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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受罚 ...

  •   一顿饭下来,忙得他脚不沾地,谁都来叫他,端着这个菜去叫那个夹,又递帕子又倒茶的,一口饭也没吃上,丫鬟们反倒都歇着——想必这就是下马威了。

      饭后散了局,李氏同何须问一道出来,后头跟着樊氏和梁慕白,想着他在府上还不认路,拉着梁慕白的手对他说:“让你妹妹陪你回去,她院子离你们的院子不远,你只叫她慕白就好。”

      何须问一边随李氏走着,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在家里,锦儿自小和他那两个堂兄要好,只是你大伯和小叔异地为官,放心不下家眷,便带着一起上任去了。现在府里少了许多人,空落落的,你来了,你这两个妹妹肯定天天去烦你,你可别恼。”

      “响罄要闹人一些,慕白乖顺听话,温柔娴静。她今年十六,让她跟着你学得刚毅些,过两年出嫁了我也好放心。”

      说着话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李氏自回自己院里去,何须问由梁慕白领着往回走。

      “嫂君,你……”梁慕白不知道怎么开口,绞了又绞手上的帕子:“你别担忧,大哥虽然平日不太务正业,人却很好……”像是急于证明,转转眼睛:“我十三岁那年,跌了一跤,把小臂划伤了,大哥着急了好几天,急得撩了满嘴的泡。”

      她犹豫着,怕何须问不信,又怕男女有别,心下一沉,想他是嫂子,已经进了后院里来,没什么妨碍,便把右手衣袖挽起一截,一指长的一条疤,狰狞的趴在那里。

      何须问瞧了有些怜她,这么个像蜜桃一样水灵灵的姑娘,玉瓷片一样的肌肤上结这么一道疤痕,太可惜了:“疼么?”他问。

      梁慕白释然的一笑,这笑被春风一吹,带到周遭,连花草颤着身:“当时疼得我直掉泪,现在不疼了,只是天热的时候有些痒痒。”

      她低头想到些什么,声音如蚊子似的小下来:“可是这疼也是值得的,我……我从没见大哥这样心疼我。”

      何须问看她,想,是了,这原先也是个没人在意的庶女。

      “伤口痒的时候用凉水敷一敷,别挠,越挠越红肿。”这个方法是娘亲告诉他的,那时候他膝盖磕破了点血,娘亲不慎在意的说:“就是因为问儿平时挑挑拣拣不爱吃肉,皮肉才薄得一磕就破!”

      “谢谢嫂君提醒,嫂君,今日初初见面,慕白虽身无旁物也有东西送你呢,嫂君跟我进去坐坐吧。”

      这是走到她的院子外了,还没进去,就闻见玉兰花的香气,进院内一看,几棵白玉兰,站在暖阳里,瑟瑟擞擞的摇晃,抖下来几片瓣子,落到院墙外头去了。梁慕白的院子小,一个一进院儿,除了主屋,就是东西厢几间房,不像梁锦院子那么堂皇,却淡淡的温馨。

      她陪何须问在屋里坐下,丫鬟上了茶,另有个小丫鬟拿了几方手帕和几个香囊上来呈在何须问面前:“我只会做些针线,嫂君不要嫌弃。”方巾角上绣的是如意头,何须问有感于她的不轻慢,难得笑笑:“是我要多谢你!”他再没什么可说的了,起身要告辞:“在那边坐了半日了,你午睡吧,我也该回去了。”

      “嫂君,你慢走,若是没事,来找我说说话罢。”梁慕白有些羞涩的垂下头:“跟我讲讲外面什么样子,大哥总忙,没时间同我说这些……”

      何须问已经识得路了,也不要她送,一个人又从樱花道上往回走,目光只看前路,不曾流连这一片好风景。

      梁锦原本歪歪斜斜的躺在床上,听见他回来,慌忙起身坐起来,不知怎么的,还正了衣襟,扶了衣摆。

      何须问一进屋就见他站在门边,突见了自己,似乎有些慌,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一阵尴尬,两人皆是无话,何须问自去收拾好的架上拿了本《道德经》,埋首看起来。

      梁锦站在帘子外面,好奇的盯着他,照理说,他应该把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婆子丫鬟们,连着伺候梁锦外出的小厮都叫过来,认认脸。但看他,在书案边的椅子上,定坐着,竟像真的是在认真看书。

      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梁锦心里盘算着,要怎么主动开口将他赶去后边屋里住,其实这也是大家的规矩,夫人妾室们都有自己的屋子,男人们想去哪里歇就往谁屋里去。

      可梁锦觉得像是将人扫地出门似的别扭,要怎么说呢?他吩咐人习惯了,突然顾及起来,怕他多心,便婉转的说:“你跟我住在一起怕你觉得不便,我已叫人在后面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你搬过去罢!”

