他的那几个表妹……
      白妧突然醒过神来,“咦不对,你说的到底是谁?”
      “是白薇。”
      赵霈这才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原来一年前白薇因反对家中的婚事出逃过一次,阴差阳错搭上了当时的宋国使臣的车队去了宋国的京畿,在京畿偶遇了寒山……
      “据说是她先认出寒山,跟着去了寒家在京畿的宅院,原想跟着寒山混吃混住,没想到寒山当即便通知了左婴的白家将她逮了回去。”
      寒山好无情的形容,白薇是赵霈的表妹,终究是被迁怒的吧。
      白妧想笑又不敢笑,赶紧捂住嘴巴,“我从前只觉得她胆子够大,没想到如此离经叛道。”白薇从前便说过不会甘心在家相夫教子,她对生活的理想状态和白妧相去甚远,看来她当时所言非虚了。
      “你想笑便笑吧。”
      赵霈面色不改,真正头疼的事还在后面,“自从我做了王上,白家的地位也渐渐水涨船高,尤其是白薇和合萌,上门说亲的人很多,可白薇放出了话,她除了寒山谁也不嫁。前些日子母亲知道我要来济阴,便来找我说和,叫我想法子撮合他们两个。”
      白妧张了张口,“这是为何?莫不是寒山向她承诺过什么?”
      他们两个怎么看也不像一路人啊,一个是赵霈的头号死敌,一个是赵霈的头号拥趸,凑到一处还不得天天打架?
      赵霈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他摇摇头,自嘲地一笑,“据我所知寒山什么都没有向她许诺过,甚至白薇在宋国时寒山都没多和她说一句话,一发现她便立刻知会了白家,将她送回了左婴。”
      “这便奇了,按白薇的心性儿分明是该怨恨寒山呢,怎么还想嫁给他?”
      两人从前在济阴时还为赵霈吵过一次嘴,怎么看也是对头呀,做了夫妻可还了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年寒山改过不少,她多少也从白朗口中得知一些。
      白妧摸了摸下巴,思忖说:“寒山从前是纨绔了些,这两年改了许多,你若打探过便知道,其实他人不算太差。”
      赵霈又摇头,“正是因为寒山在左婴时保护了白薇,舅父舅母便觉得他人品不错;后又打听到我在济阴时曾与寒山是同窗,便求到了母亲跟前,想通过我和寒山的关系替白薇说和。舅父舅母的意思,若白薇一心要嫁,男方也同意的话便有心成全。你说,这如何使得?”
      赵霈与他之间的关系奇差,叫赵霈说和恐怕还没说呢寒山便拒绝了,这无异于自行放弃。
      两人不约而同摇摇头,最后无奈地相视一笑。
      白妧垂下头,她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我晓得了,白薇的想法很简单。宋赵两国联姻也并非没有,只是难办,白薇明知这件事难办,却偏要为难舅父们去办,一来,大抵是真心不愿出嫁;二来,她好不容易跑出去却被寒山通风报信抓回去,她不喜欢寒山,想着此事大约难成,便存心想膈应寒山;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两人成婚了,以她的性格寒山和寒家也绝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赵霈拧着的眉头突然解开,他略一迟疑,笑道:“你觉得她是这样想的?以进为退?”
      他似乎想到一些别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如常。
      白妧指了指自己的小碟示意他给她夹肉,歪了一歪头,“不过是拒绝家中婚事的托词罢了,她年龄还小,哪里懂得怎么爱一人?你若想试探,便直接告诉她寒山同意成婚,她大概自己就先打退堂鼓了。”
      白妧笃定地说:“这便是以进为退了,看似她做了某种决定,实则是在逼舅父舅母先放弃她婚事的决策权。”
      他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先不说白薇的事,“我记得你当初对我的态度转变也很快,几乎一夜之间,快到我以为……唔。”
      还没说完便被白妧塞了一块肉在嘴里,麻麻辣辣的香味立刻弥漫整个口腔。
      这便是故意与他为难,不想正面回答了,他故作生气地瞪眼,“大胆!”
