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上三度》木吉山

13、第十三章

　　云景小区附近有一条临江大道，围着一圈人工湖，每天都有人去晨练或者晚练。这天清晨，乔怀景休息，他沿着临江大道跑了一圈再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牛奶。

　　回到家时，洛良已经起床，正在阳台跟人打电话，乔怀景把早餐放在料理台上，一边支着耳朵听他说：
　　“沈晓晓妈妈，真是对不起，他现在好一点我就放心了...”
　　乔怀景扬了扬嘴角，小孩似乎比他想象中坚强，即便委屈自责地哭了一通，作为老师该做的还是没忘。

　　洛良挂了电话，走到料理台边，“好难啊，果然读书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他接过乔怀景递来的牛奶抿了一口，香醇的奶味在嘴里化开，“不过我现在有收入了，也可以自己存钱了。”

　　“嗯。”乔怀景点点头，挑着眉心说：“那这个月开始零用钱我就不给了...”
　　洛良抬眼幽幽地看他，嘟囔道：“...会不会断得太快了，我实习工资不多的..”

　　乔怀景看着眼前唇瓣上沾了一层白色奶液的Beta，抬起指尖轻轻帮他抹去了，轻笑：“嗯，不断。”
　　洛良鼻尖皱了一下，作势要去咬他手指。乔怀景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把他推远了。

　　到了幼儿园，孩子们还没来，洛良坐在办公桌前吃着景哥给他买的三明治。办公室的几个同事都在闲聊。

　　几个资历老的教师都是已婚已育的，聊来聊去都是这个暑假又跟老公孩子去了哪个景点玩，又打卡了哪家网红地网红餐厅。
　　有位Beta女教师特别骄傲，话里话外都是她家Alpha，她们从小一块长大，正经地两颗青梅。长大后也没有分开，前些年结婚了，但凡遇上自己休假，Alpha必是暂停工作陪她，说来说去尽是甜蜜。

　　实习生只能干干巴巴地坐着，插不上话。洛良听着这个教师说的，不禁心生羡慕。
　　周五学生只上半天课，上午玩几轮游戏，念几个拼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午休后大扫除，洛良正擦着黑板，身后陈老师忽然开口：“你信么？”。
　　他回过头，茫然地问：“什么？”
　　“就李老师家的A。”陈老师一边给椅子消毒一边说，话语间一股子酸味，“我可不信有那么好的Alpha。”

　　“那也不一定，”洛良想了想，有点知道陈老师表达的意思了，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Alpha也有深情的...”他这样说着，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却是乔怀景的脸

　　“有是有，那得看对象是谁。”陈老师撇了撇嘴角，“Alpha和Omega才是天作之合，她一个Beta有什么吸引力？说出来的甜蜜我都觉得假，指不定外头养了多少O呢。”
　　洛良垂下视线，擦黑板的动作慢了下来，“谁知道呢。”

　　同事间的背后说八卦不可避免，陈老师认准了洛良一个实习生不会大嘴巴到处说才跟他在这吐槽，几句酸话很快被洛良打哈哈盖过去了。

　　或许是‘Alpha和Omega才是天作之合’这番话戳到了洛良神经，整个下午，他一直想着乔怀景。他的景哥是优秀的Alpha，不知有多少Omega惦记着。

　　九月中旬一连着几天都是阴雨天，洛良最不喜欢绵绵的雨，不如一场雷阵雨来得痛快。下班后，他径直上了停在路边等候的车，狭小的车厢早已浮动着Alpha柚子信息素，等待安抚需要它的人。

　　“最近要进入台风天了，忍忍吧。”乔怀景在洛良上车后，倾身过去帮他拉过安全带系上。
　　洛良擦了擦头发上潮湿的雨水，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洛良低着头看手机，没怎么说话。乔怀景在等红灯的间隙，碰了碰他湿漉的耳垂，“怎么了，很难受吗？”

　　其实小雨大雨对于洛良来说没差别，难受的反应程度不会因为雨的大小而改变。

　　“好多了。”洛良抬头牵了牵嘴角，闷声说。
　　“哪里不舒服就说，别憋着。”乔怀景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说道：“医院精神心理科最近来了一个海归博士，我想给你约一次催眠疗愈。”

