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浣衣局 ...
-
深长狭窄的甬道，两旁朱红色的宫墙在夜色下显得什么惊悚，仿佛什么妖魔鬼怪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你听说了吗，除了初一十五外陛下三年未到皇后寝宫，今晚竟然翻了牌子。”
“到底是年少夫妻，皇后还有太后撑腰。陛下想不服软也不行。”
宫墙下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内官你一言我一语的道。
陆明绥十四岁与许兰君成亲，距今已有三年。那今年岂不是距陆明绥黑化只有一年了。
谢瑶连忙捂住了嘴才没有喊出声来。时间紧迫，可她一个小宫女实在没法子靠近当今天子。
她放慢了脚步，看着不远处宫门前的灯笼一盏一盏熄灭，心里那点希望也灭了下去。
“哎。”宫墙下那两个小内官冲着她招了招手，上下打量着她的衣服难掩一副轻蔑像。“浣衣局的？”
谢瑶出来的急，也没注意自己是哪个宫的宫女，当下只能胡乱的点着头。“公公有何吩咐？”
那两个小内官相视一笑，环着胳膊问道。“你是去找福公公的？”
谢瑶微微一愣，“福公公？”
小内官抬头望了望天，“这个天色了，你不是去求福公公给你指个好主子的吗？”他说着嗤嗤的笑了起来。
另一个内官抬起手里的灯笼往谢瑶的眼前晃了晃，“虽是个粗使唤丫头，长的倒是眉清目秀的。福公公会喜欢。”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说的什么，但听他们言语中的意思，谢瑶也猜出来一二。
若是搁在平日里，谢瑶非要让他们知道个好歹。可现在她带着任务来，也没空和他们计较这些。
谢瑶扯了扯嘴角，勉为其难的露出了一个笑脸。“公公说的指个好主子是什么意思？我刚进宫，不懂的这些。”
小内官蹙了蹙眉头，见她不像是装的轻咳了一声，学着那些年长的内官们拿腔作势道。“你既刚进宫，咱家就指点你一二。”
“浣衣局是个苦差事，宋姑姑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有许多的宫女就会拿着银钱请宫里资历老的公公们运作一番，寻个好出路，找个好主子。我说的福公公就是其中一位。”
谢瑶听了他的话眼前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既如此，需要多少银钱？”
小内官伸出了两个巴掌。“一百两。”
谢瑶虽然没在古代生活过，但也知道这一百两得来不易。况且她如今在浣衣局里，这银子恐怕也不富裕。
“五十两可以去崔贵嫔宫里伺候。这崔贵嫔虽说不得盛宠，但待人温和，况且又是这宫里唯一的贵嫔，若是讨得脸面，日后前程似锦。”
谢瑶皱了皱眉头。刚刚被崔溶溶害死，重来一次，她可不想再和太后一党有任何的牵扯，最好躲得远远的才好。
“公公，除了崔贵嫔宫里，可还有其他去处？”
小内官轻笑了一声，“这宫里的妃嫔主子们不多，除了贵嫔娘娘，其他都是些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有依仗，还碍了太后的眼。你可要想清楚。”
谢瑶虽然面上一副温顺的模样，但心里早就把这小内官骂了个遍。
崔溶溶虽然位分高，但却是个笑面虎。表面上待人亲近，却是个不拿奴才当人的。
这些人只顾着赚银子，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谢瑶低下头，掩住了脸上的不屑。“奴婢也知道其他主子不过是一现的昙花。只是奴婢害怕惹了贵嫔娘娘不快，福气也要有命享才是。”
小内官笑着摇了摇头，“你虽然年纪小，但心里却明白的很。说吧，你想去哪？”
谢瑶犹豫了许久，才硬着头皮一字一句道。“若是……若是要去陛下身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小内官就已经笑了起来。“你莫不是说梦话呢？陛下身边可是谁都能去的？”
他笑的直不起腰来，轻戳了下谢瑶的额头。“你这身份，真是不自量力。快绝了你的念头，小心被皇后娘娘听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谢瑶咋了咋舌。是有些痴人说梦了，平白惹了笑话。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问问崔贵嫔宫里的事，就看见面前的两个小内官瞬间恢复了正色，不苟言笑的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谢瑶转过身来刚瞥见了一抹明黄，身子就被人拽了回去。
“快站好，别拖累了我们。”
谢瑶学着他们的模样，身子紧靠着墙面，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死了两次，谢瑶比谁都清楚陆明绥有多狠。她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惹得他把自己杖毙了。
直到那群行人渐行渐远，谢瑶才直起了身子。
“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今晚最少得挨顿板子。”一旁的小内官长舒了一口气。
谢瑶回过神来，向他们两个行了一礼。“两位公公，还请问这福公公平日里住在哪里？”
小内官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长巷的尽头。“福公公在内给事任职，这条路走到头的那间院子就是福公公的寝室。”
谢瑶望了望那条幽黑深长的狭道，后背一阵子发凉。她胡乱点了点头，忙不迭的走远了。
