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人》桑苜

43、第 43 章

　　第二天，三人照常上山，路过天葬台的时候，寇祺敲了敲车窗，“桑吉，给你阿姐放半天假，我们去那看看”。
　　秦芷晴瞪大眼睛，“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跟桑吉去送货”。
　　见两人意见不合，桑吉犯了难，眼看马上开快过界了，轻点刹车，放慢速度，他预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还是停了车。
　　寇祺笑着拍了拍桑吉的肩膀，“是个懂事孩子”，又把秦芷晴强拉硬拽的扯下车，关上车门，看着车开走了，才松开她，“又不是拉你去刑场”。
　　刚下车，便能闻到一股子浓浓的异味，秦芷晴边整理衣服边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么久我都不来这吗？”
　　“为什么？”
　　“我觉得，天葬本身是一个肃穆的仪式，却会赤裸裸的展现在游客面前，我不愿意当这个看客”。
　　寇祺牵起她往天葬台那走，说：“你这可枉顾了那位仁波切的发愿，他建造这里，就是让世人感受生死无常，放下执念”，感觉到两人的手都出汗了，松开了她，“你只站在了自己角度上去看这件事，你把自己当成了很重要的人，可是对于那些天葬的人，你跟周围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谁会在乎你是伸长脖子的人还是长在这里的尘土呢”。
　　秦芷晴认真的想了想，不免看了一眼寇祺，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还是摇摇头：“我还是接受不了”。
　　“那就当陪陪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一脸诚挚邀请。
　　秦芷晴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有点矫情，跟着人往那边走，上了台阶，寇祺见到浮雕，就给她讲六道轮回是怎么回事，讲得绘声绘色，比旁边的讲解员还投入。
　　秦芷晴忍不住打断他，“你这么明白，怎么才混个人道”。
　　寇祺也不生气，笑笑说：“因为你不长进啊，只能来人道找你了”。
　　“哟，这意思我拖你后腿了是吧”，然后在浮雕面前使劲找了找，“畜生道在哪呢，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带那去”。
　　“那你得先过去，我再考虑要不要去找你”，寇祺斜眼瞅她。
　　秦芷晴听了，回身踹他，看到几个喇嘛抬着白布蒙棺正往天葬台走，心情也不免严肃起来，收起了刚才的嬉笑，“还是正经点吧，在这地可别瞎说，要心存敬畏”。
　　寇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把手放到她的肩上，说：“别怕，咱们不过去”。
　　“你不怕吗？”
　　寇祺低头看她：“怕什么，我只是看看未来的自己，敢面对死亡，才能珍惜当下”。
　　“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寇祺看了看前面，点点头，“那你别乱跑”。
　　秦芷晴心想我能跑哪去，点点头，虽说不愿意同他一起去，但还是把他每一步都看在眼里，看他一步一步进了阎罗山洞，才收住目光，据说那里面有数百个骷髅头，无时无刻提醒着人们世事无常，无常说多了也麻木了，没真正遇到死亡，又有谁能真正参透呢，等离开了这里，该乐乐该烦恼烦恼，喜怒哀乐一样不少。
　　天葬台响起了诵经声，秦芷晴双手合十，心里默念：嗡玛尼呗美吽，虽然闭着眼，但是她仿佛能听到天葬师割开人肉、敲开头骨的声音，心里不禁颤抖，想象着如果自己躺在那里，如果真的用这一生所做的事来衡量去往六道中的哪一道，那么自己能去哪里，能做的只能是让自己存善念、发善心，行善事。
　　感觉鹰鹫还在撕扯着，从空中冲下来又冲回天空，她打算回停车场等寇祺，睁开眼，往半山坡上望望，眼睛被刺痛，不是阳光，而是那一堆人中一个长长的摄像机，有人在偷拍！
