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也柜门

12、第 12 章

　　泰然：“……”

　　谭雅琴女士还真是，两副面孔啊。

　　和小说中描述的一样，在外是优雅贵妇，在主角受面前是活宝妈咪。

　　男人们对主角受怎么样，谭雅琴看得清清楚楚。
　　她视为宝贝的人，可不是他们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杂草。

　　谭雅琴对此很是不满，曾不止一次地劝主角受和他们分开，但最后还是败给了主角受的眼泪。
　　儿子哭着说，他爱他们。
　　身为母亲，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看着儿子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是喜是悲，不由自主。

　　但是，这次泰然的举动让她看到了一丝曙光。
　　“然然，刚才那三个男人，你真不认识？”

　　泰然看着谭雅琴女士紧张地睁大眼睛，一脸忐忑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可弄晕了谭雅琴。
　　是认识呀？还是不认识呀？

　　泰然解释说：“好像知道有这个人，但是不熟。”

　　“那，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

　　“！”从泰然的反应中，谭雅琴已经捕捉到她想要的信息了。
　　确认泰然脸上的疑惑单纯不似作伪后，谭雅琴激动地站起身，在房间中反复折走了几次，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泰然后知后觉，哑然失笑。
　　对那几个男人，他确实没往那方面想过。
　　他喜欢的，要更脆弱点、精致点，就像很小的时候在街边的店铺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到的，橱窗中最精致最美丽的人偶。

　　·

　　冷静下来后，谭雅琴试探着问：“最近你哥刚建成个别墅群，还有闲置的，给你留一幢？等出院了直接住过去？”

　　别墅……

　　泰然想起来，书中主角受和男人们就是住在郊外的一幢别墅里。
　　主角受把那个冷冰冰的别墅当做家，因为那是他和男人们共同的住处。

　　即使男人们经常不回去，主角受也毫无怨言，只当他们工作太忙，反而体贴有加。

　　放弃大少爷的矜骄，为他们学营养学，洗手作羹汤。
　　成为乖顺的家庭贤夫，把别墅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好意思，这样的生活泰然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困住主角受的牢房。
　　不走，难道要回去继续受罪吗？

　　所以，在面对谭雅琴的问话时，泰然毫不迟疑地点点头，露出乖巧柔软的笑容：

　　“好，谢谢妈咪。”

　　泰然的长相乍一看不抓眼，但细看会发现五官端正，比例堪称完美，皮肤更是晶莹没有瑕疵，光线映在脸上更显肌肤剔透，吹弹可破。
　　笑起来温暖纯粹，好像所有阳光都聚集在那双棕色的眼眸中，赤诚明亮。

　　谭雅琴心满意足地看着儿子，只觉得越看越好看，心里不禁骄傲地刷屏：
　　这是她儿子！
　　她生的！

　　※

　　泰然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也不知道谭雅琴女士怎么做到的，这三天里，没有一个男人来打扰他。

　　虞言和严铭泽好说，估计本就不想来。

　　闻忆之自那天走了以后，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打了几十个电话，都被他无视了。
　　没来医院看他，可能是谭雅琴女士做的手脚。

　　妈咪，真棒。

　　出院当天，谭雅琴把他送到新住处后，依依不舍。

　　“真不用我在这儿陪你两天？”

　　“不用。”泰然笑笑：“我爸好几天不见你，肯定想了，快回去吧。”

　　“我才不管他！”嘴上这样说着，谭雅琴的眉眼间却染上思念。

　　泰然好笑地看着口嫌体正直的谭雅琴女士，轻轻推她一把，“替我向我爸问好，以前是儿子糊涂，以后再不做傻事了，你们放心。”

　　“诶！”谭雅琴眉开眼笑，轻轻抹去眼角的晶莹，“你好好的，就好！”

