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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   第九十章

      皇上只留了公主一人谈话,朝歌在外头候着。

      等待的时光是难熬的,朝歌只知道公主进去有一炷香时间了,殿门关着,里头静悄悄的,在娘娘身边当差的人,自然气质也不一样,在外头候着的时候,所有人都笔直站着,晨露蒸发,太阳爬上来,热气就扑面而来,把人包围,朝歌今天穿着正式,一层层的衣衫捂着汗,她的脚尖稍稍在鞋子里头动了一下,再看周围,娘娘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跟木头人一样,直挺挺站着,微风吹拂过去,撩起发丝,有人眨了眨眼,稍微晃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朝歌也不想给公主丢脸,所以憋着一口气,站的比谁都直。

      日头稍微挪移了一些,朝歌听到女官在喊自己的名字。喊到第二声,朝歌确定是在叫自己,她站出来,行了礼。

      女官在前头带路,突然说起:“娘娘想看看鹿鸣宫的朝歌是什么样的人,特地唤你过来的,我听说你力大无穷,是真的?”

      “家里穷,从懂事起就干活,力气自然是大了一些,称不上力大无穷。”朝歌真诚地说。

      “你把公主从尸体堆里背出来,背了三天三夜把公主平安送回营地里,是真的?”

      “姐姐勿信谣言,真实情况是公主当时受伤,夷人追兵追上来,我背着公主赶了半天的路。三天三夜,我是神仙也做不到。”朝歌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谣言都传成这样了,再传下去,她可能要被抓起来当怪物观察了。

      那女官被她逗笑,“这不是觉得你厉害么,谣言虽然有出入,但是有一点没有说错,朝歌姑娘救下公主立下大功,皇后先前就放得下话,要好好赏赐朝歌姑娘,姑娘是有福之人,我看着也觉得亲近。”

      朝歌对着这位姐姐道谢,这位女官笑容真诚,叫朝歌相信她的话是一片真心。只是……朝歌心里头在嘀咕,也许她对每个人都这样说。

      皇后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相貌平庸的,连这位带路的女官姐姐,相貌端庄大气。

      朝歌在心里拿眼前这位女官大人的言行举止与自己做对比,已经丈量出两人之间的差距。几番对比下来,朝歌下定决心,回去就请请教干娘,她也要好好学习,早日养出这种沉稳的气场,变成鹿鸣宫最稳重的大宫女。

      朝歌急着十一提前教导的礼节,一跪一拜口中所言都照着规矩来。

      皇后先是打量着朝歌,从细胳膊到细腿,在心里比较了一下,真瘦,还没十一高挑,娇娇说自己受伤落难幸得有此人,背了一天一夜,从夷人追兵手中把她背出来,皇后本就半信半疑,想着,如果这人真的能在忠这一字上站住脚跟,也就放她在娇娇身边。后来听说此人想方设法把自己塞到娇娇身边,又对她印象差了一点,总觉得是个会善于钻营的人。

      皇后让朝歌抬起头,朝歌乖乖抬头下巴微收,目光定在皇后身前方三步远的地方。

      皇后相信相由心生,而眼睛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观察下来,皇后对朝歌有些改观,又担心是这人会掩饰。

      “公主待你,和对其他人不一般,你有感觉到吗?”

      皇后语气平静,对她来说只是随口一问,在朝歌心中却掀起了大浪,朝歌感觉有凉意从膝盖侵到心口,温暖的下午,她的胸口冒出细密的冷汗。

      朝歌回答:“公主待奴婢,确实与她人不一样,奴婢能体会到。”

      “你怎么想的?本宫想听听你的想法。”

      朝歌紧张地喉咙干紧,她小心翼翼地咽下口水,眼睁睁看到一滴晶莹剔透的汗珠子从自己额头滑落落在眼前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消失。

      “公主对奴婢的好,值得奴婢为公主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皇后轻笑,笑声惹地朝歌忍不住抬起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又低下头去。

      皇后对身边的人说:“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种话,本宫只会觉得这个人是个伪君子,真小人,满口谎言,但是她说这话,本宫就信了,因为她真的救过公主。”

      “你不必紧张,哪怕本宫真的看你不顺眼,看在你对公主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你尽管在后宫横着走,本宫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奴婢不敢。”