　　秦芷晴本不想管，可是脚步不由自主的往那走了去，“这不让拍照，你别拍了”，她挡在一个偏胖的男性前面。
　　那个偏胖男依然把脸贴着长镜头相机，嘴里说：“关你什么事”。
　　秦芷晴无法，伸手去挡，提高了声音，“你别拍了，尊重一下死者和当地的文化”。
　　她的声音引起周围人的侧目，也有人开始附和，“别拍了”，“对啊，多不道德”……
　　那个胖男性终于把脸抬了起来，凶神恶煞的瞅着秦芷晴：“我劝你别他妈多管闲事”，边说边走远了继续拍。
　　秦芷晴觉得太阳穴突突的，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上去就去扯他相机，“让你别拍了，在拍给你砸了”。
　　微胖男挣开她，手指着她的鼻子说：“艹，你好好看看牌子，砸了你赔得起吗？”，然后拧了拧相机头，“我他妈的又没拍你们家人”。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秦芷晴当时就炸了毛，使劲推了微胖男一下，边点头边掏出手机说： “你这么愿意拍，我也拍拍你，顺便也让大家认识认识你”，说要把手机对着微胖男的脸开始拍。
　　微胖男回身，啪的一下把秦芷晴手机拍掉了，“wcnm，煞/笔啊”，说着还要往秦芷晴头上招呼。
　　人群中冲出一个黑衣身影，抓住微胖男的手腕，给他折成了60度角，“你不仅不尊重逝者，还想打女人”。
　　微胖男手腕疼的嗷嗷直叫，“艹，疼疼疼，松开”。
　　“你还拍吗？”，黑衣男问。
　　“不拍了不拍了”，微胖男疼的微微曲腿。
　　黑衣男松了些力气，扫了一眼秦芷晴，“给她道歉”。
　　“松……，松开，你先松开，我就道歉”，微胖男忍着痛，看着周围一圈围满了人，也顾不得面子了。
　　黑衣男松开了他，微胖男活动了下手腕，因为忌惮眼前这个黑衣男子，站到秦芷晴对面，一鞠躬，“对不起”，然后又走进了，“我记得你长什么样了，单独出门他妈的小心点”，他上下扫了一眼秦芷晴就走了，轻蔑的哼笑一声走了。
　　黑衣男还想上去制止微胖男，被秦芷晴拦下了，“算了，只要他不拍就行了”，低头捡起自己手机，随手揣兜里了。
　　黑衣男子点一下头，便往坡下走，走两步停住，转身问秦芷晴：“你一个人？”
　　秦芷晴一愣。
　　黑衣男估计怕她误会，赶紧解释说：“刚才那人说，让你别单独出门，你坏了他的事，如果你一个人，我送你下山”。
　　这似乎正中秦芷晴心思，“我一个人”，然后快步跟上他，“刚谢谢你了”。
　　“不客气”。
　　“我看你身手不错，练过？”，秦芷晴打量眼前的人，估摸出身高在180左右，体重不详，但身材极好，板正挺拔，脸很方正，有股子英气，眼神锐利，只背了一个背包。
　　黑衣男看出秦芷晴在打量自己，向前伸伸手，“你先走”。
　　秦芷晴不好意思笑笑，感觉眼前这人就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型，微侧身跟他说：“我叫秦芷晴，你叫什么？”
　　黑衣男看了她一眼：“别这么轻易告诉陌生人你的名字”。
　　“你刚才帮了我，感觉你不是坏人”，秦芷晴略慢了一步，跟他并排走。
　　两人到了停车场，黑衣男戴上了墨镜，往四周瞧了瞧，边说： “坏人不会把这两个字写脑门上”。
　　秦芷晴站在他对面，正好被挡住阳光，不用带墨镜，能更清晰的看清这人的脸，“你一个人出来的？”，她略略比较了一下，没有寇祺帅，但是有一种微微的震慑力，很吸引人，见人没回，又问了一遍：“你一个人出来玩的？”
　　黑衣男这才回正头：“对，我看那个人已经走了，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了，你早点回去”。
　　“咱们加个微信吧，能在这偶遇，也是缘分”，秦芷晴又觉得自己过于直白，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
　　“那个人是等你呢吧？”，黑衣男指了指远处的寇祺。
　　寇祺在阎罗山洞出来，就没见到人，人都聚集到山坡上看天葬了，心里估摸秦芷晴应该不会去，边打电话边往停车场走，电话居然关机，一时有些心急，略瞥眼，看到她跟一男的边走边从人群中出来，还有说有笑，便一时跟在后面没吱声。
