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沉沦》青石云浮

2、有趣的一封信

　　早晨八点的轮回巷才堪堪结束昨天的行程，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有酒店慢吞吞地准备备货，热闹一夜的酒吧也开始关门，通宵的客人陆续回家，这里的时间好像永远比外面的世界延迟，褪去了午夜的闹剧像一只逐渐年迈老旧的钟表，开始显得和热闹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
　　邢远半倚靠在书架上轻搭双眸，他知道门外六点三十的清洁人员刚刚交接了班次，也知道整点报时的时候派送信件鸟儿在门口的信箱停留，但他却不怎么想动，他想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好梦，虽然梦里到处人脸模糊晃动，但只那一声“老师”喊得清楚听得也明白，就够了。而可巧，做梦的乐趣也早已离他而去，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这栋房子是个小二层，楼下供客人使用，楼上是邢远的房间，起身上楼，洗了个澡出来，顺手给自己做了份早餐吃完才下楼把信封拿出来，鲜红的邮戳盖在封口处一点震慑效果都没有徒惹人发笑，是国会的信件，一般不会给他发来，都知道他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轻易也不会来烦他。
　　“尊敬的邢远阁下”用生硬死板的信件格式开头，“锡城警署追击一伙圣战遗党，得到一份重要情报，国会无法辨别真假，特邀各族族长前往，一辨究竟。”下面附上了具体时间日期，再以生硬的“此致敬上”做了结尾。
　　邢远看到这封信的第一感觉，就是想干脆甩手不干了，一股刻板麻木的老头风范，再一想到那几张老脸和那不甚讨喜的陈腐性格，真让人为难，而且时间是九点，他探头看一旁摆放的闹钟，嗯，正好九点三十，头疼啊头疼。
　　楼下的摆钟敲响整点钟声的时候，邢远正好出门，路上碰见两个酒吧老板正好在关门，同路的几分钟聊得热切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其实谁又知道大家这张精致的人皮之下是个什么东西，笑语晏晏地表面背后连彼此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配合城市堆砌出来的美好幻象，虚幻背后都是些鬼影重重。
　　路口邢远笑着和两人道别，又是一番热络，等人走后两人却都冷淡下来仿佛从未见过，兽人的领地意识都很强，虽然城市的生活势必教会了他们妥协，但族群之间终究有些本能的世仇妥协不了，特别当他们是一只猫和一只老鼠时。
　　真是有意思的生活啊，车上邢远回想刚才的场景嘴角提起一个笑来。
　　“先生，锡城警署大楼到了，一共52元。”司机道。
　　“谢谢。”邢远掏出一百整递给司机，“不用找了，麻烦等我半小时，现在真是难得碰到开车这么稳的师傅了。”
　　说完转身走了，当然一般的司机都会选择等这半小时。
　　没两分钟。
　　“叮咛咛咛~叮咛咛咛～”电话铃声急促疯响。
　　“喂，谁啊？”司机掏出电话看也不看，他正心烦着呢。
　　“老古，我刘永明。”对面一把粗犷的男声震耳欲聋，劣质的电子产品出音口都震得抖动，不用外放两米远都能听见。
　　“叫你跟人跟到哪里去了？人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啊！”差点说坏话被抓包！
　　是他同事，叫老古的司机揉了揉耳朵撇嘴道：“跟个屁，早就被发现了，尽做些异想天开没有意义的事白费我一把力气。”
　　“发现了？那你人呢？”对面愣了一下道。
　　“等人呢，我不是司机吗？人认可我这开车的功力呢！”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下面的口舌之争邢远丝毫不感兴趣，直接上到顶楼的会议室，脸上扬起一个热络的笑，门还未推开，略带歉意的笑音却先行一步，“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尽管这番说辞敷衍得可以。
　　“哪里哪里，我们也才到不久。”一个议员打着哈哈道，明显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主。
　　其他几个人也都互相圆场，场面顿时热闹起来，跟在邢远屁股后面上来的警署长难得地翻了个白眼，好像之前吹胡子瞪眼又拍桌的人不是他们一样，都说人老成精果不其然，难怪比他们要多活几十岁。
　　“截获的情报看出什么了吗？”邢远就近选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放在会议桌上的资料翻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随后又放下，看了眼空旷的顶楼最大会议室道：“对了，其他人都走了？”
　　“啊，对，他们嗯…家里有事可能？就先回去了…呵呵…”答嘴最快的永远是那个最会睁眼说瞎话含混过关的，哪怕谁都看得出来他提起的嘴角后那脸上的每条褶子都挂着“假的”两个字，依然脸都不带红的，随后起身用遥控关闭会议室的强光，打开投影仪，正经道：“刚发现就联系各位了，没来得及准备资料，还请您谅解我们的无礼，其他各族的代表看过之后都说不太清楚，最后还是得麻烦您给看看。”
　　这话说得很微妙，各族之间的弯弯绕绕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人类又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邢远半倚靠在椅背上，微眯起双眼看那人调出来的资料，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的常用动作，没有什么特殊意义，而对面的议员们却大气不敢出一声，敲击的物体仿佛不是桌子是敲在他们心里，是对他们的警告。
　　“-11-14-06-13-”其实说是资料，里面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信息点，邢远默念出声，表情难看，沉默好半晌才扯出一抹冷笑来。
　　“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东西了？”邢远坐直了身子，敲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们还没来得及……”那个议员又接了把腔，却被另外一个表情严肃的议员扯了下衣摆。
　　“邢远阁下，我们是还有点别的东西没有拿出来，但那东西其实说重要也重要，但说他不重要其实也不太重要，至少相比这条线索来看，所以抱歉，自作主张没有拿出来，是我们的疏忽。”那人解释道。
　　“我想大家这是不放心我啊，既然我们互相防备，那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了，正好我这里也没什么线索……”邢远起身，人类啊，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悄悄成长起来，疑心，猜忌，欺骗，好像伴随着这些东西才能成长一样，这样的发展好像是必然的结果。
　　线索，所以这到底是真的线索还是一个陷阱呢，有点期待啊，邢远舌尖舔过发痒的犬齿，不过不管如何能知道这些东西的人就已经值得他来这一趟，胆敢用这种方法挑衅他的人，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邢远阁下！”一脸严肃的议员叫住准备开门出去的邢远，“是一颗心脏，一颗还在跳动的吸血鬼的心脏。”
　　“什么？”邢远回头，脸上神情空白片刻，他有一瞬间以为是在耳鸣，没有听清楚。
　　“心脏，11-14-06-13，不对，这是假的。”复述一遍后，方才猛烈跳动的心跳回归正常，他没有感觉。
　　“这又是一种试探。”邢远面无表情地想。
　　而他也必须把自己的信息摆出才能顺理成章地摆脱这种试探。
　　邢远放下预备开门的手又坐了回去。
　　就说他最讨厌和这些老头子打交道，扣扣搜搜地又一堆弯弯绕绕，让人厌恶，吓人一跳。
　　有利于己时用有限的条件去试探这个世界，拓展自己的主动权，从古至今在这一点上人类从来不会改变，而本身怀抱强大力量而生的各族反而少有这种精神，看看到时候是人类永不停歇带来恶果，还是各族迎来安于现状自满的反噬。
　　啊……那还真是不知道该说是有趣还是无趣的场景。
　　想着这些，嘴角又不可自抑地上扬起一个弧度来。
　　众人可不知道这些，只当邢远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才让他本来还不甚明朗的脸上又露出了个笑脸来，到这时才都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