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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章 ...

  •   他不问任何缘由,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每每平淡看人时,有种说不出的平和令人心安。
      她梦醒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此刻才终于稳了神。
      小苔也知道她不见到公子不能放心,又恐她骑马外出会有意外,现在还搅进来一个赵霈,她更是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无奈此刻家里没有做主的人,只能由着她胡闹。
      小苔小声劝道:“小姐,就让赵公子替你走这一趟吧。”
      她没有理会,只对赵霈说道:“你独自去他恐怕不会相信,再说了他如今正在兴头上,根本不会跟你回来。”
      赵霈无奈叹了口气,只握住白妧的手,弯腰稍一用劲她便上了马。
      白妧坐在他身后,简单向小苔交代:“我同赵霈一道去,若是我母亲回来问起我自去回话。”
      马鞍位置窄小,但好在赵霈本就瘦弱,白妧也是小女孩身形,两人并骑倒也不觉得拥挤,再说现在情况紧急,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你怕不怕?”他目光笃定,并没有问白妧会不会骑马。
      感觉到她在摇头,他便不再说什么“驾”的一声甩开缰绳,马儿朝着芝垭山山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马似流星人似箭,沿途树影飞驰,望着不远处的翠绿的芝垭山,她无心欣赏,怀里像揣了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顾不上许多了,这一世她原本也不是为了看风景才来的。
      白朗你等等我……
      她将头伏在他的背上,安慰自己骑马就是这样,她抱着他的腰并不是因为她想抱着他,更不是为了占他便宜,她是因为会掉下马去。
      他不是想象中瘦骨嶙峋,她的脸上也有些肉垫着,两人一中和倒也相得益彰,没硌着她的脸。
      于是她心安理得箍住赵霈的腰,他身子微微前倾,白妧摸到他腰腹间硬硬的像一块块石头,突然升起好奇心,“这是什么?”
      赵霈身子一歪避开她的手,沉声道:“别乱摸。”
      她哦了一声,他这么瘦不可能还有腹肌吧?唉,她也是一放松脑子就胡思乱想,现在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好男色?
      好在赵霈驭马有方,路上颠簸并不十分难受,耳边风声呼啸,白妧终究是察觉到不对劲,迟疑了片刻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
      本是一句为避免尴尬的闲话,她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赵霈却突然身子僵硬,胡乱“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离开赵国的时候他才八岁,王宫里的孩子几岁学骑射?他不是说他自幼身子不好吗?自幼患有心疾的孩子也要同常人一般学习骑射?赵王宫里的教育这么不近人情啊……
      赵霈控着缰绳,音色沉稳:“白朗到底怎么了?”
      白妧被打断思路,不再去纠结他骑马的事,自然也不能说自己想起白朗今日会摔断腿,所以赶着去救人,她只得嗫嚅道,“我梦见他从山上摔下来,受了很重的伤。”
      虽然看不见赵霈的脸,但她明显感到他呼吸停滞了片刻,大概心头正在想这也值得你火急火燎跑一趟?
      随后他才缓缓安慰她道:“做梦的事不能当真。”
      他话是这么说,却几乎能想到她委委屈屈瘪嘴的样子,策马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
      白妧听了一耳朵便飘散在风里了,安静地伏在他的背后,突然觉得赵霈算是很能容忍自己的无理取闹了,他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相信她,可为什么成年后就成那样儿了呢?
      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路程行至一半赵霈觉得她需要歇一歇,白妧却坚定摇头说不,白朗接下来几个月能不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就看她了,她怎么敢歇?就算不能阻止事件发现能让白朗少受些皮肉之苦也好啊。
      好在她有些骑马的底子,虽骑得不好,但好在赵霈操控得好,马儿在他手底下温顺得很,跑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他们便到了芝垭山的山门口。
      山门处有人家照看着马车,正是停着江家和白家的马车。
      远处,山峰逶迤,白云缭绕,朦朦胧胧,也不知道白朗他们到哪里了。
      她说了句不好,一溜烟下了马便赶紧往山道上跑去。
      山路难行,她却一路疾奔,赵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白妧也知道自己这样未卜先知很离奇,除了赵霈谁还会相信她,可如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只得先找到白朗再说。
      沿着蜿蜒的山道拾级而上,穿梭在茂盛的树林下,她自以为很坚强,可那副哭唧唧的神情却让他心烦意乱,一丝酸味忍不住冒出头来,白朗在她心中的位置竟那么重要?
      索性她是对白朗,若是别人恐怕他要发疯,他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妧叹了口气,如今可不是陪她发疯吗?陪她跑到芝垭山上来,村舍遥远,匆忙间什么都没带,最近的庙宇又建在山腰上,一会若是她渴了连口水也喝不上。
      她是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儿,若是一会饿了渴了难受了他可怎么哄得好?
