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贾保命日常（三国）》丹青笔墨

5、5

　　春生夏长，转眼间便到了炎炎夏日，庆幸的是凉州地势一片平坦，少山少水，是以风过无阻，在室外活动不至于耐热难挡。

　　丫丫射出手中最后一箭，擦了擦额前的汗水，经过一年多的练习，丫丫现在的臂力已有所增长，箭矢能从三步远的距离到达八步远，虽然这点距离在大人眼中不算什么，但丫丫已经很满足了，日积月累，水滴石穿，将来她总能达到箭随心走，想射谁就能射谁的地步。

　　新年时丫丫要求的小马也在春季时送到她面前，这是一匹除了马蹄外全身雪白的小马，因小马是刚出生不久就送过来，它的眼神懵懂天真，但它的四肢矫健优美，丫丫一眼就喜欢上，不过因丫丫年岁尚小，还不能上马，故而这段时间只和小马培养感情，熟悉小马的习性，分辨小马叫声的含义等等。

　　除此之外，丫丫在贾家的触角也延伸许多，全赖于收到小马时来自大伯的一句评语。

　　“丫丫天资绝绝，不可以世情没之。”

　　安夫人听到大伯对丫丫的评价感到十分讶异，事后便追问丫丫，丫丫照实说了。
　　安夫人一边感叹女儿似父，又为女儿过于聪慧而感到担忧，但丫丫坚持，主家支持，安夫人思虑再三后默认了丫丫的出格，并将她与贾玑一同对待，至此贾家儿郎有什么，丫丫也有什么。
　　不过女子终究和男子不同，即便丫丫心不在内宅，但世事无常，丫丫可以浪，安夫人却要为丫丫考虑后路，所以女子所需学的针线、飨食、管家和仪态，安夫人并没有放松

　　以至于丫丫的事情一下就多了，还好丫丫生而知之，一段兵荒马乱之后，靠着强大的学习能力和自制能力把握住了节奏，大半年后的今天，丫丫已经可以在日常学习后余下不少空闲时间。

　　这点空闲的时间用来干什么呢？
　　丫丫觉得她可以朝下个小目标进军了。

　　丫丫年前定下的武医情财，武在大伯大父的帮助下步上正途，接下来是医情财了。

　　医，为医术，在这个一场风寒就能夺人性命的年代，掌握一手医术实在太重要了。不过也因时代所限，此时在民间行走的医多为巫医，装神弄鬼者众，真正能治病的少，丫丫把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少食两天，前前后后惹来县里三个医生后，不得不挫败承认，整个武威郡，也只大伯麾下那个第一天来治疗跌打损伤的军医靠谱点。

　　“妹妹，你真的好吗？”贾玑现在也能顺畅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他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没事了。”只是装病钓医生的丫丫放下勺子，回道：“球球，你不要担心，你看我都可以吃米汤啦。”
　　贾玑看到吃完的米汤放心了，但不忘吐槽：“丫丫笨，走路摔着。”

　　我那是故意的，要不是这里的医生实在太难接触了，哪里需要出此下策？丫丫心里反驳，但面上是万万不敢表现的，经此一事，丫丫也了解要想找个好医生有多么难了，别提还要向医生学习。

　　难道要放弃医这一块吗？

　　丫丫并不甘心就此打消念头，正是因为好医生难寻，才更需要想办法，现在不过摔个跤就这样费神，以后天下大乱可怎么是好？这里是凉州，就现在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丫丫所在的地方周围被少数名族包圆了，至今还安稳是因为朝廷镇压，但朝廷将来是要大乱的，到时谁还压得住异族？兵荒马乱起来，受伤的可能性就大了。而且，丫丫还没有放弃益州那块宝地，益州多瘴气，要是将来真找到机会克服重重困难到了益州却因为水土不服病在人益州门口，岂不是要哭死？

