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试试绑定一只天使吗？》鹿舌辛

57、清洗任务已完成

　　神祇死活不肯吱声。
　　祂的这点反抗显然很无力，那支从胸口浮现的笔就是管理者权限的具象化，祂仅剩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守好自己的东西，汤圆接管权限后，这位吸血虫神祇直接失去对总系统的控制权。

　　汤圆很快为天使解答：[大人，能量储存的地方找到了，我需要一段时间统筹数据。]

　　天使点头：“尽快。”

　　无处不在的灼热圣光融化了这个阴暗的世界，犹如一首宏大悲凉的灭世之歌正在奏响，大地一片荒芜，那些生命似乎早已伴随创造者的死去而陪葬，沉寂的消亡，只剩漆黑的余烬。

　　血红色的浓雾之中有亮光穿梭，无数的流星黯然坠落，下了场无声的大雨。

　　神祇剧烈挣扎，怎么也摆脱不了身上的荆棘。
　　于是祂突然偏激起来，机械音变成了一个男孩的尖叫。

　　【我无罪！我无罪！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复活祂！】
　　【刽子手，屠夫，主神手底下的狗！你要不要数数自己屠戮过多少无辜的人类？你才是最应该被定罪的，作为天使，你从不拯救任何人。】
　　【我诅咒你……】
　　【当你死时，不止一双手推你下地狱。】
　　【而我的眷属会让我回归，无论何时。】

　　天使目光淡漠，任由神祇怨恨的倾吐恶语，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有一些东西确实被洪殷猜中了。人类在天使眼里就是一筐萝卜青菜，祂挥下刀刃时一视同仁，不带丝毫怜悯，也不必分辨对错，因为主神的旨意永远正确。

　　当一个世界走到尽头却迟迟无法迎来新生，又产生不了继续运作的必要能量时，就会自行坍塌，毁灭，甚至有可能波及其他，让相邻世界出现不必要的灾难，而天使的使命就是消除那些阻止世界轮回的异常因素，帮助饱受痛苦的生命解脱。

　　正义审判官是主神座下审核清洗程序的第二大天使，被祂判定为失去希望的世界，就会交到融珏的手上。

　　主神的刀刃永远不会输，正义审判官永远不会错误，主神的统治永远不会被颠覆——
　　这是镌刻在圣源之中的三条真理。

　　祂们是圣源这个庞大机器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祂们负责消除一切打乱秩序的隐患，冰冷，无情，但是正确，只为了给云庭的统治带来最优解。

　　交接终于完成，只要看过一次那富余的能量舱就没人再会对这个吸血虫神祇心软了，一个九后面不知道跟了多少个零，反正汤圆数的眼花缭乱，心里为那些被剥削吸血的世界默哀。
　　如果都是像哀夜之环这种重要，又独一无二的宝物被夺走，那么那个世界的人只能等死了。

　　最可怕的是，汤圆曾经也无知无觉的带领宿主剥削了许多世界，并坚信自己做的是好事。

　　[天使大人，已定位到神格的位置，在这里。]

　　融合了总系统权限的汤圆似乎一下子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整个圆子发着淡淡的微光，它将位置发送给了天使。

　　[总系统所有数据统筹完毕，其中外出绑定宿主进行任务的系统有六十二个，维修中的系统有十七个。]

　　天使思索了一会：“汤圆，改变能量通道的流向以及所有系统的任务目标，将掠夺任务改为返还任务，让那些宿主接下来将这里的能量返还给被剥削的世界。”

　　“……以及，我们的目标，改为追杀罪神眷属。”

　　天使记仇.jpg

　　……

　　日轮已经从地平线消失，只留下晚霞灿烂温柔的余晖，光之城的中心广场一片辉煌，光之城的居民们仍然怕黑，一盏盏路灯接连被点亮，指引着回家的路途。

　　俊美年轻的大魔法师坐在光之城这座中央殿堂的长椅上，就这样静静的待了一晚。

　　这座殿堂果然如他记忆里那副模样，烛光通明，左右装饰着浮夸华丽的金边红绸，抬头就是三座高高的庄严雕像，一尊最大最丑的放中间，一黑一白站两边。

　　云颐盯着那尊白色的天使像走神，时不时换一换坐姿，放松又收紧的手指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虑，周围很安静，只有蜡烛时不时发出轻轻的爆裂声。