      山林间苍松翠柏没有半分凋零的模样,它们的旁边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果树,枝头上挂着圆圆的、红红的小果实,看不出什么果子却很诱人。
      若不是她有心事,今日这样的景致倒很适合两个人漫步谈心,芝垭山秋山秋水初现端倪,远离世俗的喧嚣,去除了夏日的浮躁,似乎比任何人都更宽容。
      至少在这里,他好像在自己悠长的梦里,没有人会劝她远离他,没人会唾弃他,而她此时也切切实实真心需要他。
      也不知走了多远,白妧累得腰酸腿软,她终于停下来撑着腰大喘气,恨不得胁下生双翼,直飞到道白朗身边。
      她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不解地问,“你为何一点都不累?”
      他脚步不快不慢始终落后她一步开外,她觉得自己很累,其实赵霈更累,她不管不顾地在山路上走,他却还要防着她摔跤,还要眼观六路以免她会被山林间的小动物冲撞。
      不过这些他都甘之如饴,她关心他,他自然心中甜甜的,面上却不显山露水淡淡回应,“或许我体力好吧。”
      这算是什么回答?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索性还有清凉的山风吹来,她终于感受到一丝丝的凉意。
      白妧突然听见山林中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住脚步,仔细辨认好像正是白朗他们一群人,白妧忙冲着山路喊了几声白朗。
      几只鸟扇着白色的翅膀,鸣叫着飞上天空盘旋,原来是白妧惊了它们的美梦。
      山林中立刻传来回应,山谷里隐隐有声音回荡道:“有人摔倒了……帮忙……”后面说的白妧却什么听不清……
      白妧又心惊起来,拉住赵霈的手慌里慌张:“白朗真的出事了,我们快走。”
      赵霈这回倒是冷静许多,皱了皱眉,“也许不是你哥哥……”
      见他这回不肯相信,白妧忍不住尖叫到,“怎么不是他,若他好好的他怎么不亲自回答我。”
      说到底不是你哥哥,你根本不关心,后又一想他的亲哥哥要至他于死地,他对哥哥这种角色没什么感情也是应当的。
      她一面叫了几声“白朗,”一面想着又流下泪来,悲悲戚戚又继续往上登山。
      绕过山坳走出遮挡的树影,又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群少年在一处平坦山坡边,他们或蹲或站,围成一个圈,中间躺着一个人。
      他们见了她并是不觉得惊讶,向来爱跟着白朗,玉海书院又是她的家塾,互相认识也是自然。
      她一眼就认出严绎,严绎退了一步叫了声:“白妹妹,你哥哥……”
      严绎见她哭得悲切,不免心生怜惜问她,“白妹妹你哭什么?”
      她看清楚他们围圈中间的确有一个人,那人平躺着,有阳光穿过树的缝隙照射下来,他抬起的手臂正好遮住脸。
      我哭什么,我自然是哭我家白朗,不过是我贪睡了一会他腿就摔断了。
      白妧眼眶一酸,悔恨不已,流着眼泪大喊一声:“白朗……”
      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让你要受些皮肉之苦。
      赵霈扯了她的衣服一下,白妧不明所以,哭着向“白朗”飞奔过去,她扑在他身上:“对不起,白朗我来迟了……”
      “白朗……对不起对不起。”
      她正涕泪横流时,被她一叠声对不起打扰的那人终于不耐烦了,那人放下挡阳光的手臂,他一扭头、开口:“白小姐你哭错人了。”
      呃……她顿时收了声儿。
      这声气儿?
      白妧在他胸膛上抬起脸来,水灵灵的眼睛十分无措,忽闪忽闪,却见那少年正拧着眉一脸费解地望着她。
      “寒……寒山?”
      她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会是寒山?不是白朗吗?
      站在不远处的赵霈不禁扶了扶额,刚刚看身形就知道是寒山,偏偏拽她不住,还是让她飞扑了过去。
      白妧张着嘴巴,索性吃惊之余竟还不忘从寒山身上起来,哆哆嗦嗦没说出一句话来,极力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才回过神来,可不是嘛,白朗早上出门时穿的可不是这个颜色。她押着步子慢慢往后退,抬眼看见哥哥们全都戏谑地望着她笑,更甚者已经毫不掩饰笑出了声。
      她“呜咽”了一声,捂住脸躲在赵霈身后,呜呜,太丢人了,明明应该是白朗怎么会是寒山?!
      此时若是有一条地缝她定是要钻进去的……
      严绎还算自持,并没有哈哈大笑,他解释道:“是寒山摔了脚,你哥哥和良野去找人家帮忙去了,刚刚我说了你没听见吗?”
      她哪里听得到?严绎一上来便问她哭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严绎说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白小妹一上来就抱着寒山哭,登时将众人唬住了,便没人敢出声提醒。
      我听见个鬼声儿,山中那么空旷,根本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她小小声应了一声,实在太丢人了,狠狠扯了路旁的树叶遮住眼睛,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山林间。
      寒山这才支起身子,将自己受伤的腿亮了亮相:“白小姐肯为它哭一哭,它就是断了、也值了。”
      几个少年又笑出了声,严绎却一本正经叫寒山别胡说。
      白妧羞得不行,“别说了,是我睡迷糊了,是我搞错了。”
      “我……我也去找人帮忙。”她眼睛张得大大的,像只受伤的小鹿。,说完一转身又往山下跑去。
      赵霈怕她出事,只好无奈折身跟着她,他自然和她是一路的。
      严绎叫了一声赵霈,“芝垭山秋景正好,不若你叫了白妹妹和我们大家一起玩?”