　　丫丫抿唇，很是忧愁。

　　就在丫丫想法子找医生这段时间，从并州来的书信到达姑臧。

　　“这是耶耶给我的信？这么多吗？”对着一摞竹册，丫丫目瞪口呆。
　　“可见老爷关心小娘子。”林媪笑道，哄着丫丫，“小娘子有福气。”

　　家里人对一家之主的尊崇丫丫理解，她不置可否，拿起一卷竹卷后问：“耶耶就给我来信吗？娘亲呢？哥哥们呢？”
　　“夫人也收到信了，另还有一封寄给主家，郎君们倒没有，想来老爷放心郎君们。”林媪是个会说话的，自动就给家主找补了。

　　丫丫才不信呢，她觉得耶耶八成是不在意，才不是放心哥哥们，要不是她之前写信了，估计也没她份。
　　丫丫心里偷偷想。

　　林媪哪里看得出丫丫的想法，她见小娘子冰雪可爱，便当小娘子明白了，把视线落在小芸身上，将剩余的竹卷递给她，因竹册太多，不忘叮嘱道，“小芸，这是老爷特地寄回来的，小心些。”
　　“林媪放心。”小芸郑重道，“我一定仔细。”

　　小芸小心翼翼得把竹卷放在丫丫房间里。

　　对这世的耶耶，丫丫一开始是没感觉的，毕竟这个耶耶从出生就没见过，怎么可能有感情？甚至，丫丫眼睛能见人那段时间还猜测过这世的耶耶是不是已经挂了才一直见不着人？要不是后来从哥哥口里听到一两句耶耶，她都以为自己家是寡妇带子独居的情况。
　　随着年龄增长，能听懂的话多了，丫丫才对耶耶的存在有了模糊的认识——耶耶虽然不在家，但在家里是个顶顶重要的人，娘亲思念，哥哥尊敬，以及……耶耶是爱丫丫的。

　　被这个话洗脑洗了很久的丫丫，勉强承认她有个耶耶，因周围环境，对未曾见面的耶耶产生了一丝孺慕之情，但丫丫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真的爱丫丫为什么不回来见丫丫呢？丫丫都快四岁了，哼。

　　带着这样别扭的心思，丫丫小胖手伸向竹卷，解开结绳后，瞄了瞄竹册——丫丫倒要看看，这个便宜耶耶给丫丫写了什么？

　　竹册上刻着来自远方的殷切嘱咐，只见上面写道：

　　“吾之小女：
　　见字如面，汝之到来，实出耶耶所料，未曾取名，是耶耶之过。兄言吾女天资聪颖，有甘罗之资，虽言之夸夸，但吾心甚慰；闻吾女之事，听吾女之言，甚觉上苍厚爱，让吾女降生于世；吾女之名，耶耶辗转思寐，思量万千，终取“白”字为名。此字出自庄子言人间世——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白，世之道也，人之智也，心之清也；以此字取之，愿吾女悟世之道，晓人之智，唯心之清也。
　　吾女言学骑射，是因世道如此，令耶耶悲兮痛兮，故虽不合世情，亦不忍阻吾女之志，然世之女子，盖如萝丝，当托乔木，故骑射可学，行武之气不可有；吾女外之形态举止，吾女娘亲可教；心之静澈姝达，当以字练之。附信有字帖三十，乃耶耶为吾女所刻，吾女当日日练之，以静心，以磨志……测信至时，已盛暑之后，继以炎秋，望吾女尚自珍为盼。”