翌日清晨，天方蒙蒙亮，一个身着官服的嬷嬷就走了进来。
一众人听见推门的细微声响都一个骨碌起了身，唯独只有谢瑶还睡着。
“撷英，快醒醒，康嬷嬷来了。”许是她睡的太沉，身边的小丫鬟忍不住出声道。
康嬷嬷斜瞥了小丫鬟一眼，吓得她连忙住了嘴。
“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康嬷嬷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床边。“不要像有些人，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沈家都倒了还惦着自己世家小姐的身份。”
她说着伸出了涂着丹蔻的手指，狠狠的朝着谢瑶胳膊上一拧。
一声尖叫，谢瑶反射性的坐起了身子，原先的睡意也都散去了。
她掀开袖子，只看见青紫色的掐痕。
“瞪什么。”康嬷嬷见她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心满意足的弯起了嘴角。“记住，你现在只不过是浣衣房的小宫女，若是再敢偷懒耍滑，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谢瑶缓了片刻，也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没有多说什么，只安静的站在人群里。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和陆明绥搭上话，只要能顺利完成任务，就不用在这里吃苦，说不定还能惩治一下这些势利的人。
康嬷嬷走到旁边的一个圈椅边，嫌弃的用帕子抹了抹才安心坐下。“内给事的福公公，你们都认得吧。”
她说着上下打量着这些青春正盛的姑娘们一字一句的道，“你们不是出身贫苦就是祖上犯了罪罚没进来的。如今，也给你们一个机会，好让你们往上爬。若是有心，凑齐了三百两银子，我自然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去处。”
三百两？谢瑶心中大骇，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的端倪。
周围的宫女们也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说一句话。
康嬷嬷的眼睛来来回回的打量着这群不过二八年华的宫女们，手帕一甩，叉着腰走出了房间。
临走前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瑶，“寅时还敢懒床，今日的饭你可以省了。若是让我发现有人心疼你，那我就来疼疼她。”
最后的那几个字似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透着一股狠劲。
见着她走远了，几个小宫女才凑成了一团，小声议论着。“康嬷嬷说的是不是真的？三百两？我在宫里一辈子也拿不到这么多俸禄。”
“撷英，你读的书多，你怎么看？”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宫女拧着眉头问道。
谢瑶撑着下巴想了许久才出声，“昨夜里，我遇见两个小内官，他们说若是想寻个去处，一百两足以。”
“一百两？”旁边一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已经惊叫出声，“我就知道康嬷嬷这个老婆子不狠狠的捞一笔，怎么能放我们出去。”
说罢，她又轻叹了一声，“我入宫不过两年，这一百两也是要了我的命了。”
“撷英。”她讪笑着慢慢靠近谢瑶，“你是大家出身，首饰钗环一定不少，不如借我一些。等我日后，一定还给你。”
谢瑶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她一个罪臣出身的女奴，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钗环，倒是这个小姑娘，昨夜里语气不善，今日还想让别人出钱给她谋出路。
她撇过头去半晌没有说话，这小宫女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大喊大叫的站起身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枕头底下藏着的那个黄金臂钏，若是我告诉康嬷嬷，你还有命去攀高枝？”
谢瑶昨夜里刚到这里，哪里知道自己有这个。抄家罚没，只怕这样也是偷偷带进来的。
“彩环。”那个清秀姑娘斥责道，“那是撷英故去的娘亲给她的。”
“那又怎样？”彩环微扬着下巴，一脸傲慢。“杏雨，你不用在这充好人，哈巴狗一样的贴着她，不也是念着能得些好处吗？”
杏雨微蹙着眉头，伸出了三根手指起誓道。“若是我贪图撷英的臂钏，就让我死无全尸。”
彩环轻哼了一声，嗤之以鼻的转过头去，从撷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那只金臂钏。“你愿起誓就去起去，我要去找康嬷嬷领赏了。”
杏雨上前一步挡在了彩环的面前，却被谢瑶拉开了。
目视着彩环走远的身影，谢瑶含着笑道。“她若是想去，就让她去吧。你现在拦住了她，日后还能拦着她？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总不能饭不吃觉不睡的防着她。”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浣衣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