      “……好的。”何须问总算放下书,抬头看向他,眼里并没有什么疑虑,像应人吃饭一样随便,梁锦又不大自在起来,感觉自己像个倚强凌弱的恶霸,赶紧找补几句:“后面屋子也挺敞亮的,我让人给你收拾送过去?”

      “不必了,除了些书,我的东西都还在箱子里放着。”

      见他不领情,梁锦有些失了脸面,冷冷的甩了一句:“随你!”便跨着步子出去了。

      无所事出了院子,想去找两个小厮来帮忙。长生将才放好的书装箱,嫌麻烦,脸拉着抱怨:“早知道就不拿出来了,现下又要搬来搬去的!”这话是说给何须问听的呢,怨他是个男妻,不受梁家重视,带累她这个丫鬟也跟着没脸。

      何须问没接她茬,只当做没听到,长生瞧得直翻眼皮,恨不得上去扔了他手上的书,再跺上几脚。

      华浓在外头看着了,心里替何须问生气,叫了几个小丫鬟进来,也不要长生收拾了,叫她退下,自己一边拿了书找何须问确认,一边让人装箱。刚装点完,梁响罄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了院子,还没进门,便嬉笑着喊:“大哥呢?大哥在么?”

      顷刻间人已进了屋,华浓也不迎上去,站在原地慢悠悠的说:“二小姐找我们少爷呢?不巧了,少爷出门去了。”

      梁响罄没了好脸色:“我大哥去哪儿了?”

      “少爷出门可用不着跟我们这些丫鬟报备。”华浓不冷不热的:“不如等少爷回来了二小姐亲自问罢。”

      这态度像个耳刮子,扇得梁响罄直脸疼,拔着声儿,指着华浓:“你一个丫鬟,竟敢这么同我讲话!”

      华浓也不是好惹的,冷冷的笑着:“我是大少爷的丫鬟,二小姐想教训人,还是回自己院儿里去教训罢!”

      “我懒得跟你说!”梁响罄没讨着好,也不敢真教训梁锦的人,只能硬挺着架势:“我找大哥有事儿!”

      华浓料想她也没什么大事,便傲慢的回:“等我们少爷回来了,我让人去叫您。”

      梁响罄气得够呛,又拿不着话堵她,一肚子气没处撒,一挑眼皮看见书案边坐着的何须问,想着他不受老夫人待见,便柿子捡着软的捏,正好拿他撒气儿:“嫂君好大的架子,妹妹来了,也不给妹妹口热茶吃。”

      何须问一瞧,这战火是要烧到自己身上了,一个半大的姑娘,只好顺着她:“华浓,烦请你去倒杯茶来。”

      这下梁响罄得了意,趾高气昂的抬着下巴对着华浓:“你不敬我,你这个新主子可不敢不敬我。”

      华浓好笑起来:“那是自然,我们少夫人读书识礼,是个谦谦君子,只要是人,他都敬的。”

      听了这话,梁响罄跳起来,丁玲桄榔一阵响,直指着何须问吼:“这样没有规矩的下人!嫂君还不教训教训!”

      何须问无奈:“她并非我的丫鬟,我教训不了她。”

      一听,这是要扫她的颜面呢!气得冲上去,一把打下他手里的书:“连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梁家二小姐,你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妻!”

      捡起书,抖搂了两下,何须问也不气,不搭理她,仍旧要继续看自己的书。梁响罄见他这幅模样,更是动气,又将书一把扯下来扔在地上。

      华浓见状,上来扯她一把:“二小姐要撒泼,请回个人院子里去!”

      被她这样一扯,梁响罄踉跄了几步,怒火中烧,踮起脚尖抬手“啪”一声,打了她一巴掌。打完后,自己也怔愣住了,这可是大哥的丫鬟,连他也不曾打过的。

      想起平日里待她并不大热络的梁锦,梁响罄害怕起来,一眨眼功夫,哭着跑出去了。

      何须问见华浓为自己挨了打,心里不忍,翻箱倒柜淘出个质地很好的玉佛吊坠儿,递给华浓:“多谢你替我挺身而出。”

      “都是奴婢该做的,怎好要少夫人赏赐。”华浓推辞着,见何须问依旧固执的伸着手,只好接下来,行了一礼:“奴婢谢过少夫人!”