　　告别妈咪后，泰然摸摸平坦的肚子，饿了。

　　走进厨房，家电器具倒是齐全。打开冰箱，空荡荡的。

　　也好。

　　泰然准备出门一趟，熟悉下周边环境，顺带去超市里采购一波。

　　谁知道刚走出别墅群不远，就被人拦下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是闻忆之。

　　泰然往后退了两步，大概打量了一番，哂笑道：“这位先生，几天不见，造型还挺别致。”

　　此时的闻忆之，丝毫不见以前的温柔天使模样 。
　　衣领歪斜，几缕发丝翘起，青茬若隐若现，以他的讲究程度，基本上不会存在这种失误才是。

　　该说颜值拯救一切吗？即使形象较以往有些邋遢，长着一张俊脸也只会让人觉得心疼。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闻忆之神情忧郁，轻声解释道：“前段时间是我不好，冷落你了。”
　　“这几天我想补偿你的。见不到你，我就发消息、打电话，但你没回我……”

　　闻忆之说着，露出纵容的神色，道：

　　“没关系，我不生气。
　　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之前不是想和我一起去看柯兰卡的歌剧？我已经订了票，这周六的。”

　　闻忆之的声音很温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满是真挚的情意，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拒绝好像成了一种罪过。

　　泰然：那我罪不可恕，谢谢。

　　“这位先生，”泰然提高音量：“上次我不是说了吗？别跟我说一堆莫名其妙的废话。”

　　“不想听，没兴趣。还有，”

　　泰然晃晃手机，“别联系我了，真不需要。”

　　“如果不是看在妈咪的份上，早就把你拉黑了。”

　　泰然呢喃着，径直越过呆立的闻忆之，向不远处的超市走去。

　　闻忆之面色苍白，不敢相信泰然竟这么对待他。

　　·

　　这几天，是闻忆之过得最不安的几天。

　　医院里泰然嫌弃的眼神历历在目，他打过去的电话泰然没有接通，手机中安静的头像表示泰然没有发来消息。
　　闻忆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可能不想每天从不间断的消息空缺吧，强迫症受不了这个，于是开始给泰然发消息。

　　每天都发，却没有收到丝毫回应。

　　就像以前泰然扮演的角色一样，坚持着无望的坚持。

　　“泰然。”

　　闻忆之追上来，想要拉住泰然的手，被躲开了。
　　他缓缓地收回手，轻握成拳，琥珀的眼眸盈满忧伤，语气缥缈：“你只是没想起来，等你想起来，就会回来了……”

　　“回来？回到你身边吗？”泰然看了他两眼，摇摇头，诚实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别抱希望了。”

　　闻忆之心中一痛，泰然的话戳到了他一直隐藏的嫉妒。
　　没错，嫉妒。
　　他嫉妒虞言，那个最先得到泰然全心爱恋的男人。

　　“所以，还是虞言吗？”闻忆之声音艰涩。

　　“那个，暴躁男？”泰然敬谢不敏地摇摇头，“别折磨我了。”
　　“我喜欢的啊，要是……”

　　泰然的话突然消失在唇边，愣愣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身穿古式素色长袍的男人，衣袍很宽，看不出身形，只觉得空荡荡的一定很瘦弱。
　　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苍白憔悴的脸侧，双眼无神，游魂般飘荡在街上。

　　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却让泰然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泰然的异样闻忆之自然发现了，他看过去，除了那个装扮特异的男人再无其他。

　　“你喜欢的，是这样的？”闻忆之皱眉，显然不相信。

　　泰然刚想否决，他喜欢的是更精致的，就像橱窗中最美丽最贵重的人偶娃娃。
　　但是，看着闻忆之不赞同的模样，泰然突然想挫挫他的骄傲与自信。

　　闻忆之这种表面温柔内在强势的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对方拒绝他的“好心”建议并对他实行了打脸操作 吧。

　　想通后，泰然装作一副花痴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生怕闻忆之看不见似的重重点了点头。
　　声情并茂道：“没错，我对他一见钟情。”
　　“并且预感会二见倾心，三见定终身！”

