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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赌约 ...

  •   人要是倒霉起来,活着都是错的。先灿燃深有所感。

      今天是第一军校开学的日子。
      崭新的二年级学生先灿燃赋闲两个月,俨然已经找不到开学典礼的穹顶礼堂,学校里兜来转去地晃了三圈才摸到门。被保卫叔叔认定是混进学校参观的社会盲流,差点给他轰出去。
      不怪保卫叔叔神经过敏,因为第一军校每过几天就会迎来几个这样的盲流——这学校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每个帝国儿童都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既然我长大以后肯定会成为一根国之栋梁,那我到时候究竟是上第一军校,还是上国立中央。
      这两所学校材分文武,垄断了帝国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上流阶层。
      在童年中思索一番这个问题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童年一过,一般就想都不敢想了。

      ——然而,非常遗憾,十年前帝国正式下令,两校合并,国立中央并入第一军校,由刚刚立了大功、声震寰宇的宁淮远担任校长。
      这两所学校合并为一所,录取人数也响应减半,录取率不足万分之一。这表示绝大部分帝国儿童美好的思考还没有结论就结束了。

      至于考上这所学校的学生们,则至少可以在全小区的范围以内享受天之骄子的待遇。
      此刻,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千个天之骄子济济一堂,端坐在第一军校的穹顶礼堂中,接受校领导们的漫长讲话。
      先灿燃从后门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大会正进行到高潮:全场同学齐诵学校的校训——“像捍卫心脏一样捍卫机甲、名誉和爱人。”
      这句话本是一句哪个古诗人的旧诗,浪漫有余警辟不足,不知道为什么被挪用作第一军校的校训。
      几千号人一同发声,堪称响彻云霄。先灿燃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头盖骨都给震得一阵嗡鸣,差点原地经历了一次心脏骤停。

      礼堂中人满为患,骄子们的小腿挨着小腿,人碰着人,坐得满满当当。
      陆冲这厮倒是还跟他有点默契,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上,先灿燃一眼就找到了他。看着不远,但先灿燃走进去还是费了一番力气,一路对周围的同学道歉借过,摩西分海一般艰难地走到了他身边。

      陆冲是他刚刚入学时就认识的好兄弟。此人的亲爹就是帝国第一星系驻军的陆将军,从小除了上第一军校以外不做他想。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会成为一名陆将军。
      先灿燃想起这件事就想替陆将军叹气。不出意外的话,陆冲还会是他爹不保的那个晚节。

      假期有作业,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无聊小事,他们俩用个人终端的联系就没断过,一个假期就像根本没分开一样,所以陆冲没有什么衷肠要对他诉。
      见了先灿燃第一面,他也不问先灿燃为什么迟到,而是严肃地说:“我想上厕所。”

      “……”
      先灿燃说道:“都一个假期了你也没去看看你那前列腺啊?”

      上期体检时,陆冲竟然不幸被查出前列腺炎。虽然事后证明是乌龙一场,是那医院把他的报告跟一位真正的倒霉患者弄错了,他的前列腺无比健康——可先灿燃偏偏记住了这事,隔三差五就拿出来嘲笑一遍。
      陆冲已经没脾气了,无力地摆了摆手,懒得再替自己蒙冤的前列腺正名。

      先灿燃想了想刚刚走进来那阵仗:“快结束了吗?从这挤出去估计够呛。”
      “不知道啊。”陆冲绝望地看了一眼台上。
      先灿燃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本不健康的前列腺这下雪上加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帝国绝大多数的儿童无缘本校,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失为一份幸运。
      第一军校什么都好,就是形式太多。现在正在一板一眼进行的就是学校的一大传统科目——新学期伊始时,安排一个人来给全年级的学生讲话。

      去年是一位无土水稻栽培专家,带有一些原汁原味的第八星系口音,口若悬河地讲了两个半小时如何在星际无土条件下提高水稻产量;前年是一位影视明星,三句话内必出两个错别字,门口还围了一群嗷嗷乱叫的粉丝团,差点弄出小规模的踩踏事故……
      ——不知道学校是以什么神秘的标准请来的这些演讲嘉宾。先灿燃甚至怀疑讲话内容根本就不重要,听讲话这件事本身其实才是学校安排的挫折教育。

      而今年的讲话,才刚刚开始。
      先灿燃摇摇头,一脸不乐观:“我赌一个小时以内都完不了。”
      陆冲原本心不在焉,一听他要打赌,立刻问道:“赌什么?”
      这是重点吗?
      “赌什么?”先灿燃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赌什么都行啊。我输了随你让我干什么。”

