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猫》秦淼

37、第 37 章

　　李洛听到陈乾的话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他双手抓住陈乾的肩膀，小心地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有哪些人哪些势力知道这件事？”不等陈乾回答，李洛又问，“你之前……是不是因为和我在一起你才被他们发现的？”

　　如果让精神联接率达到95%的陈乾驾驶巨型机甲再配置歼星级武器，那在很多人眼里就不只是一架所向披靡的杀器，它更有可能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终结者！一定会有人想要得到他，也一定会有人想要毁了他。

　　陈乾双手抚住李洛的脸，让李洛看着自己，笑着说：“嘿，别慌！据我所知，只有老狮王知道这件事，而且他也不会轻易向人透露这个秘密。”
　　是啊，老狮王也不傻，若是大家都知道了陈乾的这个秘密，那他肯定是成天被人掂记着麻烦不断。

　　“那，那些和你,和你们交手过的海盗什么的没有发现吗?”李洛还是不放心地问。

　　陈乾看着李洛没说话，李洛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了，很轻地叹了口气，但放松了不少——和陈乾交过手的大概无人生还吧。李洛伸手拉下陈乾抚着他的脸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后来亲自出手的时候不多，在我的手里活下来的也不会想到我的联接率高得异于常人。”陈乾接着说，“其实老狮王并不在意我的联接率。联接率的提高不过是服用‘小苏林’的一个副产品。”

　　“‘小苏林’是什么？不，你先告诉我老狮王到底是什么人。”李洛说。

　　“他啊，他好像是布兰奇家族的人，是个……”陈乾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老狮王。

　　老狮王来自布兰奇家族，原名莱恩·布兰奇。布兰奇家族，是整个星际，或者可以说是星际中目前人类文明里的传奇家族。早在一千年前，布兰奇家族的私人星际探险队发现了几颗星球上的储量巨大的某几种药矿和基础金属矿，这是布兰奇家族发迹的开始。此后，布兰奇家族与所有星球政府签订‘无差别贸易协议’，布兰奇家族保证对所有人居星球根据其需求无差别提供基础矿石，所有星政府承认布兰奇家族对其矿藏的所有权和开采权，并在必要时提供军事保护和援助。

　　布兰奇家族在联盟分裂时保持中立，并在系外三星离开联盟之后依然按照之前的协议往来，所以即使在系外三星其生意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布兰奇家族躺在矿上睡了两代人之后，成立了专门的公司管理矿藏，用公司利润所得成立了家族基金，按时定量地给家族人员发放生活费。除了主家族以及有能力且愿意参与家族矿藏管理的布兰奇家族成员外，大部分的布兰奇人都散居在各大星球上，或低调或浮夸地过着衣食无忧地富裕生活。

　　老狮王出自主家族一脉，虽然父亲早早过世，但作为小儿子，前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也算是有依有靠长大。成年后一直未婚，终究是变得和家族疏远，每年除了在接受生活费时会例行出示家族ID表示人还活着外，其他时间里家族中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儿或者做什么。

　　***

　　陈乾看到谢老太的邮件遗书的时候他已经在老狮王的一个小行星基地里呆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他逐渐调整好心态，管理好情绪，每天就在凌克思的陪伴加监视下研究各种飞行器，和凌克思也没有太多交流，他甚至都懒得弄明白老狮王这帮人究竟是不是海盗。因为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回联盟，回到奶奶身边。

　　虽然很担心遇神岛的谢老太，但他也没有主动联系或打听，怕给对方造成更多的麻烦。他有时候后悔，如果当初没有留在遇神岛，也许小白湖不会死，遇神岛也不会遭遇祸事。看完谢老太的邮件，陈乾心里很难受，他将邮件加密存起来之后才退出系统，转身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凌克思晃进来，看到床上的陈乾有些意外，他环视房间一圈，问：“今天不去‘飞行中心’吗？”

　　“今天不去。”陈乾坐起来靠在枕头上翘着腿，看起来神态正常。

　　“不去……为什么？”凌克思似乎很不解。

　　“今天想休息，什么都不想做。”陈乾说。

　　“那今天……你给我煎肉排吃吧。”凌克思提议道。

　　陈乾迟疑着点点头：“我不会，但我可以试试。”陈乾觉得凌克思在大部分时间里是个冷漠，冷血，捉摸不定，喜怒无常的人，但偶尔会像个小孩子，天真无害地向人提要求，往往这个时候，陈乾也并不会拒绝他。

　　虽然参考了来自联盟以及系外各星球的各种煎肉排配方，也从食堂那里凑齐了各种配料，但是作为一个生手且在此境遇下，陈乾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做出美味。肉排煎得有些焦糊，味道十分一般。但凌克思没有抱怨，他将糊掉的部分切掉后，就高高兴兴地吃起来。吃的时候告诉陈乾，老狮王明天会来基地，还要和陈乾聊聊。

　　“什么？老狮王明天来这里？”陈乾有点意外。两个月里凌克思没有给他任何老狮王的消息，现在突然说明天就到了。

　　“嗯，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明天。”凌克思边回答边偷偷观察陈乾的表情。

　　陈乾不动声色，但他内心都气笑了，他被老狮王莫名其妙地从蝎老二那里算是“救”下来，又因为他的联接率过高而被变相的软禁在此，现在跟他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问老狮王。问题就一个，能放我走吗?

