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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首诗:梦别 ...

  •   二零一九年新历八月七,农历是七月七。

      在老一辈的说法中,是双七相冲,大煞入命,预示着未来阴郁迷暗。

      晏执这一天醒得格外早,大约六点钟的光景,他在圭木市的一间出租公寓内睁开眼,光线昏暗,窗外的天欲明未明,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受。

      他昏昏沉沉地跡着拖鞋走去卫生间刷牙,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挤了牙膏沾点水,他把牙刷塞到嘴里,跟以往一样刷起来,恍惚的眼神抬起来看到镜中的自己,感觉镜中的自己有点怪异,他停下了刷牙的动作,瞪大了眼睛,发现镜中的自己一嘴泡沫开始咧嘴笑起来……

      啊——

      他将杯中的水颇向镜子,水珠沿着镜面滑下来,镜子中的人像迷蒙模糊,像打上了马赛克一样,里面的影子没有异常。

      一定是我看错了。他拧开水龙头,鞠了一碰水到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洗了脸,他拿下挂在晾衣架上的毛巾走到阳台,隔壁张婶家的大白猫一大早就卧在阳台上晒太阳,一幅懒洋洋的样子,尾巴自然地垂悬在栏杆下,旁边是一棵仙人掌,肥硕的青色手掌立在花盆中,每一根刺都很有精神地竖着。

      晏执的动作惊扰了猫,大白猫一下子弓着腰发狂似的对着他叫,不断后退,像是遇见什么怪物一样,它的尾巴卷起来,碰到了仙人掌的刺,立即跳下栏杆跑回屋中。

      他经常给这只猫投喂,这要在以前这只猫不可能会怕他,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怪!他接到了老妈的电话,今天是他老妈的生日:“老妈生日快乐!”

      “收到了,收到了。崽崽,我看今天的日历写着大凶,诸事不宜。你今年二十四岁不要到处乱跑,好好在家呆着。”

      “妈,我今年才二十三,你忘了?我身份证上是九六年的生日。”

      老妈那边没有什么反应,在挂断电话之前她又叮嘱了一句:“总之不要到处乱跑。”

      “行了,我知道,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不会到处乱跑的。”挂了电话,他也没有把老妈的叮嘱当回事,以为对方是迷信罢了。今天是老妈的生日,他得先准备点小礼物。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头发,穿了双白色板鞋出门,锁了房门,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右边堆放着杂物,杂物里蹿出一只黑猫从他脚面踩过,他看了一眼,那黑影像闪电一眼,很快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在那堆散乱的杂物中,他看到里里面有一面破碎的镜子露出一个角,照到了他的眼睛。

      他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但没有细想,以为是自己太累了。

      下了楼,楼下第一间有一个算命先生开的命理堂,门上挂着一个八卦镜,左右两边是一幅手写的毛笔对联:观山观水晓天地,知人知命通古今。

      这个命理堂已经在这儿开了很久,但没什么人来算过,坐在堂里的老先生是个瞎子,他做不到怎么感觉到晏执站在门外,就喊了一声:“门口的小哥,今天不要出门。”

      “为什么?”晏执已经开了一辆共享单车。

      “今日为双七相冲,大煞入命。”

      晏执没有听他的,只是把他当做神棍一样对待,跨上自行车:“谢谢您嘞,老先生。”

      “哎,我看你光耀神庭,恐为诸邪所觊觎……”晏执骑上自行车便往市中心去,他一向不信这种玄之玄的算命之说,如果真能算出来的话,算命的干嘛还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区居住?

      *

      眼前风烟弥漫,不多一会儿,待迷雾消散,晏执睁开眼,他看到了一片荒凉的景象,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再远一些,是一座破败的村落。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一片高低不平的树林,黑压压的树木遮天蔽日,四散叉开的树枝张牙舞爪的,像是要扑向他。而脚下是一条很久没人走的小路,蒿草从两边的树丛里蔓延出来,挡住了原本可以行走的路。这条路曲折蜿蜒,一端通向树林深处,另一端通向远处的小村落。

      晏执有些迟疑,他未进来之前在圭木市街区闲逛,打算去市中心的珠宝店挑一条项链给老妈作为生日礼物,可是怎么转眼之间就到了这个荒凉的郊区。

      他大着胆子往村落走去。

      走到半路,他听见左前方有人在喊,于是停下脚步,仔细地听着,但是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飘在空气中,完全听不清,但似乎是一个女孩子声音。