      先灿燃自负运气不错,号称赌神、赌王、赌中皇帝。校园生活穷极无聊,他们俩经常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到上级决定,小到明天天气,很少有他会输的事情。即使输了,也无外乎就是你请我吃一顿饭我帮你写一次作业这种小事。
      两个人话赶话,丝毫没有发觉这种行为有多么无聊。
      陆冲听了,兴奋地立刻拍板道:“赌了!”。唯恐先灿燃跑了一样。

      这座礼堂叫做穹顶礼堂,挑高而明亮,优美中还有着恢弘的气度,是第一军校并校师新修的,据说当年光是设计图纸就画了几年。
      中间的讲台微微抬高,自然光从明净的窗户中投进来,与吊顶上的几百盏照灯交相辉映,照着台上正在说话的人,光影虚幻而辉煌。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台上都讲了些什么。先灿燃对这一切毫无兴趣,身周嘈嘈的噪音就像流水,流进他的耳朵,又原样流出去,倒是陆冲在他身边热心地八卦:“你知道台上这人是谁吗?”

      刚刚放了一个假期,陆冲坐立难安,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先灿燃看着都觉得难受,担心他把自己的尾椎骨给扭成粉碎性骨折:“我不知道啊。”
      先灿燃一边说,一边向台上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影影绰绰看见那个人的脸。

      ——好像长得挺好看的,先灿燃在心中模糊地这样想。
      这一眼就像是对着什么广告招贴飞速一闪,只在视网膜上留下很鲜明的残象。
      “又是什么明星啊?”他随口说,“好像比上次那个好看。”

      礼堂里太吵了,陆冲说了什么,先灿燃没有听清。
      他好像是说“那可比明星厉害多了”,又好像是惊讶“你连这都不知道”;倒是听见了台上的人说话,声音像是轻轻相撞的玉石佩环,寒冷而清越,不紧不慢地在耳边响起。
      “——我的讲话大致就是这样,各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话一出,四周小规模地骚动起来。
      大家已经做好在此处安营扎寨的准备,谁能想到他竟然速战速决了?第一军校建校一百年都没有出现过如此省事的讲话人,全场同学欢呼成了一片。
      先灿燃往台上看去,台上的讲话人看上去比台下的学生们还要不耐烦,微微蹙着两道眉头,手下却是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桌上的讲稿。

      在狂喜的人群中,陆冲是最欣喜若狂的。他还惦记着他的赌约,低头看了一眼表,隆重宣布:“三十七分五十六秒!”
      “是我输了。”先灿燃承认得很爽快,虽败犹喜,“但没关系!讲完了就好,散会吧!”
      陆冲叫住了他:“诶诶,等等。”

      “等什么等,你不是想上厕所吗?”先灿燃回过头,“对你那前列腺就这么破罐子破摔?”
      “你不是输了吗?”陆冲说,“我想到让你干什么了。”
      “什么?”
      先灿燃得意忘形,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将至。
      陆冲微微一笑,附在先灿燃耳边,一五一十说了一番。

      事后先灿燃回想起来,只觉得姓陆的这一笑不怀好意,满是罪恶和血腥。
      陆将军一世清名,怎么会生出这种不法分子?

      台上的人轻飘飘地环视一周:“如果没有问题,那么——”
      “上吧。”陆冲拍了拍先灿燃的肩膀,“英雄。”
      先灿燃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低声问道:“他叫什么?”
      “宁贞。”陆冲回答,“等下我再告诉你是哪个‘宁’哪个‘贞’。”

      “感谢各位的垂听。”
      宁贞面无表情,说着结束的套话,看样子也不是真心感谢:“今天的讲话就到这里,我……”
      “——我有问题!”先灿燃高声说。

      他的声音石破天惊,就像闹哄哄的菜市场里闪亮华丽地从天而降了一支机甲战队。全场同学被这一嗓子震得齐齐噤声,屋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先灿燃痛不欲生,默念愿赌服输四个字。
      在万众瞩目下,他慢慢站起身,在脑海中尽力地想象着自己脚下踏的是陆冲的尸骨。
      台上的宁贞也愣了一下。这种提问环节一般都是走个形式,没想到真有人有问题要问。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到先灿燃的身上,不冷不热地说:“请讲。”

      穹顶礼堂的全体人员屏气凝神,等着听先灿燃要说什么。
      只有陆冲这狗贼,知道他要说什么,已经提前无声地爆笑起来。

      “我想问——”
      苍天啊。

      先灿燃硬着头皮说:“我想问,宁贞学长,你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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