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里》三春调

5、第 5 章

　　学校规定离家较远的走校生其实只用上两节晚自习，八点左右就可以离校。

　　但江遥期还是和住校生一样，学到了九点，才混着人群走出校门。
　　第一天开学她就发现自己落下了不少进度。

　　前所学校是镇上的学校，升学率一般，进度自然比不上这边。

　　明德是重高，也因为江遥期的成绩看得过去，才能进来。
　　重点高中的进度，在高二时期就已经在学高三的内容了，高二下学期基本就已经着手准备进入复习阶段。

　　江遥期想要追上进度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加上家里没有灯，她便只能争取在学校多留一会儿。

　　她背着书包，走在洒满灯晕的林荫小道上。

　　绿植种在路两旁，一起下晚自习的同学都不顺路，江遥期越走越偏。

　　白天没怎么在意的偏僻道路，此刻在夜间蒙上一层昏暗的灯，显得幽静又寂寥。

　　江遥期起初没怎么在意，直到有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刚开始是沉闷的，而后是快速的，越来越近。
　　她的脚步一停，后面的便也停，她向前走，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走。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那脚步声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快。

　　江遥期攥紧书包，心跳加快，心脏仿佛跳到嗓子眼，她的步伐加快。
　　她没敢回头看，只能一个劲地扎进黑夜里。

　　而后面的人似乎发现她的意图，肆无忌惮地跟在后面，脚步声在空旷的石子路上显得清晰又带着压迫感。

　　江遥期呼吸屏住，就在她提起脚要跑起来时，一只手拽住她的衣领。

　　呼吸戛然而止。

　　曲缪手搭她肩膀上，声音像是破开天的一把利刃，懒懒道：“跑这么快干什么？”
　　“赶着去投胎啊？”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江遥期浑身一僵，迟钝地反应过来。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自己冰凉的手指开始回暖，呼吸也缓和下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刚刚走过的路，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转头进了另外一条路。

　　下一秒，她的脑袋被人掰回来，曲缪的手还搭在她肩膀上，手掌微微用力便隔开她的视线。
　　“别看了，看路，摔死我不负责啊。”

　　她语气淡淡的，说完便撤开了手，双手插进兜里。

　　江遥期像是没缓过神，身子僵硬，步伐缓慢地跟在曲缪的旁边，她的刘海很长，抬起眼时，刘海扎到她的眼皮，难受得她眨了眨眼。

　　她很安静，沉默地走在曲缪的后面。

　　曲缪也没想和江遥期说什么话，她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她走路很快，加上她腿长，发育不良的江遥期便显得十分木讷。

　　于是原本逐渐重叠的影子，很快又拉开了距离。

　　笼罩在身上的安全感消失，那股恐惧感袭来，江遥期攥着书包的手指开始缩紧，原本放缓的步伐，下意识地加快，她很少运动，大多数时间都花在学习上。
　　所以她加快步伐，也很难追上曲缪。

　　江遥期只好小跑起来，呼吸微微急促，脸颊因为运动充血而泛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前面的人似乎在她加快步伐的时候，逐渐放慢了步子。

　　两道拉远的影子，又缓缓靠近。

　　夜色漫长，月亮蒙在浓厚的云层里，透出些末微光。

　　两人一前一后，互不说话，安静地走同一条路上。

　　随后一起进了同一个院子。

　　大院家家户户都闭着门窗，偶尔会听见某家里传出电视机的声音，又或者夫妻吵架声，小儿啼哭声……

　　曲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借着微光走上楼。

　　那微亮的灯光在没有灯的楼道里显得格外亮眼，江遥期走在后面，小步小步地跟着。

　　到三楼，江遥期停下步子，站在门前，嘴唇嗡动，想叫住曲缪。
　　曲缪却没有回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上了楼。

　　江遥期低下头，薄唇轻抿。

　　她转身，敲响门。

　　她没有钥匙，不知道是蒋情忘记给了，还是本来就没有准备她的。

　　屋子里没有灯光亮起，黑暗如洪水猛兽充斥在四周。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江遥期蜷缩着手指，再次敲了敲房门。

　　依旧没有人搭理。

　　她垂着眼，眉眼耷拉下来，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是睡着了吗？

　　她抿着嘴唇，鼓起勇气再次敲响了门。

　　这次，门里传来微末的动静。

　　是卢深被吵醒了，他哭起来了，蒋情在哄他，一边嘴里骂：“天杀的，谁家在敲门，妈妈明天去揍他，不哭哦乖宝。”

　　她甚至没发现敲的是她家的门，也忘了还有人没有回家。

　　江遥期垂下手，刘海遮住她眉眼。
　　她站在门前，眼睫低颤。

　　原来，是忘记她的存在了。

　　*

　　曲缪进了房间，她家其实挺乱的，好在房东是人好的，所以在交租前一天给她请了钟点工，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但架不住她昨晚在这房里过了一夜，乱糟糟的，更让她头疼地是她养的一条狗。

　　狗是只柯基，前阵子从垃圾堆里抱回来的，别看它现在光鲜亮丽，刚从垃圾堆里抱回来的时候，脏兮兮的，浑身堆满虫。

　　和老曲吵架也是因为这只狗，老曲怕狗，死活不肯接受她养狗。
　　当然养狗只是导火线，后来她俩吵架把陈年往事，所有堆积的不满爆发出来，才是决裂的根本原因。

　　小柯基迈着小短腿，兴奋地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曲缪蹲下身子揉了一把它的脑袋，它便蹭蹭她的掌心，哼唧哼唧的叫。

　　曲缪给它添粮加水，看一眼被它爪子挠得四处飞散的棉絮，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
　　开始怀疑这两天她是不是水逆，怎么全是麻烦事。

　　怀疑完，曲缪认命的任劳任怨地收拾棉絮，收拾它作乱的痕迹。

　　等忙完，抬头一看时间，将近十二点了。

　　她拎着垃圾下楼，脏乱的垃圾一旦过夜就会浮出一股酸臭味儿，曲缪是不想让自己住在垃圾堆里。

　　到三楼转角处时，曲缪脚步一顿。

　　她倚靠在楼梯扶手处，手电筒微微扬起，光芒落在门口的少女身上。

　　江遥期靠在门口，书包垫在她的背后，身子蜷缩着，膝盖弯着，手臂折叠搭在一起，用做靠枕。
　　她被刺眼的光线照射，有些不舒服的颤了颤眼皮，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睛，才缓缓睁开眼。

　　曲缪莫名想起她捡到柯基时的场景，和此时仿佛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