      “有人吗?”他尝试着回应一下。

      果然,左前方的树丛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她大约二十岁左右,与晏执的年纪不相上下。上身是一件蓝色卫衣,下身是一条在年轻人中颇为流行的破洞牛仔裤,不过卫衣上的破洞似乎不是原本的设计。

      她一见晏执,就立即冲过来,抓住晏执的手:”救我!救我!这是哪儿?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别害怕,我也不知道!我跟你一样也是刚刚才到的。”晏执看着对方哭泣的脸说些安慰的话,显然对方的脸上手上都有伤,估计是在树林里乱跑被树枝或是茅草刮伤。

      他看到对方左手背上有一条类似于进度条的东西,一共十二格,心下疑惑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同样十二格。

      “你来到这里之前在做什么?”晏执将人安慰好之后便问,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必须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更好地应对突发情况。

      “我叫明嘉嘉,来之前我在G大的图书馆看书,这是哪儿?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我也不知道。总之,你先别着急,这里应该不止我们两个。你回忆一下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明嘉嘉抓着他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她冷静下来回忆,”我......我好像翻开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有什么?”

      “纸条上......纸条上......”明嘉嘉陷入回忆中,但是表情痛苦,似乎想不起来自己看到了什么,她渐渐又开始哭起来,”我脑子怎么会这么差劲!连一点东西都记不住!”

      晏执还得花时间安慰她:”没事!没事!我也不记得了!”他在街上接过一个中年妇女发的传单,还没有打开,自己便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想到这里,他将疑点放在那发传单妇女的身上,难道那女人有问题?

      这时,从旁边的树林中又陆陆续续出来三个人,他们似乎是一个团队,其中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项链。他对自己遇到的这个女生不屑一顾:”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难道什么都不会吗?真是晦气!”

      晏执有些生气,想怼回去,但是旁边的明嘉嘉有些害怕地躲在他身后,拉着他的手:”晏执,别......咱们还是别惹事。”

      旁边的一个男子上前弯着腰:”陵哥,别生气!不过就是两个替死鬼!咱们先去看看晚上有什么住的地儿,你看,这天快黑了!”

      “是啊!陵哥,咱们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右边的一个妖娆女子显得有些不耐烦,她盯着明嘉嘉,脸上有些不悦。

      明嘉嘉说起来长得不难看,原本就皮肤白皙,再加上这么一哭,双眼微红,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任是谁看了也忍不住会心生怜爱。

      晏执和明嘉嘉一起往后退了一步,脚踩在枯枝黄叶上,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这小小的一声,在小路上听来特别响亮,穿透耳膜,进入每个人心里。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们走?”被称作陵哥的人抬头看了一眼西边即将落山的太阳,黄昏在这里显得有些暗淡,西方天空的晚霞像干得发黑的血一样抹在山头,那轮红日在黄昏的雾气中苟延残喘,如即将熄灭的烛灯。

      “不跟!”晏执明确地拒绝。

      “你这是干什么呀!”明嘉嘉摇摇他的手,”咱们人少,跟着他们不更好吗?”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荒野孤魂,有些人看着跟人没什么两样,其实内里早就腐烂,比恶鬼更可怕!”晏执伸手将明嘉嘉挡在身后,目光一直看着陵哥。

      陵哥嘻嘻笑:”你这小子牙尖嘴利啊!看你们能不能活得过今晚。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们就留在这儿喂狼喂狗吧!走!”

      三人大步走向村落。

      “晏执,咱们真的不跟上去吗?”明嘉嘉抹抹眼泪,有些委屈。

      “不跟!我们可以走我们自己的路,跟着他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荒原上,村落孤零零地呆立在山下,往东是一片大海,海上同样静悄悄的,连一艘帆船都没有。村落里只有五六户人家,瓦片房,青砖墙,屋顶是人字坡,看上去倒像江南一带的民居。

      她们走到村口,之前见到的三个人伫立在村口的大石碑前,石碑大约有两人高,宽三米左右,顶部覆盖着金色的屋檐,左右两边的地面上筑着两只石狮子。每个村子一般都会有一面记录当地村民为村子捐钱捐粮的石碑,俗称”功德碑”。

      功德碑左边石狮子上倚靠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白衬衫,额前是不太整齐的刘海,目光有些冷淡,落在功德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晏执看了一眼年轻人,他可不打算去搭理他,可目光落到对方的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块石英表,正好挡住了一半”进度条”,再往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年轻人似乎也感觉都有人在看他,于是收回目光,转向自己的左手边,看到了晏执,他的目光依旧冷淡,直接移到了对方的左手腕,大家都是一样的。

      晏执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嘿,朋友,你怎么称呼?”