      “哪有你不敢的事情,你胆子挺大的,听说你在鹿鸣宫里做买卖,倒卖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其他人,狠赚了不少钱。有这事情?”皇后说着最要命的话,语气却跟闹着玩一样。

      跪在下头的朝歌,就觉得自己是个圆鼓鼓的绣球,被皇后中踢着玩。

      “奴婢的确有做些小生意,但是奴婢贩卖的东西是自己绣的绣品,还有亲手做的一些特产,奴婢特地问过几位老姐姐,老姐姐们说宫中禁倒卖但是不禁转手自己亲手所出,奴婢才做的,所有进账奴婢都有记录在账本上,每笔买卖,都是自己做的,如果奴婢有错,希望娘娘看在奴婢年少无知的份上,轻饶了奴婢。”

      “本宫只是好奇,你很缺钱?”

      “不瞒着娘娘,奴婢想多攒点钱,攒够了钱,出宫以后可以用积蓄买地买房顺带做点小营生。”

      皇后闻言,笑了起来,“本宫还听说,这些年,公主特地叫工匠打不少金锭子金元宝,都是为你准备的吧。”

      “公主陆续打赏了奴婢一些,只是公主把金子做得精致小巧再拿来打赏奴婢,只会让奴婢恨不得当宝贝供起来,哪敢拿去花。”

      “既然需要钱,为什么不开口问公主讨,你守着个金山银山,这不是白白浪费。”

      朝歌头皮发紧,她越发猜不透娘娘在想什么,这一番对话,娘娘问的一句比一句直接,自己硬着头皮回答,娘娘也没有生气,自己答的,有没有错?最后她定下心来,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就索性直白地说,大不了一死。

      “因为公主待奴婢,和对他人不一般,奴婢更加开不了口,就觉得,要是真的开口问公主讨要,公主一定会觉得奴婢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自然不会把奴婢当那不一般的人,奴婢就想守住公主的这份不一般。再说,钱再赚就有了,又不是赚不到,靠自己本事赚来的钱,清清白白,用地也放心。”

      皇后只能看到朝歌乌黑的头顶,出声说:“你别跪了,站起来说话。”

      朝歌也只能站起来。

      再仔细看朝歌的脸,皇后额头隐隐有些抽痛,太一般了,好歹,也挑个好看的。

      皇后也倒不是迂腐的人,在欣赏美这件事情,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不然当初那美人进来,她也不会说出我见犹怜这种话,若后宫佳人稍微好看一些,她的容忍度也能高一点。

      不是她挑刺,是朝歌长得真的太一般了。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地站着,不柔情不妩媚,哪有半分好的。

      皇后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还是自己在挑人这件事情,比娇娇有眼光一些。

      “本宫交给公主的账本,你都看了,还查出不少问题?”

      皇后刚说完,眼前一晃,再看朝歌已经干脆利落地跪下。

      “别跪了,本宫没责备你的意思,本宫只是好奇问问,毕竟你有这好本事,留在娇娇身边,对娇娇也是好事。”

      “娘娘真的不罚奴婢?”

      “不罚。”

      朝歌如获大赦,紧张的情绪一旦缓和下来,严肃的神情有了松动。

      皇后说:“日后有派地上你的地方,本宫会安排你去做,自然不会亏待你。现在你有两功劳,一份是当初本宫广招天下能人志士奔赴边关,你投了生死状,毅然去了,而且,听说你在边关跟着民间大夫一起救死扶伤,这份功劳,是本宫先前承诺的,所以本宫一定要给你。另外一份,本宫以为人母亲的身份给你,娇娇在危难之时,是你不顾自己安危救她出来,本宫要重赏你。李朝歌,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谢娘娘,奴婢记得,娘娘当初公告天下的时候就写明赏赐,单就上面的赏赐,对奴婢来说,已经是厚赏,至于第二份重赏,奴婢是有想法,所以斗胆开口,想请娘娘能赏银两。”

      “只要银两?不要别的?你就不想讨点好东西回去吗?”皇后问道。

      “因为银两对奴婢来说最实用。”

      “千两够不够?”

