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诗恐[无限流]》七月在予

198、第八首诗：当你老了

　　晏执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大约六十岁的年龄，趴在走廊上，久久不能动弹，路过的人装作没有看见他们，直接走了过去。
　　“这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冷漠！！”陆子夜口不择言地问了一个问题。
　　滋啦滋啦——
　　又是一阵电流，将陆子夜电得大叫起来，全身的手脚动已经麻木了，再不受大脑控制。他没想过要问问题，只是发牢骚而已，被白色袍子判定为问问题。
　　“你别说话了。”晏执趴在地上，慢慢猫着腰爬了几步，发现对方没有跟上来，还趴在地上。
　　他又回头，用脚尖踢了一下陆子夜的手：“喂！……”还活着吗？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
　　“活着！还没死呢！只是动不了了。”陆子夜脸部很扭曲，由于电流的作用，他控制不了他脸部的肌肉。
　　晏执的痛感减轻一点之后，他慢慢蹲起来，抓着陆子夜的手往2000号房间拖拽。
　　陆子夜疼得哇哇大叫：“晏执！你轻点，我这层皮都被你拽下来了。”
　　晏执叹了口气：“我已经很轻了。”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里面跟走廊完全不一样，简直是别有洞天。
　　房子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布置，跟幻境外的房子高度差不多，没有像走廊那么变态。
　　“晏执，别拖了，我这层皮感觉都要被你拖下来了！”陆子夜说的是真的，晏执真的把他手腕的一层苍老的皮肤给拖下来了！
　　晏执看着一手的人皮，像碰到了脏东西一样赶紧把人甩开：“你是人吧。”
　　其实他是在问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当然是人，只是这个幻境有点奇怪，我到了这里，不止断了只手，还变老了，现在还蜕皮！”陆子夜拿出键盘，对情节做了些细微的修改。
　　“你改了……”晏执说了前三个字，他知道对方能听懂他要问什么。
　　“改了，以后我们可以放心地说话，我修改这个世界的’三大禁止和四大不许’对我们没有作用。”
　　“这样也行吗？”晏执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然而没有遇到之前的电流，“陆子夜，你简直是开外挂啊！”
　　“还行吧。”
　　“要不你修改一下我们直接出去？”
　　“不行，我以前试过了，出不去的。这个道具只能对故事情节做微小的调整，尤其不能影响到故事主线。”
　　“故事的主线？”晏执问。
　　“呃……就是幻境设置的隐藏有线索的剧情，我不能直接修改跳过。”
　　“那你身上的蜕皮现象呢？能修改吗？”晏执拿起陆子夜右手掉下来的一张皮，薄薄的一层，像蝉翼一样，但是又非常有韧性。
　　“不能。”陆子夜抬起手掌，他的右手像年轻人的手一样，“我感觉我身上的皮也会换新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的特色。？”
　　晏执坐在地上陷入思考：时代特色？
　　“你怎么样？”
　　“我？”晏执用右手捏起一块左手手背的皮肤，在肌肉与皮肤表层的连接处隐约有裂痕出现，“我感觉应该跟你一样，只是还没有到时间。”
　　“有点恐怖，一想到我们会全身都像蛇一样蜕皮！”陆子夜一下子把腿上的一块老皮撕下来，露出了新的皮肤组织。
　　*
　　晏执回到自己的房间——1999号。
　　里面的摆设跟陆子夜的是一样的，他甚至怀疑，整栋楼的每间房子都是统一装修，统一家具，还统一审美。
　　门进去就是玄关，然后是大厅，大厅的天花板有一盏吊灯，圆滚滚的，跟外面的人造月亮估计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只是型号小一点，光度弱一点。
　　所有的家具都是银白色的，银白色的茶几、沙发、还有柜子。再往里面是三间排成一列的房子，里面空荡荡的。
　　他走到卧室。银白色的墙，银白色的床，银白色的被子、枕头、窗帘……总之一切的一切，非常……非常……纯洁且单调。
　　他看着甚至都有些视觉疲劳了。
　　三间房子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里面都做成银白色的。他站在镜子面前，看到了自己苍老的面庞，确实……不怎么好看。
　　不知道许格梧看到我这样还会喜欢我吗？
　　他心里忍不住想到。
　　于是，不由得站在镜子前伸手拉扯一下自己脸上的皮，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脸上的皮撕下了一小片。
　　他的心砰砰直跳：他在蜕皮！真真切切地在蜕皮。
　　经历过七个幻境之后，他在幻境里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都不觉得惊讶了！撕开表面老化的皮后，底层的皮肤完全是中年的状态。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于是再大着胆子撕下一整张脸部的皮，终于，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大约三四十岁的脸庞。