      “许格梧。”

      “晏执。你来之前是哪里人?”晏执伸出手,一个礼貌性的握手礼。

      许格梧看了一眼他的手,没有理会:”我不跟快死的人交朋友。”

      晏执听到这话有点刺耳,心想我来到这儿已经是倒霉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这是什么话?咱们来到这里一定会死吗?”

      ......许格梧没有理会,晏执悻悻地回到原来的地方,走之前还顺便拍了一张功德碑的照片,打算回去慢慢研究石碑上的字。

      “小李!小李!”一个洪亮的喊声穿破雾气,清晰地传到他们的耳边。

      大家一起看向声音的来源,之间村口的泥路上走来一个影子,有点发福,挺着个啤酒肚喘着气走来,左手还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看见一群人,他不由分说:”你们都在干什么呢?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人回答。陵哥昂着头,用两只鼻孔藐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叫梁敏,看到陵哥这个类似于某些地痞社会人士,他悻悻地站在村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之前的气焰一下子消失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走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真够倒霉的!这个小李!炒了!炒了!没用的东西。”

      “哎,这个旅游公司给咱们安排的地方真不错!很有探险趣味!”

      “对啊!对啊!我告诉你,这个旅游公司的折扣还非常划算。”

      “我们还真没有白来!”

      陆陆续续又有八个人从小路走到村口,还未见到人,晏执就听到了来人的对话,话音里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他们像是来旅游似的,都背着一个旅游背包,其中一个还穿着登山服,脖子上挂着一个望远镜。他一见等在村口的人,就高兴地上来搭讪:”嘿,你们好啊!我叫丁知行,登山爱好者。你们都是来旅游的吗?”

      “不是。”晏执和明嘉嘉摇摇头。

      “旅什么游!这样一个鬼地方!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拿公文包的中年男子郁闷吼道。

      大家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村子里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甚至鸡鸣狗叫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一座空村。

      “等等,你们不是旅游公司安排来的?”

      “不是。”先来的几个人摇摇头。

      “看看你们的左手腕。”许格知换了个姿势,将脑袋倚在石狮子上。

      旅游团的人立即抬起手腕,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纷纷交头接耳:”我手上怎么会有一个类似于进度条的东西?”

      “对啊!我也有!”

      “我们的都是一样啊!”

      “怎么回事?”

      丁知行看了之后,凑近晏执和明嘉嘉两人:”你们也有?”

      “在这的人都有。”晏执抬起手腕。

      “他知道多少?”丁知行用目光看向年轻男子。

      “不知道,我们刚来。”

      “我过去问问。”丁知行走向年轻男子,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对方。

      许格梧没有接,也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丁知行收回礼物,摸摸鼻子讪讪地笑着,伸出手想与对方握手:”不好意思,习惯了!我叫丁知行,登山爱好者,你知道多少关于这里的事?”

      “不知道,我刚来。”许格梧看着丁知行伸出的手,没搭理,一副我跟你不熟,别来套近乎的样子。

      “OK,我先跟他们聊聊。”丁知行又回到旅游团中,跟他的队友们商量。

      而原来等在村口的人,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谁也没有到处走的打算。

      “晏执,我们在等什么?”明嘉嘉看着聚集在村口的十四个人。

      “不知道。”晏执看看功德碑,右下角缺损了一块,少了一些名字。

      “铛——”村里传出一阵悠长深远的钟声,南边的树林里飞出一群乌鸦,啊啊啊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它们在天上盘旋不去。原本空荡荡的村子立即亮起灯,所有的屋子接二连三地亮起来,纸糊的窗子上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主要在探讨一个命题:在我的意识里你的存在是真实的。
    另外引用补充:
    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高晓松
    (这句话听得多了,有点厌倦,所以拿来当个梗,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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