　　“泰然！”闻忆之险些维持不住脸上温和的神色，生硬道：“别开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呢？”泰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暗道这种程度好像还不够。

　　他抬起脚，向那人走去。

　　谁知刚走到近前，那人便抬起眼，墨色的眼眸沉沉地看着他。

　　泰然突然觉得有点冷，恍惚刚才刮过去一阵凉风。

　　他打了个寒颤，再次定睛时，只看到那人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的憔悴模样，单薄的身形看着可怜。
　　无神的双眼缓缓聚焦，泰然才发现那人的眼睛黑白分明，黑色看不到尽头，让人觉得孤独而荒芜。

　　那人开口，声音好像几天没说话似的涩哑，断断续续：“你，喜欢我？”

　　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隐约可以窥见到其中几不可察的期盼与忐忑。

　　泰然：“……”

　　为什么感觉，如果否认了他会哭出来？

　　并且，刚才那个有点可怕的眼神，果然是错觉吧。

　　这明明就是个，缺爱的，小可怜啊。

　　想到闻忆之还在旁边“虎视眈眈”，泰然最终选择，郑重地点了点头。
　　言辞凿凿道：“对，喜欢你！”

　　闻言，那人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孤独荒芜的黑色宇宙闪烁着些微亮光，整个人好像“活”了过来。

　　泰然愣愣地看着那人明显被治愈的反应，内心谴责自己：
　　人家一看就是个小可怜，自己还恬不知耻地利用人家，实在太不该了！
　　这样想着，泰然羞愧得脸都红了。
　　暗下决心，等会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这幅场景，落在闻忆之眼中却是“流水有情落花有意”，泰然脸上“羞涩”的红晕刺得他眼疼心也疼。

　　他打断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一脸被背叛的弃夫样，质问负心汉的无情：“泰然，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怎么不能？”泰然饶有兴趣地挑眉，淡淡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爱泰然吗？”

　　闻忆之神色一僵，沉默不语。

　　泰然无趣地转身，出来有一会了，一样东西还没买。

　　“我……”闻忆之开口。

　　泰然懒洋洋补充道：“我开了手机录音，接下来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诚实地记录下来。”

　　闻忆之哑火了。

　　泰然了然地耸耸肩，继续向前走去。

　　摆脱闻忆之后，泰然淡淡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却不敢承认，这样算是爱吗？”

　　“在他死后，你不敢光明正大地表达爱意，只敢夜深人静地时候悄悄到他的墓地哭泣，这样算是爱吗？”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钝钝地摇了摇头。

　　泰然被那人呆呆的样子逗笑了，心中的些许惆怅一扫而空。
　　“好歹也算一起走过一段路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那人顿了顿，哑声道：“万俟琰。”

　　“泰然，想必你刚才已经猜到了。”泰然笑着说：“刚才谢谢你了。作为回礼，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的手艺还不错，这次出门就是买食材的，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万俟琰看着眉眼含笑的泰然，心中发闷。

　　“回礼？”他摇摇头，哑声道：“不用。”

　　“……”泰然突然想起来，万俟琰好像还不知道，他说的喜欢他，只是做戏。

　　但，看着面色苍白，憔悴虚弱的万俟琰，泰然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万俟琰虽然比他高大，但一身素色长袍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看着心酸又可怜。
　　泰然不禁想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心中徒增几分心疼和怜爱。
　　听到喜欢时黑色眼睛中的些微亮光，泰然实在不忍心让它熄灭。

　　并且，如果否认的话，万俟琰会不会哭啊……
　　他最怕别人哭了。

　　一声长叹，泰然回过神来，对上孤独荒芜的黑色宇宙，点点星光逐渐消逝。
　　呆了片刻，他柔声道：“不是回礼。”
　　“就，请你吃顿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泰然眉目舒展，那双棕色的眼睛很清澈，映着光好像闪烁碎星，万俟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含着温暖的善意，仿佛能驱散心中久藏的寒气。

