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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八章 ...

  •   白朗白妧辞别了老太太、二叔二婶和众姊妹兄弟,白朗的婚期未定,他们只得再三向祖母保证,一定下婚期就立刻告知祖母,一定不会像白九那么仓促,一定要留时间好叫老太太动身去济阴。
      晚秋微凉宜人,兄妹俩不慌不忙地走,返程是十分顺利的,回到济阴的家里已是午后。
      白宅前院却连一个下人也没有,正厅偏厅都没有人,这份意外的安静直叫白妧白朗兄妹觉得心惊,一直到了跨院那里才隐隐听见玉氏的小院里传来人声儿,白妧听见白九的声音,顿时放下心来。
      “九叔?”
      白妧听见白九的声音,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原来是去京都多日的九叔回家了。
      两兄妹不知道的是,白九一回来便怂恿玉氏搬去了竹丸巷的家,可不过才住了两日,又匆匆搬了回来,直闹得人仰马翻。
      走到小院门口看见崔氏、白九、还有李妈妈齐妈妈等等全都都聚集在玉氏的小院里,院中人满为患的样子倒先唬了白妧一跳。
      齐妈妈和其他人正一起处理院子里角角落落的苔藓和小石块等,她一见白妧进来,眉眼中都带着欢喜,一面向屋内通报,“公子和小姐回来了!”
      崔氏也是喜不自胜的样子,一出门笑吟吟地问:“你们两个算是鸿运当头了,回来得可巧,家里正有好消息。”
      “母亲,可是有什么喜事?”
      白朗疑惑地看了一眼众人,大家也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崔氏走下台阶,嘱咐齐妈妈道:“齐妈妈原是最擅长照顾孩子的,白朗白妧两兄妹就是齐妈妈一手带大了,打小身子骨就比旁的孩子好一些,如今你也终于有了新的差事。”
      这话叫齐妈妈受宠若惊,崔氏又提到孩子,这话的意思是,难不成……
      白妧忽地抬头,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模样:“婶婶有喜了?!”
      崔氏郑重地点点头,她用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个多月就快三个月,也可以告诉你了。”
      “呀!”
      她又要当姐姐了,白妧算了算日子,该是九叔去京都前就怀上的。
      她欢喜地叫了一声便往屋子里跑,被迎面出门的白九逮了个正着,白九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变得一脸严肃,一回手便揪住了白妧的小辫子。
      白妧有点烦他老是喜欢抓自己头上的小揪揪,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干什么你?!我要进去看婶婶。”
      白九又改成拉着她的胳膊,“大夫叫她好好休息,你暂时不要去打搅她。”
      这话说得!好像多不待见白妧似的。
      可到底是人家的屋子,白九开口了白妧也就没有硬闯的道理,再说看着白九一脸凝重,白妧也有些发怯,只是没好气甩开他的手,“不去就不去,等婶婶休息好了我再来行不行?”
      难得白妧温顺一次,白九这才松开抓住她的手。
      白妧奇怪地看他,第一次做父亲的他,脸上竟看不出什么欢喜的表情。
      一旁的白朗突然惊奇地发现,“九叔你怎么在发抖?”
      白九还在强装镇定,“没有的事,我就是……腿软。”
      原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吓的,他哪里是不惊喜,分明是太过惊喜导致了惊吓,半晌还没醒过神来。
      原来白九出门的这两个月以来,玉氏一直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直到白九回来两人搬去竹丸巷,小别胜新婚,白九行事多少有些鲁莽,不过一次,玉氏便见红了。
      玉氏这才醒过神来,赶紧请了医师去竹丸巷诊查,索性没什么大碍,可也吓得白九够呛,等到玉氏情况好了一点便立刻将玉氏“搬”回了白家,家里有大嫂,还有善于妇幼的老妈妈,医师也说了并无大碍,白九的一颗心才总算安定了一点。
      这也是他不要白妧进房间的原因,这个侄女儿毛手毛脚,可别再做点什么事,他的心脏可禁不住第二次这样的恐吓。
      崔氏念及白妧还小,便没有向她明说缘由,这些都是白妧听小苔说的,这就是小苔的好处了,这个家里就没有这个傻丫头打听不来的事。
      可就是她一脸懵懂地问白妧“九爷做了什么事能叫玉夫人怀上孩子”或者是“九爷做了什么事能让玉夫人怀不好孩子”这类问题时,着实叫白妧红了好一会儿脸。
      这个拿无知当有趣的丫头,见白妧答不出,小苔还满眼天真,只单纯地觉得是白妧自己不知道罢了,她说有空问问公子,白妧又羞又臊,当即厉声制止了她这种愚蠢的念头,心中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不要她去打听了……