　　第二天上午，凌克思跑到隔壁房子里，对坐在沙发上正在和智能棋手下棋的陈乾兴奋地说：“父亲到了，你跟我去见他吧。”

　　陈乾此局已陷入困境，听到凌克思这话，他正好找到个不被人工智能棋手嘲笑的正当理由耍赖弃局，便高兴地退出系统，跟着凌克思去见老狮王了。

　　凌克思带着陈乾直奔港口，路上陈乾发现基地里多了不少着黑色太空制服的人。

　　“那些人是父亲的近身卫队。”凌克思看出了陈乾的疑问便解释给他听。
　　陈乾点头表示了然。

　　小轨车很快带着他们到了港口大门处，陈乾发现这次在进入港口入口时，之前对他闪红灯的指示灯这次竟然是绿灯，他第一次安然无恙地进入到这个基地港口的驳船里，想是提前安排好的。

　　小轨车在一艘小型飞船舱门口停了下来。陈乾抬头看了看飞船，根据最近所学，他认出了这艘飞船是“飞剑”系列的顶配级——除了具有优秀的跃迁性能外，最大的特点是速度快且稳定。一般在战争中用来做侦察和通讯，以及给重要人物“逃跑”。缺点自然是防卫能力相对较弱，因为武器携带规格和数量都比较受限。

　　陈乾觉得奇怪，心想这是要去兜风？

　　凌克思示意陈乾下车，对他挥挥手说：“你进去吧，呆会儿见。”

　　陈乾看了凌克思一眼，凌克思解释说：“父亲说要单独见你。”

　　无所谓，陈乾想着便下了车。一个黑衣卫队队员对陈乾说了句“请跟我来”，便领着陈乾走进了飞船。

　　舱门在陈乾进入飞船后便缓缓关上。陈乾在跨过第二道舱门后，抬头发现门的上方也有两盏熟悉的指示灯。等第二道舱门关上后，已经走远的陈乾突然折返到门边，果然，指示灯的红灯亮了。也就是说陈乾现在是出不了飞船了，如果他强行出舱，也只会被困在两道舱门之间的通道里痛苦死去。

　　领着陈乾的那名队员被陈乾吓了一跳，赶紧追上来，见陈乾停在舱门口并没有其他动作才将扶着腰间枪的手放下。陈乾指了指头上闪着的红灯，对他笑笑：“开个玩笑。”

　　最后，陈乾被带到了飞船顶部的舱室，老狮王和老潘在那儿等着他。见他进来后便让他坐下系好安全带，接着飞船便出发了。

　　老狮王和老潘坐在陈乾对面，三个人二对一的注视着对方，陈乾觉得气氛很尴尬。

　　老狮王看着倒是很自在的样子，他十分温和地开口：“好久不见，在这个基地住得习惯吗？”

　　陈乾一时无语，这样家常的问候实在是套不进他们此时的关系吧，他连老狮王叫啥都不知道。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莱恩，这是阿瑟。”老狮王看出陈乾的想法，便作了自我介绍。

　　“你可以叫我老潘，或者跟着克思叫我潘叔也行。”老潘在一旁补充道。

　　“为什么把我关在你的基地？”陈乾直奔主题，“蝎老二知道吗？我杀了他的弟弟，想必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老潘插话：“所以你要小心，不要乱跑，如果再被他们抓住的话，我们可能就来不及救你了。”

　　陈乾被老潘说得一愣，老潘微微勾嘴角又补了一句：“另外，不用谢。”

　　谢你个鬼，陈乾在心里回了一句。

　　老狮王看着陈乾的表情觉得很有趣：“克思没有告诉过你吗，你的精神联接率非常高，这可是个很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你想利用我的联接率帮你和其他海盗竞争做老大吗？”陈乾讥讽道。

　　老狮王微微一笑：“我们不是海盗。我们是‘自由者联盟’，遵循基本的公义和道德，也不主动使用暴力。”

　　“自由者联盟？”陈乾想若不是海盗的话那就是一群无政府主义者吧？

　　“嗯，我们只不过是一群追求自由的，精神和□□都独立的人。”老狮王笑着问，“你怎样理解‘自由’？”