　　他不自觉点点头。

　　泰然看着他呆呆的样子，觉得有趣，拍拍他的肩膀，眉开眼笑。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细碎的星光闪啊闪啊。

　　※

　　泰然把万俟琰带回家。

　　一顿火锅后，两人窝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万俟琰穿着与泰然相同尺码的全新睡衣，在他身上，明显小了许多。

　　泰然郁闷地看着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到万俟琰身上就变成勉强合身。

　　这，不科学啊。

　　明明看着那么瘦弱，怎么脱了衣服以后，这么有料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慕了。

　　酸了。

　　泰然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有腹肌吗？”
　　我有，四块，虽然不太明显，但确实有，说不定万俟琰只是骨架大，没肌肉呢。

　　万俟琰坐得端正，上身微微前倾，正全心全意地看电视，泰然声音又不大，他没有听清。

　　只是从鼻腔发出一声模糊地轻哼声，似在回应泰然。
　　眼神仍然黏在电视屏幕上，目不转睛。
　　花花绿绿的亮光映在他的眼中，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泰然扭头，想着是什么绝世好剧让万俟琰看得这么入神，还五光十色的。

　　——好吧，哆啦A梦。

　　“……”

　　沉默半晌，泰然呼呼直乐。万俟琰的心理年龄就是个小孩子吧？！他还和他计较那么多干嘛？
　　腹肌这种话题，是成年人的领域。

　　怀着莫名获胜的心情，泰然往后靠了靠，沙发柔软，好评。

　　万俟琰递给他一瓶打开的仔仔牛奶。

　　泰然吸了一口，奶香浓郁，甜味十足，果然是小孩子口味。

　　他把牛奶还回去，只见万俟琰毫不在意地就着吸管咕噜咕噜。

　　泰然：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反手按住万俟琰的肩膀，往后扒了两下，示意靠在沙发背上，舒服。

　　万俟琰随着他力道，动作僵硬地靠在沙发背上。

　　一副茫然忐忑的模样。

　　泰然哈哈大笑。

　　这小子，也太可爱了吧。

　　听到笑声，万俟琰整个人都僵了，隐藏在发丝间的耳朵悄悄染上晕红。

　　好在泰然适可而止，很快恢复温和淡定的模样，亲自上手调整万俟琰的姿势。

　　脖子不要太僵硬，腰部自然下沉，肩膀放松，胳膊随意放在身前。
　　脸，脸不要红……？

　　泰然纳闷：靠个沙发，有什么好脸红的？

　　后知后觉，他怎么在万俟琰的正前方啊？还有身下这触感，怎么不太对呢？

　　泰然：……！！！

　　他什么时候坐到万俟琰腿上的？

　　这下，泰然的脸也红了。

　　他手脚并用地翻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尴尬地笑笑，打算揭过这个意外。

　　“看电视，看电视。”

　　万俟琰脸红红的，垂下眼睫。

　　泰然这才发现万俟琰的睫毛很长很密，像两把黑色的小扇子。

　　早前，泰然只注意到他苍白憔悴的小可怜样，现在吃饱喝足，脸上又染红晕，看着倒有几分艳丽。

　　泰然细细端详，万俟琰长得真是不错。细眉横飞入鬓，眼尾拉长添几分媚色，鼻梁挺直，淡色的薄唇平抿着，侧面看来，脸部的线条非常优美。

　　泰然呼吸一窒，万俟琰的右眼角下，被墨色发丝遮挡的位置，一颗小红痣若隐若现。

　　这也，太漂亮了吧。

　　察觉到内心隐隐的不平静，泰然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那颗鲜红的小红痣，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空气变得粘稠而暧昧。

　　泰然呼吸轻缓，想打破这种安静的氛围。

　　这时，电话响了。

　　泰然暗自松了口气，来不及看来电显示，一脸喜悦地接通电话。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