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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八十九章 ...

  •   二月初的日子,虽然气温回暖积雪融了一些,可到底是在山里,车队越往山峦的高处走积雪就越厚,马上要过垭口了,车队不得不停下来修整。
      下了马车,白妧裹着厚实的皮毛和白薇挤在一堆,两个小丫头缩着脖子看大家给车轱辘上缠铁链,叮叮当当击打着地面未融的积雪。
      白妧露出两个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四下寻了一圈,这里还看不见宋国的哨岗,心知还在赵国的境内,要往前翻过芝垭山的垭口再走一段路才能进宋国的国境呢。
      站在路边放眼向垭口望去,整个芝垭山脉就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被,四下除了自家车队中的说话声,竟连只飞过的鸟也没有。
      整装的车队重新出发,白朗要照顾白傅和白二叔,又安顿好白妧和白薇,车队里还有十多个人,事情一多起来他便有些力不从心。
      他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不安,看了白妧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车,还没来得急开口寿哥便问他:“你怎么不问问小姐?那些人是不是赵王的人?别是劫道的吧!”话是这么说,可他实际并不十分担心,只是心急地往车队后方望了一眼。
      马车后方,遥遥的可以看见一行人,骑着马装备武器,始终从左婴城出来他们便一直这样不远不近跟着白家的车队,也未言明身份。
      白朗叹了口气,“我瞧他们始终跟着我们,也不打扰,进退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总觉得不应该是劫道的。”
      兴许就是赵霈派来保护白妧的也不一定,他没能亲自来送,又怕派人跟着父亲会不高兴,就叫他的人这样远远地跟着。
      “若真是赵公子的人也说得通……只怕不是,等到了垭口附近的三不管地带,他们动起手来,咱们可应付不了。”
      白朗忧心忡忡,不会吧……
      又看了一眼那些人,方才想问问白妧赵霈有没有说过会派人跟着,又怕说了她多心,白朗一见她和赵霈好他就受不了,怎么好还叫她知道赵霈在暗中保护她,难道叫他们感情更好吗?从前在济阴时便“迷恋”赵霈,这次被劫到左婴赵霈又救了她,她恐怕更不能自拔了。
      好在天色渐晚,眼见车队过了垭口,他们也没有再跟来。
      也是,过了垭口便是宋国的地界了,他们装备了武器,过了界那就是别的一回事了。
      白朗顿时更有把握,那些十有八九就是赵霈的人,只是他觉得奇怪,赵霈为什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却叫他和寿哥白白忧心了一整天,还以为是山贼强盗在盯梢。
      山中人烟稀少,此间岁寒更是无游人在此,只有两个极小极小的村寨,但也很少收容外人。
      好在白家行商在外,与寨中有些断断续续的联系,寨中老者又见队伍中的确有两个小女孩娇怯怯的样子,这才同意他们进寨,不至于大家一起露宿。
      山中寒冷,尤其到了夜间,寨中提供的居所有限,他们便自己动手收拾了避棚,燃了篝火,挤在一起借着火堆的余温倒也将就过了。
      若是平日白妧是万不能将就的,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就算是被傅太后绑架,前途未知的时刻她也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样子,从不肯将就环境;如今是没法子,她叹了口气,一切只有等到回家再说。

      经过两天两夜的兼程,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济阴。
      两世加起来白妧也没出过这样远的门,从前至远便是到楚丘,来回不过一日的车程,这次她坐着马车翻山越岭可真是累坏了,想□□两声,却被白朗怼了回来。
      是啊,毕竟白朗和父亲还亲自到左婴来接她,她一路上备受照顾,反倒不好意思说什么累啊辛苦的话了。
      一进家门白妧便觉得不对劲,家里还是年前的那副模样,年节完了也未摘下那些挂红,母亲崔氏拉着她上下打量自然不说,连声念着阿弥陀佛。
      直到在大堂看到白老太太那一刻,老太太看白妧眼中没有一贯的宠溺,反倒是紧抿着唇不太高兴的样子。
      白妧心中愧对,怎么还惊动了祖母?
      祖母上次不是才说要留在楚丘镇宅吗?她心想,离白朗婚期还有阵子,这么早过来,想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了。
      白妧拉着白薇一起上前见了礼,只介绍白天竹是左婴济世堂的大夫,因和百奇有生意往来便来了济阴,这次来济阴还为采购一些别的药材,旁的没有多说。
      白老太太碍于有外人在场,和和气气客套了几句,暂时并没有说白妧什么。
      对外都说是白妧这段时间去了楚丘,内里详情想必祖母也清楚,趁着老太太和白天竹聊起养身保*健,白妧环顾了周围的人一圈,只是小苔去哪里?
      她不解望向玉氏,玉氏小腹已经微微凸起,齐妈妈随时跟在她的身边,又因为她怀着身孕不方便,九叔和她便没搬去竹丸巷的家中。
      她问玉氏,小苔呢?
