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掉你的信息素》落月沉鸢

39、你的无意

　　“你再忍一忍，我们已经到医院了。”余灏将浑身血迹的轻烟抱下车，一路向医院急诊室奔跑，“医生，医生！”

　　轻烟在模糊的意识中，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野菊香味，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懈，他的眼眶一热，鼻头酸得厉害，与他同床共枕的人此刻还在呼呼大睡，心间涌来的酸涩让他只想放声大哭。
　　他怎么会对他动了这么深的心，甚至想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偕老，他的不羁和放浪何时因为那个男人若即若离的宠溺就消失殆尽，他怎会有了如此愚蠢的想法。

　　余灏看着泪浸睫毛的人，眉头都打了结，他将轻烟放到推床上喘着气安抚：“轻烟，没事的，别怕，我在。”

　　被推进急诊室内，手术台的白炽灯骤然打开，轻烟本就沉重的眼皮这次是彻底睁不开了，双腿被分开，冰冷的器具似乎刺痛了某些地方，让神志不清的人一下子惊醒：“不要……我的孩子……”

　　站在病房门外的余灏看到走出来的护士，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请问护士，他怎么样？”
　　女护士用一种苛责的语气道：“怀孕初期不宜同房，更不宜剧烈运动，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吗？”
　　余灏双手紧握在一起，连忙点着头应道：“是是是，我下次会注意。”
　　“还下次？这次造成的伤害可能已经给病人造成了强烈的心理阴影了，”护士看了一眼病房门，才道，“病人很排斥我们做清腔手术，死活要保住这个胎儿，现在就看你怎么决定了。”

　　余灏一时犯了难：“这孩子，还能保住吗？”
　　护士摇摇头：“难说，就算暂时保住了，也有再次流产的迹象，我看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如此执着，自讨苦吃呢？”
　　余灏垂眸沉凝了好半天，才道：“还是清腔吧。”
　　“既然这样，你去跟我签个字。”

　　余灏签完字回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人依旧是清醒的，见到被医生引进来的余灏，轻烟用血糊糊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哀求道：“余灏，带我走，你带我离开这里……”
　　“轻烟，孩子保不住了。”余灏双手裹住他的手轻声道。
　　可是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挪动着双腿，死死拽住他不肯放手：“我求求你不要让他们伤害我的孩子，你带我走好不好……”
　　余灏看着他泪眼模糊的虚弱模样，抿着唇，憋住眼中的泪劝道：“轻烟，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保孩子只会伤了你。”
　　“我不在乎，”他两手拽着余灏的袖子借力，“这是我和他的第一个孩子，我要保住他，我一定要保住他。”
　　余灏推了推他的手把视线转向一旁的医生，含泪哽咽：“给他打麻醉针吧。”

　　“不要，我不要！”一只手被医生抓住，几名护士上前来按住了他。
　　轻烟用着最后的力气一手拽着余灏的手腕一边挣扎：“放开我，我不要……”
　　一阵刺疼自小臂传来，那一剂麻药注入他的静脉，所有的希望仿佛在那一刻湮灭。
　　三十秒的入睡时间足以摧毁他全部的意志，即便他还想用力，可是软弱感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全身。
　　拽着余灏衣袖的手指在一寸寸往下滑，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大脑的思绪在涣散，指尖扯住的衣袖终究落空，牵住余灏的那只手臂失重下.坠。
　　“余灏，我讨厌你……”那微乎其微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沉寂在这冰冷的病房里。

　　天空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乌黑的云层遮住了天空，不过半刻钟，豆大般的雨点便倾落而下，“噼里啪啦”地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轻烟站在门前，看着从车内走来的亲密的两人，目光森冷，然而明衍仿佛把他当做空气一般，搂着王译的腰越过他身旁往屋内走。
　　“明衍！”轻烟转身来，喊住了背对着自己人。
　　只见明衍头也不回地抛出两个字：“有事？”
　　轻烟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发出一句低语：“我怀孕了。”

　　那道背影静默了几秒钟，随后转过身来靠近自己，眼中带着轻蔑的笑容，语气轻佻：“这么快就怀上了？”
　　轻烟攥着拳头，质问：“你什么意思？”
　　明衍轻哂一声，随即紧了紧王译的腰冷笑道：“想为我明衍生孩子的Omega排着队，你算什么？”
　　轻烟自嘲一笑，转而不甘示弱道：“你别忘了，我是第一财阀家族的继承人，为你明衍生孩子，那是你的荣幸。”