　　（为了以防有妹子看不习惯古文的白话版本
　　女儿好：
　　你的到来出乎为父的意料，没有替你取名，是为父的失误，大哥说你天资聪颖和古代的甘罗一样，这话有夸奖的嫌疑，但我听起来很是欣慰，听你行事为人，观你之言，觉得是上天对我的厚爱，才让我有你这么好的女儿。你的名字为父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取名为白。这个名出自《庄子·人间世》里的句子——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白，在这指的是世间的道，人间的智慧，心里的明澈，用这个字为名，是为父希望我的女儿能如“白”字所含的意义般，能感悟世界道理，从而通晓为人的智慧，以至心中时刻保持明澈通达。
　　你说想学骑马射箭是因为世道不好，这令父亲感到悲伤，所以虽然女子学骑射与世情不符，但父亲不会阻止你，不过女子在世道下犹如萝丝，不依靠乔木是无法安定的，所以虽然父亲准许你学习骑射，但不希望你学习武人的举止。女子外在的优雅姿态，你的母亲会教你，女子内心需要的安静明澈，你可以通过习字来打磨，为父这里为你刻了三十张适合你的字帖，你要日日练习来宁静内心，磨练意志……为父猜测当信到你手里时，已经过了炎炎夏日，继而是秋日，季节转换间，盼望女儿珍重自己。）

　　感谢大半年的学习，连蒙带猜，丫丫把这封信看明白了。

　　原来耶耶是这样的啊。
　　丫丫恍然，她感觉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
　　开心是因为从信里真切感到来自耶耶的关爱，
　　不开心是因为……
　　别想一封信就收买丫丫！
　　就算便宜耶耶会说话也不能掩盖他缺席丫丫生命四年并且看样子还要继续缺席的事实。
　　哼！
　　这个耶耶不着家。

　　不过丫丫也承认，这封信的到来，让她对耶耶那飘在空中的印象真实起来。
　　勉勉强强承认，耶耶不是个假耶耶罢。
　　丫丫嘀咕，把这封信反复看了几遍后收在红色木盒里，然后才把视线落在字帖上。

　　原来剩下的竹册是字帖啊。
　　丫丫，或者说贾白，带着点期待打开字帖。

　　印入眼前的字贴让贾白眼前一亮，贾白在贾家已经进了半年书房，写字还不会，但欣赏水平提上来了，加上前世积累，让贾白准确认识到这封字帖的不凡——字帖里的横勾竖纳，仿佛是冬日里的红梅，在幽幽寒夜中肆意生长。上面的一横一竖，令人看到风霜雨雪不能屈服的凌然风姿；上面一勾一纳，让人感觉到千峰百刃间的柔情似水。刚与柔，强与弱，虚与实，如行云流水般铺陈在墨色的竹册之上。

　　贾白的手抚过竹册上的刻字，女童的手柔软白晰，和字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而就是这么柔软稚嫩的手，却握着这么一副深不可测字帖。

　　贾白感受竹册上的横勾竖纳，不禁猜想，都说见字如见人，耶耶说这字是他刻的，那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是否也和字帖给人的感觉一般，是冬日寒梅，是凌厉刀剑中绽放的幽花？而耶耶将这样的字帖给自己，是否也是鼓励自己学其风骨？红梅出自霜寒，自千磨万刃中生长，不可欺亦不可凌；但幽幽寒梅，又是漫漫冬日里唯一的亮色……

　　贾白想了许久，直至听到外面的喧嚣才回过神。
　　她默默将摄人心神的字帖卷起，回归现实：字是好字，但这么难写的字，要怎么临？
　　这个时代临字，可不是在纸上临摹，而是拿小刀在竹册上刻，后世说的悬石练字和现在的情况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耶耶嘱咐她临字，真不是为难她？要不她发展个副业先，把炭笔给弄出来？
　　丫丫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胖手，认真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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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代沟：
看完字帖后的贾白：我知道了，耶耶是让我学习红梅的傲骨风姿（骄傲）
贾诩：不，我是让你看无处不在的雪（扶额）
虚室生白：心无任何杂念，就会悟出“道”来，道，指智慧。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贾白现在得水平只看到字帖第一层，以后会看到第二层的，红梅虽美，但哪有大雪悄无声息就改变一切的不可匹敌，贾诩希望贾白能看到第一层，也希望她能看到第二层（然后还有第三层，第三层这里先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