      环顾四周各有不同的目光,赵霈谢绝了他的好意,说了声不必。
      寒山坐在地上,受伤的脚已经开始肿胀起来,“叫他做什么?他自然是要和他的白小姐一道的。”
      在他眼里,赵霈就是白妧最忠实的跟班儿,不论是上哪儿他都跟着白妧,谁说白妧一句不好,他便能当场翻脸,他们结梁子可不就是因为白妧处处维护赵霈嘛。
      再则是因为寒山自己尴尬,原本赵霈刚来书院时他们都是不屑的,一个异国庶人无依无靠在济阴,像坨烂泥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可慢慢的大家发现,即便赵霈每天只上半天课,还去码头勤工俭学,他的课业也丝毫没有落下,虽然只是个旁听生他的对答和见解却常常得到先生们的夸奖。
      先生们对他刮目相看,自然最喜欢这样的学生,常常扼腕叹息,他的胸襟和见解可不是他一个少年人便有的,又说他不能入仕委实可惜了些。
      逐渐他在同学间立住脚跟,再无人喊打喊杀,就连寒山和他争锋相对时,也有同学指责寒山的不是。
      如今除了他那几个死党,书院里已经无人在和赵霈针对了,此时严绎让赵霈留下,无异于是在打脸寒山。
      赵霈下了几个台阶,忽而又停住脚步,严绎以为是他改变主意。
      他却只是转身对严绎说道:“取坚实木板固定,十二个时辰之内冷敷,切忌揉搓。”说完眼神从寒山身上扫过,折身下了台阶。
      严绎先是不解,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寒山的脚,连忙应了一声多谢。
      白妧不疾不徐地走,被山间清凉的风一吹,纵使她再窘迫也缓解了不少,一回头见他依旧不紧不慢跟在自己身后,她顿时又羞起来,可又无处发泄,他没有错、她还记得他分明拽了一把没拽住啊,怎么能怪他。
      赵霈倒不觉得她丢人,太过担心一个人以至于行为有失正常,无甚影响。再者,在他看来,她这样冒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她停下来,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便问赵霈,“这山间会不会有猛兽?”
      赵霈稍一思索,一本正经道:“猛兽或许不至于有,可小兽精怪兴许有些。”这点倒不必过于担心,单凭他的身手,对付落单的狍子之流还绰绰有余。
      白妧见他不开窍,哼了一声一甩头发又继续往前走。
      他顿时落了后程,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她是刻意在找话题。
      他亦唯恐独处的尴尬,生怕她问出什么问题来了他无法回答。
      先前因为她有心事他未敢多言,如今她见白朗无事也放下戒备,他也学着顺杆爬,忙改口说:“那些小兽野性难驯,白小姐容我跟紧些吧。”
      她这才回过头,两人相视一笑。
      少年的笑令人清醒,好象一剂镇静剂,让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很满意,她在慢慢接受他,从心里接受他。
      白妧向他伸出手,“你牵牵我……”
      她涨红了脸却那么明媚,她微笑抬起头来,眼睛闪着异样的光,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见他迟疑不肯牵住,她又菀尔撒娇道,“我的脚太痛了。”
      他迟疑并非怀疑她脚痛是假,只是她这副神情太过熟悉,脑海中闪过她对着他情迷意乱说“你亲亲我。”她撅起鲜艳的红唇,凑到他的唇边,直到吻到他,她方才心满意足的缩回身子。
      那时他也以为自己真的抓住她了,他整颗心被她塞得满满的。
      可惜他没有,他真的是一个爱情的弱者,他分不清是真是假,不敢说拒绝也不敢争取。他觉得就像刚才那样朋友般相处就好,他看她笑看她闹,只是她不要再对他伸出手,拉他出深渊。
      他真的很害怕,触碰过阳光之后再被她扔回深渊里……
      “赵霈?!”她歪着身子跺了跺脚,娇声探询。
      她全身充溢着少女的纯情和青春的风采,湖水般清澈的眸子,以及长长的一闪一闪的睫毛。
      他心颤了一颤,终于还是将理智抛诸脑后,向她伸出手去,握住那片柔意。
      掌心传来的温度是她,真实如她,他无法对她冷漠,如果爱上她是一个错,那他情愿永不悔改。
      并行走在山道上,他像个大孩子被她牵着,脑袋懵懵的,一开口有些艰涩,“我们现在回济阴还是去找白朗?”
      白妧想起早晨白朗说过的话,略一迟疑,“既然来了也算的难得放松,我……我不找白朗,你也别找严绎他们,就我们两个人四处走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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