　　“我怎样理解‘自由’？我有很多种理解，哲学上的，法理上的，政治上的，你要听哪种？”
　　“你最认同的那种。”老狮王循循善诱。

　　“没有真正的自由，我是说没有绝对的真正的自由。不管从物质和精神角度来看，人类都是不自由的。但我认为在以相对公平公正为基础所建立的秩序下，人类最接近自由。”陈乾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老狮王，似乎欲言又止。

　　老狮王笑了，他示意陈乾继续。

　　“既然你说你们不是海盗，再根据‘自由者联盟’这个名字，我猜你们不过是一群无政府主义者。但是你要知道，你们所谓的追求自由也是在一种秩序的框架内，你们无法也不可能摆脱时代的局限性。”

　　“人类的精神不自由吗？”老狮王说。

　　“人类的精神无法独立于物质之外，所以也没有绝对的精神自由。”陈乾认真地回答。

　　“我赞同，人无法想象其认知以外的事物。”老狮王对陈乾说。

　　说话间，飞船已经进行了一次跃迁进入到了平飞阶段。驾驶中心通知可以自由活动后，老狮王率先解开安全带，站起来活动手脚。老潘起身去给老狮王泡茶，顺道还扔了袋水给陈乾喝。

　　老狮王走到屏幕前手指点了几下，天花板外层厚厚的飞船壁缓缓地打开，陈乾这才发现这个舱室的天花板是透明的。陈乾抬头，映入双眼的是一片星云----宇宙亘古不变的星海背景下，一片恢宏壮丽如古地球植物格桑花般绽放的星云。

　　陈乾看着这片瑰丽的星云，飞速地在脑子里搜索联盟星图上所标注的所有已发现的星云数据。

　　“别费心对坐标了，这片星云不在联盟的星图上，没几个人知道这里。”老潘看出了陈乾的心思说。

　　老狮王笑笑，问陈乾：“这片星云不够美吗？”

　　陈乾的注意力被老潘拆穿心思后再回到星云本身，感受到这片星云那让人窒息的美，所以听到老狮王问他，他本能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老狮王走到沙发边坐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仰靠在沙发背上欣赏那片星云。陈乾看了老狮王一眼，心里嘀咕，难道老狮王是特地带他来看星云的？这…透着诡异的浪漫…陈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相信有神吗，陈乾?”老狮王问。

　　陈乾有些讶异地回过头：“神？哪种神？无所不能而又无所事事的神？还是……”

　　“创造了我们的神，创造了这个宇宙的一切的神。”老狮王说。

　　“我不信神，我觉得大概也没有神吧，我们人类发展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过神。”陈乾感到惊奇，“你不认同人类是进化而来的吗？”。

　　老狮王指指椅子，示意陈乾可以坐下，接着又指了指星云：“这难道不算‘神迹’吗？”

　　陈乾坐下后也靠着椅背仰望星云：“现在的人类都知道那是‘宇宙法则’的产物。‘星云’，它只是一些星星们生命旅程的终点和起点而已。”陈乾突然想到谢老太，心里生出一阵难过，语气听起来也有些伤感。

　　老狮王看了陈乾一眼说：“生死也是‘宇宙法则’之一啊。……你刚刚说在以公平公正为基础建立的秩序下，人类最有可能获得自由。可是以人类目前的能力来看，或者从人类的历史来看，你说的不过是纯理想主义假设。即使在今天，我们人类已经能通过使用恒星能量遨游宇宙，不断地发现新的物质，开发和建立新的家园，可是我们对这个宇宙依然知之甚少；在资源分配时，我们依然没有能力做到同时满足所有人。”

　　陈乾内心是认同老狮王所说的，就比如基础金属矿开采，不管它的储备多么丰富，开采难度多么低，可是因为开采和运输的速度不同，在一定时间内或某些地域内它很可能是短缺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乾问。

　　“我想说的是人类之所以不自由是因为人类能力受限。而给人类设限的是神。”老狮王回答。
　　陈乾听了老狮王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老狮王并不在意，他也笑笑，接着说：“人类是进化而来。‘进化’也是宇宙法则。那你是否想过谁设定了‘宇宙法则’？古地球宗教曾提到过神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类；神创造了人类后便离开了。他们猜对了。不过所谓的神，只是来自比我们要高级很多倍的文明。创造我们也许是个意外，也许是一个观察试验。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创造我们，他们从我们这里拿走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是给我们设了限制。比如寿命，比如物质间的通道。现在我们只能活到两百多岁，可是如果人类的寿命能达到几十万上百万个地球年的话，人类的认知以及在这样认知能力推动下的科技会发展到怎样的程度？是不是早已驱散了宇宙无边的黑暗，探到了宇宙的边界，甚至是找到了神。”

　　老狮王眼里透着兴奋的光，陈乾在心里骂了句“疯子”。

　　“好吧，你可以保留你的想法，但是你说的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陈乾不解地问道。

　　“我能让你成为神，无所不能无所不在。”老狮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