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之人》许夷光

24、24

　　我慢慢把自己代入程宇的视角。

　　因为在他的角度看，这是场难得的良缘，也是好结局。

　　我很羡慕。

　　我有时候会想走了，我不想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白头偕老。

　　可走几步我就回来，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明明是我的家。

　　而且这里有我所剩不多的记忆。

　　好吧，可能就像那些老套故事里的执念吧，我不知道我的执念到底在哪里要怎么化解。

　　我这辈子过得泛善可陈，前半生虽然爱不够多，但钱财和自由是很充裕的，后半生被白余补上所有需要的爱，我觉得如果我没死，天底下应该不会有比他更好的爱人了。

　　唉，我的执念是不是结婚啊？

　　我之前一直想跟他去国外结婚。

　　如果可以晚几年死就好了，结婚之后就是丧偶了。我总觉得丧偶这个词更正式更有仪式感，还能在他整个人身上打一个标签，这样别人就知道，他曾经有一个爱人，结过婚的爱人。

　　因为没有结婚，我后知后觉地后悔了很久。

　　在我一个后悔没结婚的深夜里。

　　白余自杀了。

　　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我在他旁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可是我没有动。

　　因为我知道我动不动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就像我已经很久没有接他的话了。

　　没有必要。

　　我说的话他听不见，我的行动他也感受不到。

　　我看着他安静地闭上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进程宇的房间。

　　他们仍然是分床睡的，哪怕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爱了。我不懂原因，不过也不太在意了。

　　程宇睡得很熟，眼睫轻轻地落下来，今夜的月色明亮，我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舒展的眉和微笑着的唇。

　　我想，他应该在做什么美梦，那他明天早上醒过来会不会被吓到啊？会发疯吧？

　　那场景应该有点好玩。

　　然后我又回到白余的房间里。

　　他不疼吗？我靠着床头柜，就着台灯看他手腕上滴滴答答淌下来的血。

　　白余也看着他自己的手腕。

　　然后更用力地划下去。

　　我没忍住嘶了一声。

　　然后白余看我，他说，“小乖？”

　　我抬眼看着他，没应。

　　白余嘴唇颤抖起来，眼睛里掉下很大颗的眼泪，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轻声问，“魏柠？”

　　语气轻得像怕把羽毛吹走。

　　我看着他，歪了歪头，没吭声。

　　啊，白余又疯了。

　　不知道这一次他要疯多久，不过没关系，程宇喜欢他，愿意陪着他。

　　白余慢慢地靠近，摔下床，血流得很快，顺着他的动作有几大滴落在我旁边的墙壁上。

　　差点就蹭我身上了，妈呀。

　　老实说，太血腥了，我有点怕，还有点嫌弃。

　　我寻思着我还是先走吧，看着太难受了，转身却听到身后几乎可以算是哀求的哭。

　　“别走..求你了别走...”

　　白余这个疯病，疯得貌似有点真？

　　我回头看他，“你..看得见我吗？”

　　很久没说话了，声音有点小。

　　他却不说话了，眼珠子很黑很亮，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抬起脚要走，白余又哭起来，“别走..别走，魏柠..小乖...你乖一点，你回来...我是白余，我是你的阿白啊...”

　　他这样都不像他了。

　　我一愣，他本来是什么样儿来着？

　　白余还在哭，让我过去。

　　可是我不想过去，他让我有点..怎么说呢，有点难受，浑身都不舒服。

　　这是什么感觉，心疼？还是不爽？愧疚？

　　不知道，挺复杂的，反正就是难受，我靠近他我难受。

　　然后我就走了，其实这个房子都让我难受，客厅让我难受，连架子上的摆件都让我难受，天啊我为什么会一直呆在这里？

　　不懂不懂。

　　我听到后面嘭嘭咚咚许多声响，什么摔在地上，什么东西碎了，似乎还有人在喊我，吓了我不要不要的，于是就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