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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海盗船与孩子们(9) ...

  •   拉着他的人脚步不停,飞快穿过了短廊另一头的门,直接钻进了对面的客房,随后迅速关上了门。

      “咔嗒——”

      伯尼听见了房门落锁的清脆声响 ,他惊慌失措的退后了一步,试图甩开那人的手,身体的失衡感和周围笼罩的黑暗却让他无路可退。

      “别怕,我是埃特·克斯汀。”伯尼听见了一道温和沉静的嗓音。

      ……

      “尊敬的客人,自由活动时间即将结束,请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片蓬松轻盈的橘红卷发随海风飞扬,正在甲板上排排坐着的卡特罗尔四姐妹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管家,随后眼前一花,身体一轻,被瞬间转移了位置。

      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脾气再好的小孩也要抓狂了:“什么啊!明明没在外面待多久!”

      “不是说还可以再玩半小时吗?尼科尔,你骗我!”

      好几个没注意到时间的小客人被以同样方式扔回了房间,管家忙忙碌碌的奔波,警惕的翻遍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只兢兢业业抓小鸡的老鹰。

      踩在最后一秒将最后一个客人送回去后,他站在走廊,拽下手套,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管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满脸不悦的向仆人居住的下等舱走去,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群新来的,连自己主人都照顾不好的废物点心。

      陌生的房间里,云颐拉着伯尼·穆伦斯在此暂且躲藏。

      察觉埃特·克斯汀没有恶意,伯尼的脸色总算好了些,身体不再战栗,也不再躲避对方的接触。

      他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弄丢了导盲杖,只能用手摸索着旁边的墙壁站稳,指腹却隐约接触到了凹凸不平的纹理……伯尼突然微愣,盲人过分敏锐的触觉让他分辨出了墙面的材质。

      亚麻。

      洛弗特地势靠近北部冰川极地,大部分地区十分寒冷,不适宜放牧,常见乔木是针叶松,布匹、煤炭与兽绒一直是稀缺的进口物资。虽然亚麻算不上最贵的布料,但即使是贵族也不会用亚麻布压花,制成墙布,大面积修缮房间的墙壁。
      这实在是过于奢侈了。

      更别说,他们只在船上住七天。

      ……这是谁的房间?

      伯尼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厚厚的绒毛窗帘被拉的十分严实,光线昏暗漆黑,只有墙上两盏暖黄色壁灯发着丝丝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堆积的玩具、剑盾模型、衣物……它们杂乱无章的丢在地上,形成一座座小山。

      沙发上,一个棕发金瞳,双手捧着海盗船木雕模型的孩子,脸色颇为阴沉的盯着两位不速之客。

      是科兹曼。

      “埃特·克斯汀?你们来做什么?”
      云颐淡定的笑了笑:“我们过会就离开。”
      “现在就走!”
      “抱歉,恐怕不行……”

      云颐一直隔着门关注着外面的变化,耳朵微动,隐约听到了一道陌生男人的叹息声。
      船面上的一,二层船舱是天井结构,顶部极高,悬着大大的烛光吊灯,下方则是他们刚刚用餐的长桌,离客人的客房不算远——此时,餐厅的方向响起了嘈杂的器皿的碰撞、滚动声,与沉重之物在地板上拖拽的声音。

      本来就生了一中午闷气的科兹曼瞬间像点燃了炸药桶,他一把将模型砸在地毯上,怒气冲天的大喊:“马上给我滚!滚出我的视线!!”

      “这里是我的地盘!谁允许你们进来的!我要把你们两个都扔进海里!!”

