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strange_matters

5、“跳大神”

　　中央管理部某处，昏暗走廊里立着一个制作精良，年代久远的姥爷钟，那是二十一世纪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的痕迹。两个男人正靠在对面微微亮的玻璃窗旁边，慢悠悠地说话。

　　“你们最近对剧团很感兴趣？”靠左的男人声音沙哑又细微，像是常常抽烟。他长发及腰，被梳成一梳辫子，脸上化了很淡的妆，嘴唇上的口红则是血红色，生出一种清淡和妖娆之间的不协调感，可让人看着仍然很舒服。

　　“还行吧，我们筹钱挺顺利的。你们没碰到什么麻烦吧，需要我们联系侦查部么？”靠右边的男人稍稍年轻一些，说话口气并不像前者一般咬文嚼字，听起来更强硬。他全身着黑色，右手佩戴一枚镶钻石的戒指，被黑色衬衫衬得晃眼。

　　“暂时不用，我们会小心的。”

　　听到这句话，黑衬衫笑了笑，似乎没有方才那么强硬了。

　　“你们幸苦了，江老师，脏活真是全你们干了，我们队特别佩服你们。”

　　长发男人摆摆手，似乎没把对方太当真，轻松地说：“明明是我们羡慕你们。你们可是文艺宣传组的名头，千万别辜负我们这些后台工作者，把场上工作做漂亮了才好。到时候，权利来的堂堂正正，全靠你们。大部队那群人，迟早被我们干掉。”

　　“别担心，本分工作嘛。”

　　中央的权利之争纷乱，隶属管理执行部的各个单位人才辈出，藏龙卧虎，而最高管理人的权利名存实亡，早就被不同党派的干部瓜分得所剩无几。今权利最大的党派财政组联合众多其他单位组，主张保守管理中央区一区，将区内所有居民的信息掌握在手中。个人信息被存入系统之内的人群越来越多，管理部下达的各种任务也会快速增加。中央区的走向牵连到其他四大区，所以全世界都会受到影响。暗杀工作以每个区一天平均35项的频率，使各个区内的管理部门在忙得不可开交同时，人心惶惶。

　　***

　　“时雨啊…你去看看导演发的卡司表吧噗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另一头的经纪人终于忍不住嘴角抽动，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想，别说这角色还真挺适合他的。

　　时雨接待过中央的人后，心情有些沉重，此时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如此愉快，心里紧绷的弦不由自主地松下来，自己也忍不住和经纪人一起哈哈大笑。林沁比他小了三岁，虽然资历比不上更加年长的同行，但称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精。她游刃有余地和各种大导演沟通，对于面试的消息也是八面玲珑。然而林沁在独立生活这方面并没有时雨这个多年工作的经验，所以时雨把她当妹妹看，经常照顾她。

　　“那好，我看了再打给你。你给我等着啊。”

　　“诶呀你快去吧...哈哈哈哈...”

　　听林沁刚刚一番笑，应该是拿到了很好的角色。时雨舔舔嘴唇，十分期待地打开手机。人脸识别后，通知栏上赫然出现几个字：其实我们想了很久，你到底适合演谁，但是导演组郑重考虑之后，还是决定让你演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

　　时雨被这个角色的重量震到了。

　　奥菲利亚…？？虽然导演组说选演员时不会考虑演员性别，但他以为只是女生会演男生的角色，没想到导演把女主的剧本给他了。时雨心想原来导演觉得男演员也可以演这整部剧的白月光。他找到和林沁的通话记录，重新打给她。

　　“导演可真敢选阿。”

　　“是吧是吧。我跟你说，我本人呢，特别非常十分期待你的表现。我会像一个脑残粉一样支持你的！”