      想了想,华浓给他提了个醒儿:“少夫人,我们家这位二小姐是最爱挑事儿的,平日里就没少背地里为难大小姐,我挨了一巴掌不算什么,就怕她去老夫人那儿撺掇几句,回头老夫人要问您的不是。”

      果不其然,何须问的东西刚搬完收拾好,老夫人院儿里就来了人,说是要叫何须问过去说话。

      到了那边儿,老夫人已经端好了架子兴师问罪:“我听说,响罄到锦儿院里去问候你,你非但不领情,还给了她好大个没脸,你就是这样做嫂君的?”

      这样颠倒黑白,略想一下也知道,老夫人不是为着要给梁响罄出气,这是要拿他的错呢,何须问也不辩解,只跪下来:“须问知错,愿受责罚。”

      老夫人憋了一肚子话要教训他,被他这一跪,顶得说不出来,于是冷着脸,幽幽的道:“你既知错,就去外边儿跪上两个时辰罢!也好教你学学我们世家大族的规矩!”

      “须问遵命。”

      何须问走到门外廊下,一撩衣摆跪下去,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偷偷去看他,见他垂着手挺着腰,面无异色。

      他是跪习惯了的,小时候,许氏也总寻个由头叫他跪着,最开始他膝盖疼,慢慢的也不那么疼了,后来跪着还能把看的书在心里默上几遍。

      这边跪了一个多时辰,那边梁锦骑着马才从傅府回来,揣着从傅成那儿得来的一副王献之的字帖,心里正开怀呢,一进院子,华浓就焦急的跑到跟前来报:“少爷,您可回来了!少夫人正在老夫人院子里罚跪呢!”

      梁锦听了觉着莫名其妙,便问她:“怎么回事儿?”

      华浓将下午梁响罄过来的事一一赘述后,央求他:“都是因为我口无遮拦惹二小姐生气,少爷去求求老夫人,免了少夫人的责罚罢!”

      他那个二妹妹什么脾性,梁锦心里有数,也不去责怪华浓,只悠哉悠哉的踱步进屋:“新媳妇进门,都是这个路数,我也不好去插手。”

      见梁锦不愿施救的样子,华浓转着眼睛,从容的端了一杯茶给他,耐心劝道:“老夫人还是因着少夫人是男妻,心里厌恶他,这才找理由罚他……”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梁锦的脸色,接着说:“可是少爷,说到底这也不是咱们少夫人的错,一个男子,一旨令下就嫁到咱们家来,要过这后院儿女人们过的日子,他不也是有苦不能说么?”

      这话倒是揪起了梁锦的感同身受,想想自己,到底于心不忍:“算了,我去奶奶那儿一趟。”

      看到廊下的何须问时,梁锦倏忽地有点心虚,心里想,如果他不到梁家来,也用不着受这个罪,原来这桩婚事里,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他走过去,小声问:“膝盖疼么?”

      何须问有些失措的抬头看他,摇摇头,梁锦便越过他去,进了屋。

      老夫人见他来,也不等他行礼,立刻去拉他坐下:“锦儿这是打外面回来?”

      “刚回来,特意过来给奶奶请安。”梁锦讨好的笑着:“何四惹奶奶生气了?”

      “你妹妹去给他请安,却被他无礼轻慢,我看他那老实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老夫人谨惕的看一眼梁锦:“锦儿可要当心些,别教他打什么坏主意。”

      至于是什么坏主意,老人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里厌恶何须问,便不把他往好处想。本以为梁锦也会附和,岂料他说:“奶奶还是让他起来罢!”

      刚嘱咐了一句,梁锦就替他求情,老夫人当即板着脸:“你怎么还为他说话?要不是他,你就把傅家那丫头娶回来了,何至于我生这些日子的气!”

      “奶奶,孙儿不是要替他说话。”梁锦装出一副谨慎的样子:“只是他是圣上指婚给孙儿的,若今日之事传到圣上耳朵里,怕圣上疑心是咱们梁家对他指的这门婚事心存不满呢。”

      老夫人不懂朝堂之事,只是想想他刚进门,确实也不好落人口实,况且罚得也差不多了,便端正着说:“也罢,你先领他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何须问:多谢夫君相救,我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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