　　过了今夜，就是天使承诺来找他的时候。

　　习惯运筹帷幄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先算计，云颐也不例外。但如今那些拿捏人的经验反而成了最无用的东西，他居然也有下不了手那一天。
　　云颐眸色暗沉，发觉自己现在比中了诅咒那时还紧张，这种紧张平时内敛着，并不外露，只有靠近才能发现——他脑子空空，里头灌满了水。
　　像个蠢货，云颐这样评价。

　　选在这里与天使见面也是一个蠢决定，明明是弱势方却主动摊牌，换做以前的云颐是万万不敢冒险的，但想起离开前天使主动抱的他那一下，他胆子顿时壮了。
　　恐惧，却也期待。
　　他是个赌徒，而赌注是无条件的信任与包容，输了一无所有，赢了，就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奖赏。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颐精神绷的太紧，不知不觉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过去，直到一阵异常冰凉的风划过脸颊，他半梦半醒的睁开眼，见纯白色的天使正向他靠近。

　　同样在殿堂，如同上次那个梦境。

　　云颐猛然清醒，整个人一下子坐直了，天使正好从那个凭空出现的漆黑入口走出，将自己曳地的白发一起捞了出来，淡蓝的双瞳疑惑的看着他：[宿主，你为什么在这里睡觉？]

　　“……”云颐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尴尬的沉默片刻，给了自己一点反应时间。
　　随后，他朝远处被供奉天的使雕像扬了扬下颌。

　　“这里有圣源第一大天使的庇佑，我感觉很安心。”

　　被提及封号的天使一怔，翅膀毛顿时炸开，祂略微僵硬的转过身，才看到殿堂上方端端正正摆着的三尊神像。
　　祂，正义审判官，主神上司，一个不少。

　　这个世界的人出卖了祂，让祂在宿主面前猝不及防掉马了！

　　[……可是宿主，睡在教堂里应该没有和我睡一个被窝里有用。]天使说。

　　云颐心脏有点发热：“是，是吗？”

　　是个鬼！！不要突然转移话题！！

　　虽然心里再怎么慌乱，天使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但种种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出卖了祂。
　　比如背后紧张的翅膀毛，比如一动不动的身体，再比如……这完全不符合祂一贯冷淡的傻回答。

　　差点被带偏的云总：“好了好了……我有话想要问问你。”

　　“你不是系统，你是一位天使。”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不是后悔药系统。”

　　天使心底泛起一点奇怪的感觉。祂想问问汤圆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可汤圆被祂留在了那个世界代替吸血虫神祇运行主系统，已经不是随手就能捏到的解压球了。
　　祂微微攥紧了手指，思索着：[你想要后悔药吗？]
　　云颐微愣：“什么？”

　　天使垂眸，伸出的掌心上躺着一只拇指大的玻璃小瓶，小瓶没有贴任何标识，里面只装着一粒微微泛光的白色药片。

　　这东西天使很早就向汤圆要过来了，稍微研究了一下，发现果然只是一种致幻力量，会让服下药物的人永远沉溺在虚拟的幻境之中，直到现实中的身体死亡。

　　经过融珏之手的后悔药不致死，但致幻效果还是有的。

　　能被后悔药系统绑定，说明云颐曾经确实是有过后悔情绪，祂有意让宿主知晓一些真相……就用这种方式。

　　云颐迟疑道：“……你决定现在就给我？服下这个药会发生什么？”

　　天使：[嗯，需要现在服用，效果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想到宿主之前患得患失的表现，祂加了一句，[宿主，我在这里等你。]

　　云颐怔了一会。见天使坚持伸着手，最后还是选择接过药片，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后悔的事物，但既然这是天使此时提出的要求……他便相信。

　　服下药后，云颐很快陷入后悔药制造的幻境之中，青年略宽的怀抱倒了过来，带着淡淡的烛火烟熏气息，如果不是长时间待在这间殿堂，身上是染不上这种气味的。

　　天使扶住昏迷过去的宿主，恍然间，发现自己已经许多次眼睁睁看着宿主昏迷了。

　　而云颐每次昏迷都会下意识往天使的方向靠，看起来就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信任祂一样。