　　他抬手摸在自己的脸上，他变年轻了，真真切切地变年轻了。
　　然而，这时，镜子里的脸开始咧开嘴角冷笑着。
　　晏执抬手摸着自己的嘴角，没有动，他没有笑。但是镜子里的他还在对着他笑。
　　这个诡异的环境让他有些心惊肉跳，他鞠了一捧水打在玻璃上，水珠一条条往下滑，模糊了大半片镜面。
　　他盯着镜子里模糊不清的倒影，不敢眨一下。
　　在一切最开始的那天，是七月七号的早上，他也看到了同样的场景。
　　镜子里的他在对他笑。
　　“你到底是谁？”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逃避。
　　镜子里的晏执抬起手，对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过去。
　　晏执吞咽了下一口水，手里暗中拿出了微星，慢慢走过去。
　　只见镜子里的他慢慢开口说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都是……”镜子里的晏执停顿了一下。
　　“是什么？”晏执问道。
　　“你不记得自己的谁了吗？”
　　“我是……我是晏执，没有进入幻境之前是个普通大学生。”
　　镜子里的晏执哈哈大笑，眼神充满这阴森与恐怖，他伸手朝镜子外面的世界伸出来。
　　镜面像水波一样泛起圈圈涟漪，从手部伸出来的地方一圈圈向外扩大。
　　晏执立即拿出微星，轰地一声，一把火烧到了镜中人的手上。
　　哐当——他听到了镜面破碎的声音，无数的玻璃碎片从镜子飞向四周。
　　晏执立即抬手挡住自己的头部，保护好自己，但还是有不少的碎片划伤了他皮肤。他离开洗手间到大厅包扎伤口。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镜中的人一直在提醒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他很迷茫。自从进入幻境以来，似乎很多的NPC都在让他回想起自己的身份，比如第一首诗《梦游天姥吟留别》的李白。
　　这个时代比较怪异的地方是没有娱乐的地方。街上没有商店，家里没有电视、电脑甚至也没有任何的玩具。
　　他包扎好了伤口，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是一片浮云，往下看只能看到白一个模糊的地面轮廓，周围都被云雾笼罩着。
　　这座城市的人都被安排在一个地方居住，他拿出自己的合格证，上面写着自己的工作是打扫食堂，工作时间是每次饭后。
　　下一次吃饭时间是中午，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银白色挂钟，时针已经从零走到了四。
　　叮叮咚……叮叮咚……
　　“18820000号，您的工作即将开始，请您尽快到岗。否则耽误了工作，您会受到一定的惩罚。”
　　晏执的房间响起了一阵冰冷的电子音。
　　他有些诧异，既然这里有这么高的科技，为什么连一点娱乐设施都没有？而且这里的人都很奇怪，似乎真的无欲无求。
　　*
　　青铜时代的最后一个日落消失在西方的天际。
　　许格梧站在东方部落还未修缮好的城墙上看着这片大地和地上的人的变化。
　　无数的人们变得苍老，两鬓斑白，随后他们又接二连三地把自己埋进土里。
　　许格梧握着权杖的手有些颤抖，他想晏执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在白银时代降生了？没有他在身边，他是否能安全地离开那个时代？
　　他的思绪被风吹得无限远，他又想，他们两个能不能在黑铁时代重逢？
　　明天日出之时，就是黑铁时代了吧？他想。
　　此时的中央森林已经变成了黑色，黑乎乎的一片，跟夜晚一样，融在黑暗里，很难分辨出哪些是森林，哪些是荒原和夜晚的天空。
　　等所有的日生人入土为安之后，月亮渐渐升起，无数的月生人又从土里爬出来。
　　他们刚一出生也跟日生人一样，是个小婴儿，慢慢的，慢慢的，他们长成了一两岁的样子。
　　这里的人一天就等于幻境外的一百年，所以他们在婴儿时期的时间并不长。
　　许格梧跟以往的大祭司做的事情一样，在城楼上点起了属于东方部落的焰火，火盆在城楼四周熊熊燃烧。月光下，东方部落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部分月生人自动往东方部落走，另一部分自动往西，好像是已经设定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他们被看不见的命运之线牵引着，走向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月生人跟日生人并没有很大的差别，只是耳朵稍微长一点，视力差一点，适合在晚上活动。
　　许格梧安排第一拨到达这里的月生人，让他们继续修缮城墙，还有一部分去守着重要的城门。
　　他安排好一切事情之后，回到宫殿，这时，黑漆漆的宫殿中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惊讶地说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