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他过分可爱》平仲木

2、第 2 章

　　“你被捕了，邬图少校。”

　　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眼下这一比近三位数的差距，困难程度还要再放大个几十倍。

　　左胸的肋骨被踹断，脸上挨了一拳，右眼看不太清。两条脚都火辣辣的疼，具体伤势不明，推测是为防止逃跑，而特意剥夺了行动能力。同理，手腕也一起被拧脱臼，根本无法握枪。

　　“哈，我犯了什么罪？”

　　“无罪。但是，这是最高命令。若你早些放弃，不做无谓的抵抗，我们是可以诚挚邀请你去研究所做客的。”

　　......看来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问来问去，眼前这位气质格外与众不同，像是领队的冷面男人，都只会跟他打太极。

　　为什么抓我？

　　——如果你态度良好，我们也不想这么对你。

　　要带我去哪？

　　——研究所。

　　哪里的研究所？

　　——到时候就知道了。

　　......你的名字是？

　　——抱歉，我们没到可以互告姓名的关系。

　　驴唇不对马嘴。没一句有用的。

　　邬图被气笑了，血压一路向上飙升的后果，就是咳咳地吐了两口血。

　　戴上熟悉的封锁五感的头盔，加之失血过多后的晕倒。意识沉入黑暗，完全不清楚在这段押解的过程中，自己又被送到了哪里。

　　“......触媒尚未苏醒，不建议直接进行实验。”

　　“就这样保持睡眠状态也无妨。反正我们只需要他的身体，不需要一并确保精神的稳定性。”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且慢。我记得你的魔法，是占卜命运？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也给我们算一算吧。”

　　“这个说法不够严谨。确切的解释，是通过对当前个体信息的回馈进行分析，运用统计学原理，观测可能性最大的未来分支......”

　　再度睁开眼时，同步传入进邬图耳中的声音，便是这段充满学术性质的探讨。

　　鸦羽般柔顺的黑亮长发，被藏青色的头绳，在脑后束成一道妥帖细长的马尾。仅在回头的片刻，会宛如猫的尾巴一样，不安稳的微微摇晃。

　　.......是那个把自己拐来这，职位似乎很高的男人。

　　察觉到明显打量过去的目光，他与邬图对上了视线。

　　“你醒了。”

　　冷淡的口吻，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

　　这个男人，颇有种情感缺失的味道，小爱同学估计都比他更懂聊天。

　　也就一张难得的禁欲系俊脸，以及周身独特的清冷气质算加分项了。

　　眼珠子左右滚动两圈，扫过一排排疑似雇佣兵的彪形大汉，以及他们所持握的高杀伤性武器。

　　简单分析了下型号，发现逃走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后，邬图便干脆认清现实地躺平，转而思考起了没啥营养的东西，想靠老套但确实管用的注意力转移大法，来减轻伤口的疼痛。

　　“现在能告诉我，这里究竟是哪，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了吧？”

　　生怕男人又给出一问三不知的模糊答案，邬图特意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从刚才起便站在那家伙对面，却笑眯眯一言不发的白衣服老头，示意由他来回答。

　　“真是旺盛的求知欲啊。要是塔罗特有你一半的好奇心，也不至于整天死气沉沉，比我还像个小老头。”

　　塔罗特——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名面瘫青年的名字。

　　分明是长辈关心晚辈的话语，不知为何，邬图竟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或许是他毫无波动的眼神，根本没有表露出与他话语中的内容，相匹配的情绪波动所致吧。

　　这台冰箱很好，如果容量能再大点，就更好了——充其量，也只是这种程度的可有可无的惋惜。

　　“哦呀，差点就跑题了，瞧我这记性。抱歉，老年人都是这样，一时兴起地插句题外话的后果，便是话题没一会儿就会被带偏。”

　　自顾自地讲了句废话，发现没人理睬他的幽默，老头似乎也没体会到冷场的尴尬。

　　“邬图少校，我们看过你在军校的成绩，实在是出类拔萃。像你这种优秀的人才，如今却要受困于我们的研究所，无疑是暴殄天物的愚钝之举。但请相信，我们终会取得远超过你的牺牲的巨大成果——跟拯救这颗星球的大义相比，一切的付出，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拯救，星球？”