      她却不以为然,指着空空如也的烤架,支支吾吾遮掩说,“还是别说旁人了,赶紧烤肉吧。”
      他却不着急,只叫了一声白妧,声音像清冽的雪落在树枝上。
      “你当初也是想的吗?对我好,实则是想逼我放弃你,抑或是,想给我一个美丽的回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你让我的觉得不真实……”
      他的声音像雪原里轰然倒下一棵坠满雪的松树,那片雪以雪松为原点开始在雪原中逐渐扩散,直到周围逐渐全部变得寒意一片。
      白妧又喝了一盏酒,愣愣地看了他一瞬,这才放下手里的小盏。
      一旦心中有了这种猜想,他便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就算她此刻坐在这里,他仍觉得遗憾。
      她不作答,火光的映衬下她皮肤白皙透明,双颊因为酒精的缘故变得驼红,仿佛雪地里振翅欲飞的仙子。
      他小心翼翼,可还是觉得不真实。
      这样的幸运,哪里是他能握在手里的呢?他觉得自己不该问的,明明她知道他爱得这样卑微,为什么要自己说破,为什么要说破让自己难堪?
      她慢吞吞挪到他的身边,移动时身上披着的斗篷无声滑落,露出她内里原本宽松的棉袍,大领的式样露出少女一大截细腻的皮肤。
      “我在呢。”
      她呢喃着,像是撒娇。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臂膀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根本没有过动作。
      少年的怀中有雪粒清冽干净的味道,又矛盾的带着火焰的灼热,她纤细的手穿过他的大氅,灵巧地覆在他的腰身上,感觉到他肌肉逐渐紧绷,他的胸廓在她的臂弯中变得急促。
      白妧仰起头问:“我在这里,你还觉得是意外吗?还觉得不真实吗?”
      他低下头,少女双眸微抬,唇边还残留着晶莹的酒渍。
      双眸含情,她的眼睛太亮太澄明,仿佛洞悉一切,仿佛少年心底最深处的黑暗也被她这么一眼照亮了、照清了。
      经历过不幸令他感到现在一切太顺利都是都是假象,他眼前的一切都不够真实,会猜疑、会不自信,可他明知自己这种情绪不对劲,他压制不住只能迸发出来。
      只有她能安抚,她的拥抱让他感受到爱意,或许是酒后的微醺,或许他曾经的猜测都是对的,可那又怎么样?
      某种熟悉的情感犹如潮水般袭来,就要溢出胸怀,她此刻像小猫一般温顺伏在他的身边,不就是最好的表白吗?
      两人身子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热度,少年身子轻轻颤栗,他觉察到不对劲,于是沉眸警告少女,“快回你位置上去!”
      别乱摸乱蹭,这样很危险。
      “我不……”
      如果你不的话……
      她的拒绝令他仿佛受到莫大的鼓舞,于是俯身过来,大氅呼啦滑落身后。
      他一手轻轻扣住少女细软的腰,另一只手垫在少女脑后,重心不稳的两人便一起倒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咚”的声音。
      少女身体初现窈窕与他紧实的肌肉轻触摩擦,她仓皇说了句什么话,赵霈没听清,他干脆闭上眼睛,脑中乱糟糟的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此刻只有一张软糯的唇在脑海中轻轻张合,发出迷惑人心的邀请……
      身后“嗒”的一声什么东西落了地,他并不关心。
      她在他身下,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像是要揉进彼此的身体。
      此刻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手无意识地描绘着少女曲折的身体线条,一心只想尝一尝少女嘴角诱人的酒渍。
      终于,他揽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下去。
      温柔且缠绵的吻,隔着多年的思念单刀直入,闯进了她的嘴唇,攻城掠地,不断索取。
      呼吸声在空中碰撞,气息融合。
      这感觉……
      赵霈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着,少女的唇比记忆中甜美一万倍,他要沉溺在少女的柔软里,纤细又温暖,湿润又细腻,他忍不住兴奋,就连灵魂都在颤栗。
      “阿秋……”
      怀中的少女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整个人裹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小意外将两人同时拉回现实,少年如梦初醒般看向寒意的来处——被风吹开的门扉“伊儿”的晃荡,原本是伊开一条缝的,如今被一阵清新的冷风吹得大开。
      芦花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挤进屋里,或在火光下消失不见,或落在地板上化成一滩晶莹。
      他低下头,少女被自己压在身下,嘴唇红红的,眼中有些懵懂……
      来不及细想到底是什么,他慌忙抱着她起身,扯过一旁她的披风给她披上,一张莹润的小脸立刻被细碎的狐毛包裹,越发显得矜贵。
      赵霈不敢说话,心里觉得无奈,明明是被她蛊惑的,怎么自己反倒像做贼心虚?