      看见九叔心惊胆寒的样子,白妧觉得很可乐,现在所有玉氏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已经被他夷为平地,盆栽盆景也尽数搬走了,整个院子如今只剩下光秃秃一片。
      白朗也难免觉得夸张了一些,可这份真情也足以说明九叔是真的心疼九婶婶,可他全然没疼在正点位上,或许等到过几日玉氏情况好转,出门看到自己精心培育的花被搬走时,又会气得卧床了吧。
      白妧摸着下巴,别看九叔平时四六不着调,可倘若做了父亲,就他如今这个劲儿,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吧。
      她想起有一次半睡半醒之间,赵霈也曾经说过,他若是做了父亲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当时他们正谈到赵霈的父亲体弱,不能顾全赵霈母子,白妧只想到是因为赵霈是庶子,自幼很少得到父爱,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只叫她觉得清醒冰冷,或许他当时说的并不是他的父亲,他说的是他和白妧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啊……
      她心下一痛,那个多么不合时宜的孩子。
      她曾看见赵霈少年脸上有着他年龄不符的痛心,那是因为他第一次做父亲,欢欣不过是有片刻,甚至来不及分辨真假,就被她狠狠地一刀戳在心门上,原以为会是阖家美满的结局,却被她无情地永远关上了大门。
      他该是恨她的吧,才会穷追不舍回到了两人的少年时代,可他又是矛盾的,白妧能肯定他的心意,他对白妧的好是用尽全力,是独一无二。
      她暗暗惋惜那个孩子,如果他来的时候或早或晚一些该有多好,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
      她尽力使自己不去想,如果回到当初,赵霈肯早一点解释,如果她肯听信赵霈的只言片语,那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忘记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本以为只要不看,不想,不记,就会忘记,可天上那些细碎儿洁白的云块,被风吹走之后毫无痕迹,就能说它从没停留过吗?

      白朗白妧在正厅里听九叔讲京都见闻,白傅从中寻找商机,白妧以往都是不爱理会这些,在白傅看来她实属于外行听热闹,便由着她。
      起初她是不感兴趣,直到白九说道赵国某地连绵下了一个月的雨,大雨造成了山洪冲垮了屋舍,冲毁了庄稼,死伤失踪无数……
      白妧竖起耳朵,渐渐挺直背脊,她知道九叔说的正是赵霈曾经在破庙里说过的那件事。
      九叔叹了口气:“只隔了一道芝垭山,没想到那边儿竟是这样的凄惨,那小子运道不甚好,以继位竟这样天怒人怨……”
      他说这话的时候,偷偷拿眼看白妧,白妧却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样子,还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那小子”自然指的是赵霈了,白妧在心里狠狠踩了白九一脚,面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九叔在京都时已经知道了赵霈当了赵王这件事,除了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庆幸:幸好赵霈当初在百奇时,小柔都说要善待他,白九也的确未曾苛待过他,否则这会子该担心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唯恐他秋后算账。
      白朗赶紧咳了两声,帮赵霈打圆场:“这种天灾是人力不可避免的,怎么能怪君王?传这种谣言的人实属愚昧可笑。”
      “也不是,咱们济阴民风淳朴,不像在京都什么消息都来得快些,京都的术士说,赵国大面积临海,原本不缺水,他们兄弟的名字都犯了‘水’,一个‘霃’,一个‘霈’,一个大雨,一个久雨,可不都是犯了忌讳吗?京都的术士说,赵氏唯有改名方可解赵国此一难。”
      他越说越起劲,还干脆直接点名了,这不是戳白妧的心窝子吗?
      白朗赶紧冲他摇摇头,“九叔……”
      白妧若无其事看了二人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我倒觉得‘霈’字甚好,君王恩泽是霈,雨露充足是霈。”
      白九见她面色不善,也知道自己捅了娄子,于是赶紧干笑两声:“妧儿觉得好就好,九叔现在一想也觉得甚好。正好九叔的孩儿还没有名字,不如……”
      “不行。”白妧站起身正色道,对他简直十分失望,“你还有没有底线?连孩儿的名字都要抄袭?”