　　时雨被林沁逗笑了，说自己作为一个只靠脸吃饭的渣渣，一定不会让李沁失望的。

　　林沁兴冲冲地与他道别，说自己要去买奶茶了。时雨放下电话，心里对自己说，要是琴知能知道就好了，不过师兄一定会笑他的。

　　奥菲利亚，一个爱上哈姆雷特的痴情少女，在莎士比亚笔下，是纯粹美好的象征。

　　她的结局很悲惨。因为心爱的人误杀她的父亲，她被生生逼疯。癫狂时在小溪旁编织花环，又走入水流中，躺在水上。裙摆被浸湿后过于沉重，使得她无法逃脱淹没她的溪流，于是她一边唱着儿时父亲教她的童谣，一边溺死在水底。她是少女情窦初开时的满怀希望，也是失去一切所爱时的绝望，表现出来的戏剧性极端令人向往。可是这样的悲惨人设，好像从古至今都是女生演。如果套在男生上，会有什么样的神奇火花？

　　时雨想了想，即刻站起来，穿过客厅走向卧室，随意从床头边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黑色签字笔。他坐在地板上，从书包里翻出导演下发的剧本，嘴角毫无掩饰地泛起笑意，随后迫不及待地拽开笔盖，一字一画地将姓名和饰演角色写在封面。他顿了顿后翻开页，微微抬笔，准备在任何一句话旁边做标注，像是为作画痴狂的画家。每加一次箭头，时雨便在旁边批注文字，写完后还不忘加上一个笑脸，连“表情包”也不放过。只是标注不过瘾，没看多久，觉得台词读起来琅琅上口，就开始自我精分地演戏。转换角色之间，声调配合着调整，出现细小而微妙的变化，而双目时而温和时而凌厉，面色随着说话的角色，也显得变幻莫测。他在木地板上读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过瘾，索性直接站在床上读，一边读双手还带上些胡乱的动作。如果有人在卧室窗子对面看到他，听不到他是在读台词，一定会以为他是在跳大神。

　　正对那扇窗子的公寓楼里，有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时雨“跳大神”的举动。

　　***
　　A25和A26两个人拿着申请条走访完银行，再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虽然不太费体力，但非公开调查真的需要一对搭档各种跑腿，区内区外不限。两个人有时候因为根本不回办公室，恨不得睡在车里。

　　把基本上报完系统，琴知打了一个哈欠。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三点零六。

　　他直起身子，仿佛下定决心地说：“去数据库吧。”
　　“我们这就走了？你确定不先看看其他任务吗？”A26望向刚刚汇总完银行信息的琴知。只见他起身后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正准备穿上外套。

　　“对，赶在数据管理的同事没下班之前，先看一眼他们的搜出来的东西，顺便问问有没有需要给他们的信息。”

　　“好吧。反正新下来的那个清理人的活儿在区外，不用着急。”

　　琴知知道八年前他和时雨的联系基本被清空，但对于数据库，他放心不下，觉得必须要尽早去一趟。不可否认的是，被发现就是大麻烦，是他和时雨两人都无法承担的。即便只是为了时雨，也要做好保密，为最差的情况作准备。不知不觉间，他把车停在中央数据库的停车位。

　　室外比早些时候更冷了，天空也像是被冻坏了一样，紫红紫红的，外围泛起一片昏昏沉沉的灰色。

　　“你们俩今天来得勤啊！我们都快下班了。”说话的人是存库员#185，负责向A25和A26提供数据。

　　“对对对，你说A25，他这人也太坑了，竟然跟我说要赶着你们下班之前，再来给你增加工作量！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A26习惯性地职业假笑。

　　#185则毫不客气地翻了翻白眼：“别装了，共事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啊。你们明明就是想赶快把这项暗查交到上面，对于我们这种技术人员没有任何的关心。”

　　他推了推眼镜，正色说到：“唉，这个人其实挺无聊，没什么走得近的朋友。平时不发东西，不怎么用社交软件，短信和Globo上的消息记录基本上都是工作有关。我扫了一眼，没有任何需要特别注意的细节。硬盘给你们备好了，你们自己回去慢慢看吧。话说，这份任务上没有红色标志，我就不重新找回被删过的数据了，可以么？”

　　琴知看了一眼A26，在等他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但他总觉得已删除的数据里藏着些什么。还好，A26这个能敷衍就敷衍的懒癌患者，毫不犹豫地对#185说：“可以可以。”

　　#185把装着硬盘的信封递给他们，望着两个人离去了。

　　两人走到公厕旁，A26突然道：“我去上趟厕所，你先开一下火吧，我马上出来。”、

　　琴知愣了一下，回答道：“哦，那你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