      刚刚两人的身体贴那么近,她该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白妧心里也如激荡的湖水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刚刚两人亲吻时贴得那么近,她早已觉察到他身体的变化,她在心里默默叫了声好险好险,差点走火……
      白妧抬了抬眼,撞见赵霈隐晦的目光,顿时生出些许尴尬来。
      赵霈又替她拢了拢披风,好叫她被完完整整的罩住,与她以额抵额,热气吐纳在她耳畔。
      这次他也不甘示弱,说道:“如何?验过货了,能嫁了么?”
      白妧大骇道:“你胡说什么?我验什么……”
      越说声儿越小,分明是心虚,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简直无地自容,干脆原地消失在雪堆里算了,她想起身逃跑,却被他一把捉住脚腕。
      赵霈细细端详了她的脚踝,柔若无骨,白皙中泛着丝丝缕缕娇艳的粉红。他似笑非笑一般,“赵王成年却不设后宫,想必世人的猜想很多吧?是说我本就身体孱弱不能人道,还是说我自幼孤僻,纵使美人在怀也不懂消受?妧妧在济阴,又听过哪几种版本?”
      不等白妧回答,他便又说道,“世人无知猜测便也罢了,你与我鸿雁无数,我为何不设后宫难道你不清楚?竟也相信那些无稽流言?”
      白妧羞得无地自容,“是,我真是昏了头了……”
      她捂住脸向他道歉,“我不该听他们的话来验你,我明明知道你是好的,可就是经不住他们都怀疑,我一时昏了头……”
      真是羞也羞死了,这个时候就一股脑往旁人身上推就好了。
      其实这些都怪白朗和孟灵双,他们听到外面关于赵霈的风言风语,明里暗里示意白妧,打着为白妧未来着想的旗号,想试探一下赵霈身子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毕竟这么久以来,大家看到的也都只是白妧在单方面推进关系,面对白妧时,赵霈真的很沉得住气,白朗于是认为这种“冷静”就是有问题,他们赵家几代君王都有隐疾,白朗自认为自己的担心并不多余。
      赵霈有疾这婚事必是不成的,就算勉强成了,苦的也只是白妧;可若是赵霈无疾,后宫御嫔无数,他们又该担心白妧所托非人了。
      这样的心情本就相互矛盾,可事关白妧,白朗和孟灵双实在上心,便想通过这次出游好好勘验一番。
      “白妧!”
      他气得连自己的专属昵称都不叫了,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却又被她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赶紧捂住耳朵,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赵霈的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难怪先前与白朗白九一起泡汤时,他们总是提到一些私密的话题,眼睛还有意无意到处乱瞟,原来一家子都在怀疑他身有隐疾。
      “我不要面子的吗?若不是从前对你有过承诺,今日必叫你好看!”
      “你也该想想,若我方才没能及时抽身,你又该如何?往后定是要怨我怪我的。”
      他恨铁不成钢,但仍是一面恨恨地说着,一面蛰身去关那扇被风吹开的门。
      那少女娇怯怯跪坐在火旁,他一回身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他微一闭眼稳了稳心神,这一生无论多少次再见,他都会为她着迷。
      终究是,千言万语化作柔肠万千。
      见不得她哭,见不得她皱眉。
      他这人哪,哪里还有什么为王的脸面,可不都折损在她这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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