　　秦芷晴回头一看，寇祺正双手插兜，一脸玩味得看着这边，一副我倒要看你如何红杏出墙的架势，“那人是我哥”，见黑衣男要走，又拦住他，“你一个人出来，得找住宿吧，我朋友开民宿的，提我，打折”。
　　黑衣男这才顿住脚步，拿出手机：“加一下微信”。
　　秦芷晴大获全胜的表情，乐呵的拿出手机，一看，屏幕碎的跟马赛克似的，还黑屏了，放手里一拍，边角就掉下了一块渣。
　　“加我吧，能找到我，就能找到她”，寇祺拿出自己手里递上去，微笑着侧头看秦芷晴。
　　秦芷晴心想你那是什么表情。
　　黑衣男收回手机，“那算了”，又对着秦芷晴说：“既然你哥已经到了，我就先走了，再见”。
　　寇祺听了，抬抬眉毛，“哥？”
　　秦芷晴赶紧抓住寇祺，防止他说漏嘴，跟黑衣男说：“你等等，我朋友的民宿叫……”，话还没说完，寇祺抬起她下巴亲了上去。
　　秦芷晴睁大了眼睛，转了眼珠看黑衣男，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就像看到人吃饭一样正常，见两人还没有停的架势，转头一笑，走了。
　　她伸出胳膊，手在空中空抓了两下，失望的回过眼珠，脸前的眼睛也睁着呢，四只眼睛快对眼了。
　　寇祺放开她，幽幽的擦了擦自己嘴，“哥哥弟弟的整一堆，应付得过来吗？”
　　秦芷晴看了，也擦擦自己嘴，“我是万绿丛中过，片叶不留身”。
　　“刚那人，一看就是练过，或者当过兵，下次偷腥记得找个普通人”，寇祺把双手扣在她的脖子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你怎么看出来的？”，秦芷晴只管看人帅不帅了，没注意别的。
　　“眼神和站姿吧”，寇祺轻啄了她的嘴，问她：“哎，他有我帅吗？刚刚你眼睛都直了”。
　　“没你帅”，秦芷晴刮刮自己下巴，“不过他更爷们，我喜欢他的那种爷们劲”，说着笑了，又陷入了想象。
　　寇祺脸色沉了沉，“你意思我不爷们是吧？”
　　秦芷晴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跟他比，确实差了点”。
　　“你……”，寇祺脸色黑的像锅底，指了指秦芷晴，说：“老子早晚让你尝尝我爷不爷们”。
　　秦芷晴嗤笑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么容易就激起斗志了？”，又摇了摇头，“啧啧啧，男人那可怜又弱小的好胜心啊”。
　　寇祺挡了她的手，攥在手里，言语威胁的说：“有你哭的时候”，趴在她耳边说：“到时候叫我什么都没用”。
　　秦芷晴被他热气喷的痒痒的，缩了缩脖子，没再惹他，问他：“你去天葬石体验了吗？”
　　“没有，出来就光顾找你了”。
　　“那要不要去体验体验？”
　　寇祺摇了摇头，“一切随缘，现在不想去了”。
　　“那你悟透了什么吗？”
　　寇祺长腿一蹬，坐在了旁边的石栏杆上，望了望远处：“尊天理，享人欲”，回过头问：“你呢？”
　　秦芷晴歪头想了想，把身体靠在栏杆上，说：“曾经许虹是我的执念，那会着实疯狂过”，她笑着拢了拢自己头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在一切社交软件上搜他的消息，任何消息都不放过，就想知道他的近况，一梦到他，我就哭”。
　　“我看见他晒开车的照片，我立马去报名学驾照，那会正好是8月份，等学完了，我都成煤球了”，她边说边笑。
　　寇祺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讲她曾经的故事。
　　她继续说：“但凡跟他有关系的，我都害怕听到，又忍不住打听，就这么过了很多年，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梦不到他了”，她转向寇祺，“既然来这世间一趟，何不坦荡面对自己内心”，她看向他的眼睛，“咱们回家吧”。
　　咱们回家吧。
　　他看着她，轻轻揽过她，“回家，在等我几天，有些事没办完”。
　　秦芷晴点点头，“好”。

---

作者有话要说：　　黑衣男子打算当下一本小说的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