      伯尼被这刺耳的音量吓得一缩脖子,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我是被他拽进来的,我马上就……”

      “笃笃笃——”

      突然间,有人敲了敲门。

      伯尼的话语被猛然打断,呼吸一滞,那敲门声在耳边如鼓点般清晰,他心中的恐惧又一次拔高。

      “咚咚咚——噼里啪啦——”

      敲门声又响起了,敲在门上的声音逐渐变得繁杂尖锐,零零散散,却不像是人类的手指关节在敲击,而是许多硬质的,本该无生命的物体在疯狂撞击木门,像是铁块、扫帚、瓷盘,玻璃杯。

      见门里无人应答,撞击的频率愈来愈急促和暴躁,厚实的门板在这剧烈撞击下疯狂震动,吱嘎作响,仿佛随时要开裂,连怒火中烧的科兹曼都嗅到了一丝危险。

      云颐神色镇定的拉着伯尼迅速远离了门口,他们并没有触犯什么规则,敲门声只可能是一种警告。

      门外的什么东西,听见了科兹曼驱赶他们的话,以为会有人离开房间。

      它们有些躁动。

      伯尼不知如何是好,被拽着也不敢动弹,恐惧引发的求生欲让科兹曼本能躲了起来,提起铃铛召唤自己的女仆,大骂特骂:“两个只知道给人带来麻烦的蠢货!不准躲在我的房间,滚出去!把外面那些东西一块带走!”

      云颐食指抵住嘴唇,虚声道:“船长刚刚交代过了,这个时间不能在房间外面乱逛,我们两个是在外面迷路了,一时没找到自己的房间,在这里待到晚饭就离开。”

      科兹曼没注意到时间上异常:“我凭什么答应你?你走错房间和我有什么关系!”

      云颐心思微动,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当然有关系。刚刚撞门的人根本不是我们引来的,早在半小时前,我就看见有个行为诡异的人在你门口静悄悄的站很久了,直到探索时间结束,他才离开。”

      “他肯定想对你做些什么,不然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被撞门,只有我们被撞门了?”

      科兹曼满脸阴沉:“你在做什么梦?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云颐松开伯尼的手臂,向躲在沙发后的科兹曼走去,一只手攥着衣服下摆,像是不经意绷开了衬衫最上方的扣子。

      “碰——叮叮——咚咚咚——”

      夹杂着或沉闷或尖锐的撞门声中,昏黄的壁灯下,一枚指头大小的黑白色宝石在他的锁骨上晃动闪烁,折射出细碎漂亮的光。

      云颐垂眸,打量科兹曼的神色。

      科兹曼只扫了一眼他脖颈上的项链,掷过来一只枕头:“你靠过来干什么!滚远点!”

      浓密的睫毛半掩着那对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瞳孔,埃特·克斯汀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出去吗?”

      比洛弗特王朝更古老的年代,人们还不太会造船,对海岸以外的深水一无所知,因此,一些靠海的村落会将把杀过人的被处刑者捆住手脚绑上木筏,丢到海里自生自灭一个月,活着挺到靠岸的视为被神灵庇佑,获得赦免,而绝大部分都被风暴拍碎,被海鱼嚼烂,永远沉寂在海底。

      因此,大海、船、罪犯,组合起来并不陌生。

      “曾经有个罪犯绑走了我三天,我过得很不好。直到后来家族用赎金把我赎回了回去,我对这类人有了超乎寻常的警惕性。

      不管你信不信,那肯定是一个藏在船上的亡命徒。他很狡猾,也许不会现在就杀死我们,而是先潜入每个人的房间,确认我们谁最富有,等船靠岸再把人绑走。”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盯上你了?”

      科兹曼背后一凉,联想到持续到现在的诡异撞门声,收起了一些盛气凌人的气势:“……你在吓唬谁?”

      “就算我是错的。”云颐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门口,“你已经摇铃多久了,三分钟,五分钟?你的女仆在哪?为什么还没把门口那个敲门者赶走?为什么船长不关心有人骚扰我们?你真的确定身边是安全的吗?”