      玉氏多日未见她,只觉得她看上去瘦了一些,便忍不住怜惜她在外过得不好。
      她拉过白妧的手说道:“先前你丢了,我们对外只说你去了楚丘,便也顺带将小苔也送去了楚丘,掩人耳目;直到今日才和老太太一起掐着时辰回来,她刚一回来便被你母亲打发出门买糖果子去了。”
      白妧一扬脸,刚想叫人去把她叫回来,玉氏就阻止了她,说道:“叫她去也好,她一向爱和街坊四邻闲聊,叫她出去给大家伙说说,咱们家白小姐从楚丘回来了。”
      好一招掩耳盗铃,白妧顿时明白玉氏的用意,这些虚虚实实的法子得亏是有玉氏,若只有崔氏一人在家她大概是应付不来的。
      一想起大家为了她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可自己却在左婴玩得乐不思蜀,她顿时十分愧疚,“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叫大家担心了。”
      玉氏摇摇头,悄悄拉她到一旁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傻话?只是你去左婴真的见到赵公子了吗?他给我们传信儿,可把我们吓坏了。”
      白妧低头看了眼她微挺的小腹,忙安慰道:“我早没事了。绑架我的是太后的人,可……也没对我怎么样,大家都对我很好。”
      她不好说是因为认出了上一世就认识的海壁,她和海壁套近乎,这才被放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仗了赵霈的势,她在左婴期间原本也没有谁为难她,上至白太后下至小宫女,大家都对她照顾有加。
      白氏恍然想起一事,对他说道:“只一样你要留心,寒六郎来找过你,见你母亲着急上火的样子难免起了疑心,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派人去楚丘打探过,你若是见了他应答可要小心。”
      白妧哀哀地看向玉氏,怎么又是寒山?
      她撇撇嘴,“我最不耐烦见他,小屁孩儿。”
      玉氏掩口笑了一声,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他倒是上心,来过两次,见你母亲上了火嘴角燎了泡,还特意去医馆买了祛火的药送来,端茶送水殷勤得什么似的……这回又刚好碰到你母亲有难处,你母亲是个心软的,他宽慰几句,大家这回对他改观不少,我若不是知道你和赵公子的事,此番也要对他改观了。”
      白妧赶紧说不行,无奈又翻了个白眼,“无事献殷勤。”寒山不去读书整日到白家来做什么?怎么和他还纠缠不清了呢。
      “你可别添乱了,瞎站什么队?”
      她又指了指乖乖巧巧坐在白舅父身边的白薇,叮嘱玉氏道,“你可千万别当着她的面儿胡说,那个可是站的赵霈的队。”
      这话不是吓唬玉氏,倒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总能感觉道白薇这个小表妹对赵霈有种莫名的崇敬,白薇平日里非常好奇赵霈的事,朝堂上的事她不懂,就只关心关心日常,就很像从前孟灵双对白朗的那种迷恋,可又明明白白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倾慕。
      大概是对自家王上那种自然而然的崇敬,白妧说不上来,就好像是凡人对神灵的那种敬仰,明知道神灵遥不可及,又忍不住想了解得多一些,在白薇那里,旁人更是不能说赵霈一句不好。
      玉氏讶然,仔仔细细又看了一眼白薇:“只说是上次和我们做生意的济世堂,怎么又和赵公子有关系?她到底是谁?”
      白妧与她细细解释了,白舅父来看药材只是托词,实则是受赵霈之托来医治崔氏和白朗的,并将白家舅父和赵霈的关系细细对玉氏说了,玉氏这才回过神来。
      玉氏自然也知道崔氏后来的疯病和白朗的头疾,轻轻叹息一声:“难为他如此有心,倒可惜了。”
      白妧忙问怎么讲?
      玉氏脸上露出一丝遗憾来,“他这样有心周全,咱们却不能对你母亲明说,他做了好事却不能叫你母亲知道。倒是那个寒六郎,为母亲嘴角两个燎泡跑前跑后,着实讨了不少好去,说到底,还是跟前儿伺候的这个更滑头些。”
      “哎呀……别提寒山了。”
      白妧现在一听见寒山就头大,怎么才能摆脱这个人,这个才是当务之急。
      崔氏着人安排了白天竹和白薇的住所,这才和白老太太一起揪着白妧回房,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有些话是要私下问她的。
      一路上白妧明明看见崔氏面色不虞,浑水摸鱼打着哈哈,“怎么也不给我弄个火盆去去晦气,拿柚子叶洗洗也好啊……”
      老太太和崔氏俱不接话,玉氏也感觉到空气凝重。
      半晌,玉氏才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小祖宗啊,你也不想想咱们对外是怎么说的,说你去了楚丘,回趟老家需要拿柚子叶洗吗?快走吧!”