      白九:“……”
      白朗不住向他使眼色,就知道只要一提赵霈她会炸毛,更甚者前些日子家里敏感到谈“霈”色变,九叔那些时日不在家里,原以为他躲过一劫,没想到他还是反复在妧儿底线试探。
      白妧这才慢悠悠地说:“赵霈他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怎么会是不懂百姓疾苦的昏庸君王,他更懂底层的贫苦,只不过现在他受人掣肘,抱负得不到施展而已,他胸有丘壑,将来一定会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君王。”
      一丝苦恼从胸中溢漫出来,都只看到他少年掌权,原以为是苦尽甘来,却都不知道他的处境艰难,赵王宫处处都是傅氏耳目,群臣还在观望不肯助力,现在的赵王就是傅氏的一具傀儡,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傅氏的监视下,他的每一道诏令都要傅氏先过目方能发出。
      她难受的是,这些她都知道,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了。
      那天赵霈在破庙中谈及,上一世正是傅氏瞒报灾情,大批灾民进城后无米无粮,正逢冬日却居无定所,灾民死伤无数,灾民中却谣传新王奢侈浪费成风,对救灾一事置之不理,傅氏还趁机加重赋税,灾民忍无可忍,于是树起了暴*乱的大旗。
      虽然暴*乱被赵霃留下来的精锐禁军镇压下来,也不能避免死伤无数,一时间左婴城内哀鸿遍野。
      这次暴*乱中,玄度无法认同赵霈武力镇压,因为禁军暴力镇压的大多数是一些无知百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原以为进入左婴城便是找到了归处,不料受人挑唆,加入了暴*乱中,最后死无全尸。
      至此之后,“暴*虐无情”之名便一直跟着他,如影随形。
      这一次要在傅氏瞒报灾情的情况下,提前做好抗灾准备,要扭转曾经被傅氏抹黑的口碑,只是这一切只能悄悄进行。
      赵霈说话的时候,眉宇间有化不开的痛惜,那些死的都是他的百姓他的子民,他怎么能不痛心?他从不惧怕一切重来,如果知道了结局,重来一次他却不能做出任何改变,那才是真正的庸碌。
      白妧决定悄悄帮他一帮,白家本是贩米粮出身,库里什么都能没有却不能没有米粮,虽然没有告诉赵霈她会做什么,可她已经下定决心。
      白傅作为百奇的大家长此刻现在除了赵霈以外,还想听点别的,他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朗儿你说说看。”
      白朗面色沉稳,他看了一眼白九道,“儿子还不是很懂生意之道,怕说得不好。”
      早知道白朗少了些生意头脑,白傅不免有些失望,却还是让白朗直说。
      白朗只得站起身来,恭敬道:“儿子大胆,想问一问九叔咱们家还有多少大米?实在不够,栗米也行,麦类、菽类各有多少?全部加起来能不能缓解这一季灾情?”
      白九翻了翻身边的账本,“大米不足一千石,粟米、菽类林林总总全部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两千石吧。”
      没料到白朗能想到这么远,白傅着实惊喜,目中也流露赞叹之色:“你想将粮米卖去赵国?此时动身,正好能赶上灾民流离,就算不提高价格卖出,咱们也能赚不少钱。”
      “不。是送。”
      白朗抬起头,眼中有莹润的光泽,“不仅不提高价格,还要百奇搭上人工成本和运输成本,可能还会亏损米粮原本的本钱。”
      白九放下手中的账本挑眉看他,白傅眉间也是不解。
      “送?这是为何……”
      商贾人家明知有生意却不做,还搭上人工和运费去白送?
      白傅在心中忍不住否认,看来这孩子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白朗顿时有些局促,他不安地望向一旁的白妧,白妧冲他点点头,这才让他有勇气继续往下说,“父亲和九叔可听过‘奇货可居’的故事?吕不韦是战国时代有名的大商人,他说过,耕田可获利十倍,贩卖珠玉获利百倍,若是拥君建国则可泽被后世,获利无数。”
      “所以我想,在灾情扩大之前将我们家的所有米粮全部运往左婴,若能解了赵霈的燃眉之急,将来白家背后也好有一靠山;就算不能,也好叫他知道我们尽了心力,尽了从前近邻的情分。”
      他看了一眼白妧,也好解了白妧的心结。
      白傅摇摇头说道:“我们白家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何须刻意去傍一人做依靠,何况他是赵王,我们是宋人。”
      说着他也下意识看向白妧,她正愣愣地望着高墙发呆,一墙之隔便是曾经那位近邻了,唉,女儿的心思这家里谁不知道?若这事真是赵霈开了口,她没有不答应的,以她的性子,怕是又是寻死觅活一般威逼家里。
      白九听到这里不免心中咯噔一声,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大哥细想,他走前曾管理过百奇的几个库房,百奇有多少存粮他不是不知道,但凡他动点歪心思……”
      “他不是那样的人……”
      白妧盈盈起身,腰上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优雅。
      若他曾有那样的心思,上辈子他被暴民造反时就应该想到,一山之隔的济阴白家可解燃眉之急,可他没有那么做。
      她向白傅拜了一拜,“女儿相信赵霈不是那样的人,父亲也并非不认识赵霈,他为人如何父亲可以向玉海书院打听,在百奇中也能了解,我相信若是白家不愿意,赵霈绝不会逼我们这么做。”
      白傅这次倒是赞同地点点头,对白九说道:“柳溪先生也曾说过他不同流俗,孤特独行,要说我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了解之后还是很满意的。”
      兄妹相视一笑,本以为事情就要成了。
      白傅却突然话锋一转,“可不代表我要捐米粮去帮他的灾民,他是一国君主,座下谋士无数,咱们能想到的难道他身边的人想不到?左婴也有世家和商贾,他们将如何应对,我看我们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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