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计划》冰莲蓉月

5、第5章

　　晚饭后，化妆舞会还没开始，纪唯安便跟着易秋宁在甲板上吹海风。夜晚的大海是墨一般的黑色，这让纪唯安想到了基地外的天空。

　　“为什么基地外一直是黑色的？”纪唯安好奇。

　　易秋宁正望着海面出神，直到纪唯安又问了一遍，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没有为什么，就是这样的。”易秋宁平静地说。

　　纪唯安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话说你们一年四季都在基地吗？不回家吗？”

　　“......不回。”易秋宁皱眉。

　　“不回？是回不去吗？还是不想回？”纪唯安问的时候没有多想，却见队长的脸色越来越差。

　　看来是回不去了。

　　“实在抱歉。”纪唯安有些过意不去，“我不该问的。”

　　“加入联盟就代表退役之前不可回到正常人类社会，你不知道吗？”这次换成易秋宁问了。

　　“我......现在知道了。”纪唯安小声说。

　　易秋宁捏了捏眉心，神色疲惫：“回去以后，把手册重新看一遍。”

　　纪唯安：“......哦。”

　　说完后，易秋宁就又开始闭嘴不语了。

　　仔细想想，易秋宁确实总会摆出这样一副表情，譬如现在这样，一个人望着海面发呆，两眼空洞无神。

　　纪唯安不知道易秋宁在想什么，但不知为何，他不太喜欢看见易秋宁这个样子。

　　大概因为那股挥之不去的忧郁感吧。

　　“哟！小两口在这儿呢呀！”林可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发尾的蝴蝶结扑棱扑棱的。

　　小两口：“......”

　　“林可，我看你下下次工作，也是不想休了？”易秋宁不冷不淡地挑眉。

　　“别！老大！我错了还不行！”林可赶紧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以示立场。

　　这时，游轮顶层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从四面八方打下。音乐随着灯光颤抖摇晃，动感的节拍更是几欲将纪唯安的五脏六腑震出来。

　　舞会正式开始。

　　露天酒吧内，客人们换上了华丽的舞服，戴着稀奇古怪的面具，正有说有笑，推杯换盏。

　　按照易秋宁的分析，酒吧内很可能会有主要NPC。纪唯安环顾四周，终于在吧台看见了一个戴着红领结的调酒师。

　　“先生，需要点些什么？”调酒师是一个很帅气的年轻男子，举止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股高贵之感。

　　他的好感度现在处于50%的水平，看来所有NPC的初始好感度都是一致的。

　　“一杯莫吉托。”易秋宁道。

　　“好的，请稍等。”调酒师拿出薄荷叶和青柠，开始调这款酸酸甜甜的饮品。

　　冰块和烈酒在摇酒器里碰撞翻滚，发出让人垂涎的沙沙声。他的手法甚是娴熟，整套流程行云流水，不一会就做好了一杯。

　　“这次咱们的攻略顺序对了？”纪唯安在易秋宁的耳边悄声问道。

　　因为距离过近，纪唯安的气息直接打在了易秋宁耳廓，很热，也有些潮湿。易秋宁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语气略显僵硬：“嗯。”

　　“您的莫吉托好了。”调酒师笑着将鸡尾酒递给易秋宁。

　　易秋宁干任何事情都是有意义的，果不其然，调酒师的好感度上升了几个点。

　　“我我我！我也要一杯......呃......蓝色玛格丽特？”基地里没有酒类制品，林可馋得不行，整个人都挂在了吧台上。

　　调酒师有些犹豫：“小姐，您似乎是未成年。”

　　林可：“......”

　　她突然不喜欢这个身份了是怎么回事？

　　“给她来一杯果汁。”“爸爸”发话了。

　　“妈妈”表示认同：“孩子还小，不懂事。”

　　林可：“......”老纪，你戏很多哦。

　　易秋宁的眼底不明显的闪过一丝笑意，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这一瞬间还是被纪唯安捕获了下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简直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给，咳，给我来一杯龙舌兰日出吧。”纪唯安随手指了一个，就是不知这酒能不能麻痹语言中枢。

　　“好的，请稍等。”调酒师的好感度又涨了。

　　纪唯安本想多点几杯，可无论他再怎么和调酒师搭话，对方只会重复“祝您生活愉快”这一句台词。

　　“等明晚再来。”易秋宁道。

　　看来只好如此。

　　舞会还在进行着，因为客人都戴着面具，所以纪唯安并不能看到他们的脸。

　　一旁的林可还在埋怨只能喝果汁的悲惨人生，而易秋宁的目光却集中在舞池中的某个人身上。

　　纪唯安注意到了，便问：“怎么了？”

　　“嘘。”易秋宁示意纪唯安先安静，然后一个人走进了舞池。

　　易秋宁没有戴面具，走过去的时候，不少少女都转过头看他。

　　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哪怕是NPC都不例外，纪唯安啧啧地想。

　　下一秒，就见易秋宁径直走向一个黑裙的女郎，也不管女郎旁边的男伴，上来就冷冷地问：“能否和我跳一支舞？”