　　天使抿了抿唇。

　　一种奇怪而陌生的心情在蔓延，特别是每次宿主展现出这种全盘托付，毫无防备姿态的时候，天使的本能就会下意识变得迟疑，变得更迁就他一些。

　　祂在对宿主在心软。而这种情绪的产生越来越频繁，也让宿主很多行为变得更加放肆，自从摸清了祂吃软不吃硬，云颐的驯服手段就从讨好转变成了示弱，但融珏并不否认，祂确实挺喜欢看见宿主这样。

　　……祂觉得宿主狼狈的样子很有趣。

　　融珏注视他昏睡的面容，微微叹气，刚沾染过神血的指尖轻轻碰上宿主的温热的脖颈，喉结，然后下意识朝脆弱的颈动脉摸了过去，那里规律搏动着，是人类的致命处。
　　他的冰冷的手指贴在那里，感受生命的运动。

　　那位吸血虫神祇说错了，天使拯救过一个人。
　　云颐是在祂漫长的屠戮中，唯一被他救下的人。

　　烛光摇曳中，天使手里浮现出那枚从世界的地心之中挖出来的神格，一块指甲大小的不规则双色宝石，一半呈现出优雅剔透的白，一半则是阴暗纯粹的黑。

　　这枚神格宝石被祂施加了神圣的封印，镶成了一条银色的项链，戴在了宿主的脖颈上。

　　人类似乎有去一个地方旅行，回来给家人带纪念品的习惯，这枚从神祇本源夺来的东西，就当是祂此行的纪念品了。

　　＃纪念品＃

　　……
　　窒息，风声，失重感，火光，爆炸，男人的呼喊……
　　然后是肢体被狠狠摔碎的痛感。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正拉着行李箱向他告别。
　　于是，失联的电话，一则头条新闻。
　　生命的末路，持刀的蒙脸女人不知怎么闯进了他家，将刀送进他的心脏。

　　他死了。

　　云颐猛然睁开眼，满脸的冷汗，显然是被活生生吓醒的，这一口后悔药让他在幻境里连续死了两次，由于顺序太破碎，云颐已经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但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

　　云颐怔怔的望着天使，他的脑袋枕在少年的膝盖上，垂落的白发披在自己胸前，天使低头望着祂，让他的心情逐渐安定，灵魂也回到了身体。

　　“我……”他的声音极其沙哑，“我刚刚回到了过去……”

　　天使认真听着：“嗯。”

　　“但那些过去是假的？因为那只是根据我的记忆编造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真实的世界。”云颐深呼吸，“这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天使道：“是的。”
　　回答完，天使顿了顿，又说，“抱歉，一开始没有告诉你，因为我需要你完成任务，收集能量。”
　　“从今天之后……你再也不用完成那些任务了。”

　　云颐沉下心思考：“你不是后悔药系统，但是你代替了后悔药系统的身份……后悔药是假的，你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制造系统的人？”

　　天使：“是的。”

　　“那么你刚不久离开的那一趟，是已经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你去做了什么？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天使想了想：“成功了。”

　　云颐沉默了一会，说：“那么，你想要的已经达成了。”

　　那个他曾经纠结了很久很久的问题，关于天使绑定他的目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结束了。

　　就像天使劈开了那道屏障，天使被供奉在殿堂，天使被放在广场供人瞻仰，犹如以往，这一切一切都与云颐无关。

　　他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更称不上看客，他只是一个过路人，毫不起眼，无关紧要。

　　云颐的内心一瞬间变得无比沉重，酝酿好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消散，于是他又笑了，像突然戴上面具，把自我情绪抛在脑后。

　　“你这次找我，原本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天使组织了一下话语，轻声道：“向你正式的自我介绍。”

　　他的身量拔高，肩膀也拉宽，逐渐变换得与高台之上那座神像越发重合，仿若倒影，只不过五官深邃昳丽，身体每一寸皆为完美，背后涌现而出的圣光比烛火更加明亮。

　　“我是云庭主神座下，圣源序列第一的大天使，融珏。”融珏的清澈磁性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空荡的殿堂，犹如誓言，“自云庭诞生开始，我便存在，生来职责是维护云庭统治下所有世界的和平。”

　　“我想问你……你愿意和我去做新的任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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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云总：（紧张期待）（气急败坏）（失魂落魄）（被馅饼砸懵）
居然写出了三千字以上的纯感情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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