      那倒也是。
      崔氏虎着脸不答话,偷偷看了眼婆母的脸色,老实说她从心里怵这个婆母,只知道这一次白妧丢了,老太太心里必定窝着火,却不知道她何时会发作。
      从前分居两地并不觉得老太太多威严,只看过她处理二叔家那一妻一妾,对自己倒没有说过一句重话,这一次老太太来了也不多问,可从头到尾面上的一丝笑意也没有。
      她知道白妧丢失,老太太怕是动了真怒。
      崔氏忐忑地拉着白妧的手,前些日子担心坏了,每每想起她心头火气不打一处起,可一见到她平平安安回来又都烟消云散,母女二人跟在白老太太身后,直接往白妧的小院儿走去。
      进了房间,老太太屏退了下人,只留了崔氏玉氏在房间内。
      老太太言简意赅,“他可欺负你了?”
      祖母一脸严肃地说的这个“欺负”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白妧知道自己跑不掉,便老老实实坐在床沿上,接受来自白老太太,崔氏和玉氏的三方“会审”。
      她突然有些慌了神,她们支开小苔想必也是有这个目的在的吧!她一回来还来不及和小苔串供,不知道小苔去了楚丘到底给祖母说过什么,关于赵霈小苔到底说了多少,万一两厢一说货不对版,那岂不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
      她嬉皮笑脸凑到老太太身边,赖皮问道:“祖母问的是谁?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听不懂。”
      老太太甩开她的手,在她眼前伸手比了个“二”字,一脸嫌弃地说道:“得了。两块糖糕,你那个小苔可什么都说了。你也知道往日祖母可是最疼你的,今日不许耍赖,当着你母亲的面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藏着掖着,若他欺负你了咱们可不管他是什么人,非得给你寻个公道去。”
      崔氏也赶紧劝她,“祖母这么大老远的来,还不是为了你的事?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今日在这里说过什么就算了,出了这个门谁都不能记着。”
      她转头看向玉氏,就连玉氏也说:“若你觉得婶婶在场不好说,那我便先出去,你和你母亲说说。”
      白妧满脸疑问,怎么她们好像都很笃定她一定被赵霈欺负了?猜想是赵霈从前人品和口碑都不好的缘故。
      可她很不喜欢赵霈被别人猜忌的这种感觉,旁人就算了,玉氏是知道她和赵霈的事情,怎么还这么问呢?
      她顿时有些恼意,拂开崔氏拉住自己的手,重新看向老太太。
      这一次她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祖母明鉴,孙女这些日子在左婴一切都好,并未被谁欺负。反倒是赵霈,处处照顾我,还带我游山玩水,孙女此身分明,与从前无异。”
      “当真?”
      老太太和崔氏听她如是说,心中犹如大石落地,忍不住又在心中念了声阿弥陀佛。
      其实她们是愿意相信白妧的话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宁愿相信白妧的话,也只能相信白妧的话。
      她才十三岁,若真是被人掳走有个什么……那叫她往后怎么活?就算白家有钱养她一辈子,她出门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听闻消息的老太太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白妧不能出事,这件事不能传出去!若是传出去了,别说白朗的婚事会受影响,就连楚丘的那几个姐妹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这一次玉氏的紧急处理深得老太太之心,连夜派了信得过的人将小苔打包送回了楚丘,将事情一一向老太太说明,对外也只说白妧因为急事回了老家,好在将事情遮掩过去,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白妧斟酌着词汇,郑重点点头:“他是王上,不管做什么都有侍从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我们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听她话的意思,好像还挺遗憾。
      崔氏忙捶了她一下,没好气地嗔道:“难不成你还想做什么?”
      她松了口气,其实她相信白妧在左婴受到了礼遇,就从前而言,赵霈那孩子虽然少言寡语可也是知书达理,随白朗一起回家时亦是举止有度的样子;反倒是白妧,从来不掩饰对赵霈的爱慕之情,若说怕出事,倒真可能是怕白妧出格。
      崔氏扶了扶额,当初接到赵霈的消息,她当即便要白傅快马加鞭去接白妧回来不也是这个意思吗?这孩子和赵霈一起时就外向得很,事事向着人家,她真怕白妧在外久了心就野了。
      老太太从前没听说过赵霈,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么个人,怎么孙女突然就和赵王扯上了关系,便又问了一些关于赵霈身份的事情,白妧一一答了。
      老太太边听边点头,这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只是现在两人身份悬殊,又相隔异国,老太太不免担忧,怕二人注定是有缘无分。
      白妧十三了,若要考虑婚事倒也不算太早,老太太立刻对这事上了心,她一本正经问白妧:“我只问你,他如今身份不同了,身边有那些个女伴也无可厚非,你和他一起时可见过吗?”
      崔氏面上有些尴尬,与玉氏相视一眼,怎么婆母突然问起这个?妧儿还小,她懂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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