　　“咳咳咳，老、老大这是喝多了？”林可差点没被果汁呛死，易秋宁竟然要去跳舞？！

　　尽管对方戴着面具，纪唯安还是感受到了女子男伴的难堪。

　　黑裙女郎倒是没什么意见，浑身散发的气场和易秋宁极像，都是一种生人勿扰的疏离感。

　　“不胜荣幸。”女郎道。

　　男伴耸耸肩，只得灰溜溜地下了场。

　　易秋宁搭上女子的肩，此时的音乐正好是四三拍的华尔兹，舞池中央，四只脚有规律地前后移动，这让纪唯安不由想起公主和王子一见钟情的舞会。

　　只不过这对实在是过于公事公办，仿佛是被高中老师强行安排参加交谊舞的两个陌生同学。

　　一支舞很快就跳完了，易秋宁行了一个礼，女郎也还了一个。

　　“先生跳的很好。”女郎道。

　　“您也是，”易秋宁望着女郎漆黑的眼睛，道，“布朗小姐。”

　　布朗小姐的表情呆滞了一瞬，随后生硬地质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易秋宁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低声和她说了些什么。

　　“没、没有，我过得很好，怀特先生也很好。”布朗小姐惊恐地辩解道，眼睛还止不住地到处乱飘，仿佛很害怕被其他人听见似的。

　　易秋宁点点头，不再多说。

　　“刚刚你们在说什么？”易秋宁刚一回来，纪唯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就是布朗小姐。”

　　“什么？！”纪唯安大惊，“可是她的头顶上没有红心啊？”

　　林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纪唯安：“我们的客户为什么要有红心？哪有攻略服务对象的。”

　　纪唯安：“......”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那和她对话还有意义吗？”纪唯安又问。

　　“肯定有啊，如果能套出当事人的话来，我们梳理剧情就会容易很多。”林可很有前辈风范地介绍道，“话说易老大，刚刚你问出来什么了吗？”

　　易秋宁皱了皱眉：“有，她在害怕。”

　　纪唯安：“害怕？”

　　易秋宁：“害怕别人知道她不喜欢怀特。”

　　“......原来是这样啊，”纪唯安叹了一口气，“因为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就......”

　　“不一定只是因为这个，但无论因为什么，自杀都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纪唯安愣了下，他总觉得易秋宁有的时候会变得很奇怪，好像话里有话的样子。

　　夜空之下，易秋宁的眼眸格外幽深，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

　　明明是寒冷的，却又像是有某种魔力，让路过的旅人忍不住驻足观望，哪怕可能会跌入其中。

　　“而愚蠢的事情，本就不配去被拯救。”

　　回到房间后，纪唯安躺在床上，久久回味着易秋宁的话。

　　他们的队长，竟然觉得自杀之人不配被拯救。虽然这个想法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条生命，终究还是值得被保住的吧。

　　纪唯安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如果他们都不来拯救那些绝望之人，还有谁能可以？

　　而且易秋宁既然觉得这份工作没有意义，那他为什么还要加入联盟呢？

　　浴室的门被推开了，易秋宁刚洗完澡，只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他的发质很硬，沾水之后边粘成了一根根小锥，刺猬似的竖在头顶。

　　易秋宁的身材是真的好，浅色的皮肤紧致又光滑，肌肉饱满有力，但不是虬结的那种肆意，总而言之就是很养眼。

　　纪唯安直勾勾地欣赏着小队长的身体，完全不加掩饰。

　　“看够了吗？”易秋宁突然开口，不知是不是洗澡太热了，纪唯安觉得他的耳尖有点泛红。

　　“啊？”纪唯安眨了眨眼睛，“咳，不是，我就觉得你们年轻人体型真好。”

　　易秋宁：“......”

　　纪唯安虽然穿的是女装，但本人还是男人的身体。和易秋宁比，纪唯安确实显得有些单薄。

　　同样是男生，纪唯安的身高才将将够到一米八这条线，肤色还是奶白奶白的，一看就缺乏锻炼。

　　或许是因为家里有外国血统，纪唯安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头发也是偏褐色的那种黑，再加上堆在一起的那两片双眼皮，简直就是个男版洋娃娃。

　　总而言之，纪唯安很不满意自己的形象。

　　易秋宁被纪唯安噎得无话可说，只好擦干头发躺了下来。

　　“明天是第二天，要继续攻略这几个NPC。”易秋宁说，“我睡觉还算安分，不用担心，早点休息。”

　　纪唯安嗯了声。

　　他以前很少和别人一起睡觉，不过或许是易秋宁身上的沐浴露香在作祟，纪唯安很快就犯困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半梦半醒中，纪唯安忽然有种错觉，似乎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

　　“队长，为什么你看上去不喜欢这份工作？”纪唯安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在说梦话，还是真的在问他。

　　他的睫毛很长，像两只伏在眼睑上的蝴蝶。易秋宁静静地看着他，伸出手想去触摸他的脸颊，可最后还是停在了距离一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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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时候实在会觉得很孤单啊。”男人枕着手臂，躺在床的一侧，语气三分认真七分调侃，让人乍一听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亲眼看着一段段关系建立，再被一次次抛弃，啧，秋宁你太小，哪懂我们这种奔四的老男人的心情。”

　　月光透过纱帘洒入房间，男人侧过头来，灰蓝色的眸子覆上了一层水雾，但他确实又是笑着的。

　　“不过有小秋宁在旁边陪着，我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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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它曾经夺走了我很在意的人。”

　　身旁之人已经安然入睡，易秋宁压着嗓音，眼神迷离。

　　最后，他还是没能忍住，悄悄将指尖放在了纪唯安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