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strange_matters

13、谈恋爱谈得太大胆

　　你到底是有病还是有病？还有，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想出这种骚扰同学的作业？

　　刚认识琴知的时候，时雨如是想。

　　在时雨眼里，琴知冒着暴雨站在时雨面前装逼，毫不在意无比尴尬的气氛，好像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俩，一个愿说，一个愿听而已。他滔滔不绝地，嬉皮笑脸地细数时雨自出生以来每一次考核的成绩，时雨报过的必修和选修，时雨在校的演出记录，时雨的教师评价，时雨的…

　　“时雨，22岁，生于中央区#23569号育儿院…”

　　“语文成绩在前百分之五，数学在前…”

　　“沉默寡言…”

　　“《安提戈涅》，《仲夏夜之梦》…”

　　“《恋爱的犀牛》，《海鸥》…”

　　就好像，站在一个人面前，告诉他平生所有能被整理成数据的记录，把他概括成一张纸能够容纳的内容，没有一丁点不合适。时雨觉得这个人没什么恶意，可心太大了。

　　“我看了你的借书记录。你为什么经常去图书馆借莎士比亚？”

　　“你为什么这么欠打？”

　　“哈？我认真的！”

　　“因为喜欢。”

　　“最喜欢哪一本？”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好奇，没有偏见的那种纯粹好奇，还挺…天真的？

　　“不知道。”

　　“《麦克白》？《哈姆雷特》？”

　　“都好。”

　　许久，一阵尴尬。怀疑人生的时雨开始奇怪面前这个和戏剧学院没有半点关系，注定为中央系统工作的同学，到底为什么还没有走。

　　“我叫琴知。”

　　自我介绍？大可不必。时雨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么热情的学长，便耐着性子道：“我叫时雨…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这假得连自己都不敢信。他尴尬得正要转身离开，忽地听到对方有些急促地解释道：“我们学院的同学，买不了你们剧场今天晚上的票，你能不能跟剧场工作的同学…联络一下，帮我们…走后门溜进去？”

　　时雨惊诧地张了张嘴，将目光转向琴知身上的亮红色胸针。未来的侦查部工作人员，除管理部以外的最高部门。如果实力和才干达到标准，这位学长大概率会转到中央管理部。看这意气风发的样子，基本上算是是个“准政府官员”。

　　“你们是全校的重点学生，连买票都做不到吗？”

　　“做不到。”琴知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委屈，“侦查学院…我不好多说，封闭式教育，很多规矩和全校不相通。”他收起笑意，因为困惑，微微地皱起眉头。

　　时雨从见到他，就已经对琴知这个人东猜西猜了个遍，着实没有想到所谓的精英同学身上缠着五花八门的限制。或许住在象牙塔里，很多情况下都要缩手缩脚吧。不知是否被琴知直率粗暴的好奇心感染，他歪了歪头，嘴角一扬，鬼迷心窍一般地道：“行吧。”

　　被录取以来，时雨没有一天不感受到，这整座学校无处不藏着匪夷所思的秘密。全校学生，从新生到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好像都在“豢养”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语。这些口口相传的故事，有的微小到以一间自习室为中心，有的庞大到涉及整个学校，涉面从俗气的灵异事件到错综复杂的旧世界阴谋论。时雨常常在想，万一有一天撞上了蛰伏在校园表面下的秘密，一定要冒着被学校开除的风险捅破名为“真相”的“篓子”，否则一生都活在云里雾里，简直太过无趣。

　　琴知见身前这个上一刻还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小学弟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他，咧开嘴笑着表达感谢：“学弟，麻烦啦！下次你到我们学院附近，一定请你吃饭。”

　　时雨半理不理地点了点头，仿佛是自言自语道：“今天晚上剧场值班的是…”

　　******

　　八年后，中央管理部内的姥爷钟，立在一扇标着“文艺宣传”的门外。

　　文艺宣传组办公室内，名唤阿晴的女孩拿着矩形状的探测器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做着“安检扫描。” 她娇小的身躯时而放松，时而紧绷着扭曲成做体/操的形状，十分灵活。小探测器落在房间里书架的一角，突然开始“哔”，“哔”得作响。女孩像是早就料到，面无表情。