　　“第一财阀继承人？”一旁的王译嘲弄道，“你名下的那些股份早就在明少手中了，你现在，什么也不是。”
　　轻烟惊诧，不理会王译，而是反问明衍：“他这话什么意思？”
　　明衍勾起薄凉的唇角，淡淡地回道：“他说的没错。”
　　轻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着唇问道：“你利用我？”
　　王译在一旁嗤笑：“不然呢，你还真以为明少爱上你了？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洛家少爷，不睡白不睡啊。”
　　轻烟努力站稳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些，问明衍：“那，请问明大少爷，打算怎么处理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明衍没有答话，而是伸出手来，那姿势就好像要抬手抚摸他的脸一样，然而他想错了，明衍伸手抵着他的肩膀，把他从阶梯上推了下去。
　　轻烟顺着台阶滚下，大雨倾盆，腿间晕开的血迹在闪电照耀下触目惊心。
　　“明衍……你……”
　　明衍只是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眼中的冷笑和轻蔑犹如这浸人心骨的雨水，让他整个人都跌到了谷底。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余灏看着口中喃喃的轻烟，用毛巾再一次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烧也退了，人还是不见醒来，嘴里不停地叨叨着明衍的名字，眼角还有泪，这是又遭明衍虐待了吗？伤心成这个样子。

　　明衍迷迷糊糊醒来之时，天已泛起了鱼白肚，小家伙昨晚没拉窗帘就睡觉了吗？
　　昨天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醒了，梦里似乎是对小家伙做了什么，还真是可恶，不经过他的允许就做那种事，想必又惹他生气了，否则怎会一大早就不见了人。
　　明衍掀开身上的被子，一大片干涸的血迹让他一下子慌乱起来，他昨天到底有多混蛋，让他流了这么多血，难怪他会生气。
　　他跑下楼，把整个屋子找了个遍都没找到轻烟，他手忙脚乱地拨通了他的电话，然而当他在屋内转了不下于十圈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接。
　　正想开口喊熊威，突然想起来他前几天告假回老家了，他掐着腰在屋内转圈，想到小家伙最可能会找的人是……

　　“轻烟，对不起，”余灏将手中的水杯递到轻烟面前，“喝口水吧。”
　　“啪——”轻烟抬手将那杯水掀翻在地，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惊动了门外走过的病人，好几个都忍不住好奇探头来看，看到余灏投来的冰冷视线，几人才吓得纷纷走开。
　　余灏拿起桌上的毛巾擦着被子上的水，再次安慰道：“你要是怪我，想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可是你这样滴水不进，只会伤害你自己。”
　　那张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脸，越看越叫人心疼。
　　“轻烟，医生说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有的是机会？

　　“轻烟……”
　　‘我的要求并不高，待我像从前一样好，可是有一天你说了同样的话，把别人拥入怀抱……’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余灏的话，而这温婉忧伤的铃声此刻犹如一柄刀在剜着轻烟的心，他低头看着手机上显现的那个名字，眼泪一滴一滴模糊了手机屏幕。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余灏将攥着手机抽噎不已的人抱进怀里：“轻烟，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知不知道……”轻烟脑袋抵在他的胸膛，泣不成声，“他的爱，在我的肚子里种了根……”

　　“轻烟，对不起……”

　　“可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呜呜呜……”
　　他现今终于体会到明尧当初的痛心和绝望。
　　原来当自己不确定那个人对自己是否是真爱的时候，那唯一让两人连接在一起的纽带断裂了，会让人这么无助，这么痛苦。

　　‘他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当真，他说最爱我的唇，我的要求并不高，待我像从前一样好，可是有一天你说了同样的话，把别人拥入怀抱……’
　　一曲凄哀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别墅内显得格外清晰，轻烟掐灭手机，看着扑过来上下查看自己的明衍，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烟儿？”这已经是明衍第五次喊他了。
　　轻烟把目光落在明衍脸上，轻嗤一声：“这铃声挺应景的。”
　　明衍：？
　　轻烟剥开胳膊上的手，正要转身，明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烟儿，你去哪儿了？”
　　余灏不自在地别开自己的视线，临走之前还略显嘲讽地丢给明衍一句话：“有时候你看起来，真的很像个渣男。”
　　明衍：……？
　　明衍拉开怀里的人，只见他的脸上已经浸湿了几行泪水，他怜惜地用拇指拭着他脸上的泪轻柔道：“烟儿你怎么了，我昨晚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轻烟看着他，哽着眼中的泪眼中染上了一丝怒意：“凭什么你的无意就该被原谅？我的无意就该被惩罚？”

　　“烟儿，我……”明衍手无足措起来，“我没想弄疼你，你要是怨我，就打我好吗？”
　　他抓起小家伙的手，然而轻烟握着拳头，越哭越凶。
　　明衍见他脸色苍白，心疼地将他抱起，抱进了卧室。
　　他不停地摸着小家伙的脸，急切地问道：“你一大早去了哪里，早上床上那么多血，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轻烟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起来，不想听他说一句话。

　　然而小家伙哭得他心都要碎了，他摸着被被子蒙起来的脑袋语气哀求：“烟儿，告诉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