      “谢娘娘赏赐。”朝歌还以为皇后只是随便问问,听到皇后如她所愿赏了银两,心中已经欣喜,要知道有的宫女辛苦当差一年,俸禄攒不下一个银锭子,一千两银两,真的是一笔巨款。

      “在朕还是皇子的时候,后宫就闹过巫蛊,先帝甚为恐惧,只要有人揭发,就叫禁卫去捉拿,更有人趁机栽赃嫁祸,后宫人人自危,搜到巫蛊之物,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送进大牢,严刑拷打,冤死的不计其数,其中甚有几位品德高尚的后妃。是太皇太后深感后患无穷,一力压下,才叫这阵邪风刹住。只可惜,冤死之人不能死而复生。朕坐上皇位以后,就说过,后宫不应该出现这种借着巫蛊之术排除异己栽赃嫁祸的行为,没想到,朕的话,没人放在心上。”

      “父皇信儿臣是清白的?”

      “如何不信,这种东西,除了凭空捏造罪名还有什么用,朕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天底下就没有鬼神,只有丑陋的人心。”皇帝把罪证收回盒子里,说:“不急,谁先耐不住跳出来,谁就是幕后黑手。”

      谢文玉虽然早就心里有数自己会平安无事,但当亲耳听到听到父皇对自己的信任,还是眼眶发热。

      “听皇后说,你的公主府进展缓慢,是哪方面的原因?”

      “先前工部为儿臣定的那块地,儿臣派人去打听,是富商的私宅,儿臣觉得不妥,打回去让他们重新选址。”

      “朕要他们为你建公主府,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工部一向谨慎,怎么能在这里犯这种错,这工部侍郎是不想当了。”

      “父皇,这种小事,让儿臣来操心就够了。”

      皇上点点头,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考查谢文玉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

      皇后打赏完,没有再留朝歌问话。

      朝歌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活着出来,还能手捧着赏赐走出来。

      木盘上的赏赐还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但是已经盖上了皇后的凤印,就等同于真金白银,就等朝歌去兑换后就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朝歌出来的时候脚步都在飘,她趁着没人的时候,扭了扭脖子,确定脑袋还在脖子上,是劫后重生的喜悦。

      朝歌当着谢文玉的面,把皇后给的赏赐呈上去,谢文玉拿过写着赏赐明细的册子,仔细看了一遍,其中最醒目的就是千两银子。谢文玉再抬头看看朝歌,难怪那么开心。

      朝歌的脸颊被狠狠掐了一下,谢文玉说:“一点小钱让你这么开心,你就这点出息?”

      朝歌心想,千两银子,够一家子大吃大喝过一辈子,怎么能算小钱!再说了在你眼里的小钱,你都不赏我。

      谢文玉一直在脑海里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一世的朝歌,又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朝歌是她前世认识的模样,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已经把她的一颦一笑刻在骨子里,陌生,是因为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朝歌。

      谢文玉叫来一位擅长写故事的女官,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让她这几日不用当差,而是回去想办法把故事写出来。

      “尽量写地通俗易懂,要基本照着我说的故事写,可以适当调整。”谢文玉交代道。

      那女官也知道这个任务艰巨,不敢怠慢,回去以后白天早起夜里点灯笔耕不辍,终于在三天后把谢文玉要的故事写成一本话本,放在谢文玉案前。

      谢文玉一目十行扫过,看完后,她才把朝歌叫到自己面前,她让朝歌把这个话本念一遍。

      朝歌不疑有他,搬来绣花凳,坐在谢文玉的手边,照着话本上念起来。

      这话本讲的是前朝一个疑案,故事有些古怪,要说是哪里古怪,朝歌具体说不上来。

      说前朝长公主身边有一位足以推心置腹的宫女,此人聪明伶俐,机智过人,唤做铃铛儿。

      长公主与铃铛儿定下白首之约。

      皇帝身边有个心腹太监,告知铃铛儿她家人的下落,于是念家心切的铃铛儿便跟着他走了,没想到那太监想谋色更要害命,她就把命丢在了荒郊野外。

      公主久等不来,派人去找,只找到她的尸体,长公主为了替她报仇,从小小的线索开始追查起来,最后从皇帝身边把这太监揪出来,当着皇帝的面诛杀了凶手,为铃铛儿讨回公道。

      因为公主没有叫停,朝歌不敢擅自停下,还好这话本不算长,朝歌念到口干舌燥的时候,幸好故事结束了。

      朝歌接过凭空出现的茶润润嗓子,喝完才发现茶杯不是凭空出现的,是公主递过来的。

      朝歌感觉到公主正用那种特别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朝歌感觉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你看完这本话本,有什么想法?”