      科兹曼:“……”

      云颐已经将船上所有人探查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那个眷属藏的太好了,这个时代没有摄像头,他不可能实时监控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杂乱却奢华的房间内,云颐目光扫过地面,那里铺满了许多卡片与各式各样的战棋,其中一副的花纹让他感到熟悉,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张描绘战马与长枪图案,戴着半圆盔帽的洛弗特骑兵卡牌。

      “如果你觉得我在骗你,我可以冒险到门口问问那个撞门的人是谁,或者直接把门打开,如果我撒谎了……”卡牌在少年指尖翻转一圈,“我现在就开门离开。”

      科兹曼气的脸色通红,把鞋从脚上拽下来,死命往埃特·克斯汀的脸上扔:“该死,你开了门我怎么办!”

      像是极为不情愿这两人待在他的地盘,科兹曼将埃特·克斯汀和伯尼当做靶子,捡起地上的玩具朝他们乱扔一气,直到发泄够了,才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铁青的盯着门,目光简直要把门板烧出一个窟窿。

      房间里面鸡飞狗跳,还有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开门的迹象,门口撞击声终于一点点减弱。

      那些锅碗瓢盆,椅子扫帚迟疑的停下了碰撞,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了。

      而在这之后,门口终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女仆杰茜用钥匙拧开了房门。

      她来慢了整整十分钟。

      杰茜很小心的走了进来,黑白的女仆长裙下隐约露出缠了绷带的脚踝,她低着头,过长的深黑色发丝遮住了半张面孔,划过苍白的,干燥的唇瓣。

      云颐内心又浮现出异样。
      这次,他准确的抓住了那种感觉。

      “船长说,下午一点钟之后必须待在房间,为什么你可以不听船长的话?”

      在科兹曼因为杰茜的怠慢破口大骂前,云颐盯着这位女仆小姐,突然开口询问。

      明明是禁止外出时间,女仆却能在船上来去自如,无论登船的限制还是船上的规则,在这些仆人身上似乎完全无效——是他们身份问题,还是每个人本身就有特殊之处?为什么面对规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杰茜默不作声的走到科兹曼面前,将云颐的话语直接当成了耳旁风。

      “杰茜。”科兹曼突然道,“回答他。”

      明明刚刚还跟旁边两人的关系处于喊打喊杀,水火不容状态,但是他此刻的仇恨已经完全转移到了眼前不称职的女仆身上,懒得追究这两个不速之客有没有盘问的资格。

      “船上的规定,对我没有影响。”

      杰茜低声答道,语调没什么起伏,“我不是尊贵的客人,只是客人的奴仆,客人带上来的附属品。”

      云颐皱眉:“……船长规定这些肯定是为了保护我们,要是你碰上危险怎么办?”

      “大部分时候没关系。”杰茜一板一眼的回答,“我的消失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客人的安危。”

      云颐继续问:“也就是说,在不方便的时候,你能替主人去做大部分事?”

      杰茜:“是的。”

      云颐觉得自己还是没摸清谜题的根底所在。

      工具?为什么他们的自我定位是工具?为什么他们知道自己是工具?

      是……不受规则影响的工具。

      云颐想起了,天使上船前在脑内共享给他的,这个世界光鲜表皮下遍布污染的真实景象。

      当时整个港口,只有海盗船,船长,客人,以及仆人身上是干净、毫无污染的。

      云颐认真思索了片刻:“为什么你能被作为仆人被带上船?

      这些仆人与普通人类,以及客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杰茜苍白干燥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神态终于不再那么规矩刻板,死气沉沉,而是显露出肉眼可见的慌乱来,这位一向顺从的女仆居然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回答——

      显然,这个问题下藏着云颐想要的答案,一个重要的关键。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云颐突然听见科兹曼嗤笑了一声,与此同时,杰茜的慌张更明显了,她交握的十指死死捏紧了,关节泛起了用力的青白色。

      像是在可怜一无所知的白痴,科兹曼面色倨傲,斜眼看他:“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艘船上来的不能超过十二个人,他们能上来,当然是因为,他们不是活人了。”

      “你的家族不是也给你准备了一个吗?”

  • 作者有话要说:  ——
    11.21
    大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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