　　害，地方又换了，花样还都是一样。

　　阿晴把手揣进裤兜里，拿出一双手套，迅速套在手上。她拿着探测器，凑近了书架，仔仔细细地一边扫描，一边用增加触感的手套，试图用手摸到探测器标记的异物。果然，堆满了书的一层书架上，有一处隐形凸起。她稍用指甲一扣，隐形镜头就脱落表面，被残忍地碾碎了。阿晴检查好了整间办公室，对江老师点了点头，却把眼睛转到坐在老师左边的文翰，“你跟他说完悄悄话，提醒他，他还欠我一顿饭。”

　　阿晴故意在句尾抬高了音调，江老师则微微欠身，无辜地朝她眨了眨眼。

　　文翰显然对自己御用灯泡的身份十分清楚，习惯性道：“会的，会的。”

　　待阿晴将门关紧，他便开始仔细翻阅厚厚的“季度报告”，眼睛移到“时雨”的字眼时，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险些让滚烫的茶水浸到衣袖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优哉游哉的同伴，见对方眼神略有涣散，双手耷拉在椅子把上，甚至还有点要闭目养神的趋势。

　　酝酿了好久，他鼓起勇气开口：“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用？不亏么？”

　　“问得好，”江先生涣散的眼睛瞬间尖锐起来，他坐直身子又整了整衣衫，轻轻一笑。

　　“我就知道你要问我这个。换我，我也奇怪。文翰，有些人的能力和本领有长期开发利用价值，有些人能在不知不觉中，连自己都无从所知的时候引起蝴蝶效应，也有些人呢，会在一些关键时刻，做出关键的事情，起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作用。你觉得他是哪种？”

　　“第三种。”

　　“Bingo.”

　　“老师，您别吊我胃口也别跟我玩儿猜谜游戏了。跟我讲讲吧。”

　　“他并不想我们一样是职业性玩儿命，但他活得有信念。这信念还很危险，在这个世界的界限之外。人们鲜少能够真正存在于界限之外，所以我们一般能以 ‘界限’为标准，把人分成三种：一种人不是活着，而是存在于界限之内，他们被枷锁束缚，可他们心安于此，因为他们并不想有信念得活着，或更确切地说，不敢有信念地活着。另一种人活得很有信念，可他们的信念存在于界限之内，他们心安理得地带着枷锁，很合理。还有一种人，他们像我们一样，以越界的信念生活在世间的界限内。靠着不合规的希望与价值观生存下来的人，即便没有所谓前科，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犯罪。”

　　“所以您的意思是，他和我们太像了。按这个道理继续分析，在危急情况下，他在信念的 ‘引导’ 中可能会越矩，从而起到作用。”

　　“我们可以再大胆一点地假设：他甚至可能认同我们。”

　　“绕来绕去，您不就是想抽象地跟我说，他和我们一样，是个亡命徒么…”

　　江老师悠悠地摆摆手，眼中闪烁着一抹冰凉的狡拮：“没那么简单。他是同类，现在他存在即不合理。可是一旦我们成功，他就会变成合理的存在，再也不用如此危险地活着。”

　　文翰不知为什么，看到老师那双邪门的眼睛想打哆嗦。他深吸一口气，进一步问道：“那您再告诉我，您口中的信念，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你这个问题问得不合适。你应该问我，他的信念是谁。”

　　文翰陷入了单身狗的沉默。他端起茶杯，顿感自己连喝的茶都是苦的，不禁哀叹道：“我天啊。这年头还有人玩儿禁忌恋爱。”

　　江老师听到这番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像就等他这句话一样。

　　“时雨的信念，是一个在侦查部的编号为A25的人。非常危险。比小七还要擅长杀人。”

　　文翰听闻此人，睁大了眼睛使劲点起头。

　　“我还真没听说过多少个比小七还毒的人，这位市民，谈恋爱谈得太大胆了。”

　　等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真的会受制于人么？

　　“我们对A25，到底有没有足够的了解？”

　　“差不多吧。他岗位太高了—双刃剑一把，不过也是时候该赌一下了。”

　　文翰担心地叹了口气。听这语气，江老师要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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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翰是前面和江ls说话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