　　邬图的意识，在听到这个字眼的瞬间，居然莫名其妙的，自发涌现出许多复杂的思念。

　　那些转瞬即逝的碎片，吵得他头痛欲裂。片刻之后，他大口喘息着，终于平复下心绪。

　　一老一小的两名研究员，全程冷眼旁观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没有救治，亦没有打扰。

　　仿佛隔着透明玻璃笼子，观察小白鼠的平静表情，令人打从心底的发毛。

　　“——什么意思？”

　　他无比迫切地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应该在历史课本里学过吧？距今约四十年前，神话时代，被证明存在。由此作为分水岭，魔法开始不再被视为机密，而仅是一种由少数人掌握在手的技术。就连魔物——这种原本远离人群的超自然生命，也开始逐渐融入进钢筋水泥的科技社会。”

　　没错。邬图还记得这些知识。那是在魔物近代史·高一版教材中记载着的，魔科生必须死记硬背下来的考试重点。

　　“可是，所谓的神——在无数古老传说中，被传颂为足以创造、操控与毁灭世界的天地主人，其是否真实存在过，直至现在，也会在业界引起两派的争议。毕竟，那太超常了。作为短命又渺小的人类，我们的种族本能，在抗拒着承认这种可能性。”

　　“......想起来了，曾经确实流行过一阵子这种假说。世上不存在神，只是还未建立起独立文明体系，需要依靠外力来确保生存的旧时代人类，将当时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战胜的魔物，乃至会使用魔法的同族，当作神这一象征性的偶像符号来崇拜。”

　　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邬图对这种都市传说性质的无意义言论并不陌生。

　　古往今来，信徒们拉人入教的形式，本质上其实都近似于传销。有些口才和力量的魔物罪犯，靠展现力量来吸引追随者，最终形成颇具规模的狂热邪·教组织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在这个无神的世界，大多数自称为神的对象，都是他枪口可能瞄准的目标。

　　至于与这条假说完全对立的相反观点——

　　“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是以碳和水为基础的碳基生物。这便意味着生命的诞生，是由非生命物质发展、变化而来的，最初的生命，可能生来即具备使物质活性化的魔力。此二者不可分割的紧密关系，使得整个地球的生态圈，都曾遍布着可循环再生到几乎无限的魔力。”

　　“......然后，你想说由于瞎眼的陨石终结了恐龙时代，在此之前，还有着什么奥陶纪、泥盆纪、二叠纪云云的生物大灭绝，导致地球的魔力总量急剧下降。而后来取代了恐龙生态地位的新物种，比如我们人类，并没有与生俱来的魔力，结束了与环境共生的魔力的循环，所以我们现在才必须紧巴巴地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本就稀少的魔力能省则省？”

　　邬图的理解能力和反推能力很强，基本一点就通。

　　刚想脱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咙里，老头不由得高看了邬图一眼。他摇了摇头，似乎对本应成为出色研究员的好苗子，最后却当了个在风雨里摸爬滚打的大老粗兵哥一事，而感到惋惜。

　　“完全正确。正因如此，极端的神秘学相关研究员，一致反对生物界的进化论学说，认为生命是由某种超脱于人、亦非魔物的高维生命所孕育出的。举个例子的话，就像是程序员们敲出的，记载着独立而完整的世界观的游戏代码。倘若游戏里的角色拥有灵魂，在他们看来，那些在键盘上操作的人，自然是创造与操控世界走向的神。”

　　通过观察老头面部的微表情，邬图能明显感觉到，比起第一个贴合《走近科学》风格的无神论观点，他更为认同第二个啰里吧嗦，讲到他口都干了的有神论观点。

　　地球的魔力循环停止，陷入了只出不进的窘境。

　　在这个基础上，人类不仅掌握了魔法，还发展出了不依赖于魔力的科技。

　　脑中像连接起了一根线，模模糊糊地抓住了什么。

　　“现在，就让我回答最开始的问题吧。这里是由联合国授权，建立于海上实验都市的无国界独立研究院·纳比斯汀（Napishtim）。存在的唯一目的，是启动方舟计划（Teyvat Noah），延续地球的火种。”

　　谈及此处，他那双已随人生转动过漫长几十载的眼睛，猛然爆发出了与古稀之年的淡泊心境，并不相符的执着与热情。

　　“——就像是感悟天启，从而自灭世洪水中幸存下来的诺亚一样。心怀光荣吧，今天，你将成为历史的见证者，作为独一无二的触媒，令世界重拾遗失已久的神之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