      朝歌愣了愣,因为说实话,她真的说不出来,但是被公主这么盯着,她必须逼着自己说一点出来,她说:“我知道的是,文人写故事,一定是有一个目的,或赞美或批评,或是想表达什么。我读了一遍,想法就是这故事里公主为身边的宫女报仇,值得称赞,小宫女满心欢喜去寻家人,结果就能遇到意外,着实可怜。那太监不怀好意,该杀。”

      朝歌观察公主的神色,从公主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回答并没有打动公主,至少,公主还是紧皱着眉头。

      “奴婢能力有限,嘴巴又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朝歌只能先求饶。

      “这是前朝发生过的一件案子,我突然想起来,所以刚好也想问问你,如果你是那位铃铛儿,你会怎么做?”

      啊?朝歌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她在猜测公主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她是不信任自己?还是在告诫自己不要擅自出宫?还是……

      朝歌脑袋里嗡嗡的,只因为太多可能,她拿捏不准到底哪个才是公主真实用意。

      “我觉得铃铛儿死地蹊跷。”朝歌回答地果断坚决。

      谢文玉眼前一亮,她就想听朝歌的回答,如果你朝歌,是前世的朝歌,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上面说铃铛儿深得公主信任,委以重任,既然如此,那铃铛儿平日里稍微施展一下手中的权力关照一下家人,不算是难事,那家人的情况,她自然是清楚的,除非是和家里人彻底断绝往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更不可能会私自逃离,毕竟那是死罪。犯不着这样。”

      谢文玉听到这些话,仿佛有一记闷棍打在她脑门上,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

      “再说,那太监与她非亲非故,太监说外头有家里人,她就傻乎乎地去了?除非是三岁小孩,不,哪怕是三岁的孩儿,也知道不能随便跟着人走,这个道理,铃铛儿更不可能不知道。”

      谢文玉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你大胆说,前朝发生的案子,你怎么说没关系。”谢文玉声音哑了一些。

      “我觉得要么是另外有隐情。比如说,这太监其实与铃铛儿有私情……”

      “没有私情。”谢文玉厉声否定。

      朝歌一愣,她想到宫中贵人最见不得的就是太监宫女私通这种肮脏事,所以公主才会这么反感,她忙改口:“没有那种可能,那也有可能是因为铃铛儿有什么把柄在太监手里,太监握着她的把柄,逼着她出宫。而到了宫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足以让太监恼羞成怒,要了铃铛儿的命,太监说自己杀人,是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也只是他片面的话,因为故事里说,长公主听到那太监交代,就一剑刺死了太监,万一是借口呢?”

      谢文玉坐着,视线落在前方某一个不存在的点上,过了许久,谢文玉慢慢转过头,看着朝歌,问:“朝歌,我记得你有一个姑姑,她待你恩重如山,你也说要赡养她。如果今日有人来找你告诉你姑姑重病不治只求见你最后一面,你会离宫去见她吗?”

      “公主还是不要拿姑姑举例,虽然这样说会惹公主不高兴,姑姑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人,我希望姑姑健健康康,半点不好的话都不想听到。”

      “是我胡言,还请朝歌原谅。”

      “无妨,知道公主没有恶意,只是想举例。我还是回答公主的问题。如果那人告诉我姑姑的消息,我会很紧张,但是我不会做出擅自离宫的傻事,因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入宫当差那几年,不能接触家人,更别说擅自出宫是死罪,但是规定中也不是没有通人情的地方,如果家中遇到重要事情,只要求得娘娘许可,可以法外开恩,虽然非常困难几率也很小,但是我打听过,如果我能被公主信任,公主为我开口求来娘娘破例,我也能回去。那我也想问公主,如果我为了姑姑的事情,求公主允许我离开数月,公主肯为我开口吗?”

      谢文玉对上朝歌黑白分明的双眸,视线慢慢恍惚起来。

      最后,谢文玉没有回答朝歌的话,而是挥挥手让朝歌离开。

      朝歌虽然不解,还是选择了离开,只是走的时候带着满满的疑惑。

      等朝歌一离开,谢文玉孤独一人,坐在寂静的寝宫中,忽地发出了悲凉的笑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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