　　“之前看过了，不是也没用么。”洛良看向车窗外，细雨迷蒙模糊了视线，水珠不断地从车窗上滑落下来，他重新低下头，“真烦人。”
　　乔怀景蹙起眉心，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直到红灯跳为绿色。

　　晚饭洛良随意地扒了几口，就回了房间。
　　乔怀景敲门时房间里也没有给回应，他轻轻推门进去，见洛良趴在床上，戴着耳机，嘴里振振有词，大概是与游戏相关，他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又在床沿坐了会，释放了一些安抚信息素才离开。

　　一直到退出房间，洛良都没有回头看他。

　　两个人的家，只要洛良不说话或者情绪低，空气都会绷得紧紧的。但反过来，洛良会说好听的给乔怀景听，而乔怀景向来对这个Beta没有脾气。

　　眼下乔怀景把烦躁郁闷的气氛认定为下雨天的不良反应，他站在客厅，拿出手机查询这几天的天气预报，可正如他所说台风要来了，接下去一个多礼拜都是阴雨天。

　　乔怀景在书房看资料看到十点，出来时洛良房间门缝还透着光，他压着心里的火，走进洛良的房间，沉声道：“还玩？难受就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

　　洛良戴着耳机，指尖划得飞快，只抬眼瞄了一眼乔怀景，而后继续专注手头上的游戏。
　　乔怀景摘了他的耳机，语气又严肃几分，“洛洛，我在跟你说话。”

　　“睡了。”洛良软件也不关，直接锁了手机，一把抓过被子盖在头上。与之前耍小脾气不同，乔怀景是能分辨出他现在是真的不开心。

　　乔怀景轻轻扯下洛良的被子，他闭着眼睛，细长的睫毛像羽毛似的随着空气颤动着，由于鼻塞的缘故，红润的唇角微微张开缓慢地吸着气。
　　洛良重新拉过被子，翻过身背对着乔怀景，瓮声说：“你去睡吧。”

　　“是不是幼儿园发生什么事了，昨天的家长有没有找你麻烦？”乔怀景对他疏远的语气感到不悦，从下班后，洛良整个人都不对劲。

　　洛良拧着眉心，不耐烦地支起身子，用力打了一下床头的开关。房间里瞬间陷入昏暗之中，门外客厅透来的光，把小小的卧室分成了两块，洛良在阴影里用被子盖住了脸。

　　乔怀景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按着眼角无奈地靠在床头。洛良小时候是乖巧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所以一直非常懂事。

　　青春期做得最叛逆也不过是网吧熬夜玩游戏，乔怀景说了几次后他就没再去了。从前成绩下滑，或是与同学发生口角而难过时，只需乔怀景释放点信息素，话语间安抚几下就能很快缓下来。

　　即便是在大雨天，只要乔怀景陪着，他的情绪也不会像今天这么槽糕。

　　洛良莫名的情绪一直吊着乔怀景的心，半夜手机铃声响起时，他一睁眼满脑子都是他家难过的小孩。

　　乔怀景缓了一会，看到急诊的来电显示后，下一秒就从床上翻身而起，单手接听的同时翻出裤子熟练地穿上。
　　从接起电话到离开家门用了不到两分钟，他在半夜空旷的道路上疾驰，到医院时正碰上严禾下车。

　　“我刚从医院到家，门还没进呢。”严禾边跑边大声说道：“半路上我看到了，三辆车全翻了。我以为三院那边能搞定呢，还是送了两个过来。”

　　两人一路直上综合医院的手术室，电梯里，乔怀景摸了摸自己的颈后，脸色沉了下来。严禾脱下值班时穿的防风外套，见他的动作，不甚在意：“没事，医院有阻隔贴，待会叫护士给你拿一个。”

　　衡山路支路突发连环追尾，六位重伤人员分散着送到了附近的几家医院，综合医院接了两位腺体破损较严重的病人。

　　他们到手术室时，急诊值班医生已经把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数据报告出得很快。乔怀景看着电脑上反馈的腺体神经脉络图脑海里就有了手术的大致计划。
　　他和严禾一人接一个病人，从午夜一直到凌晨五点总算把病人的腺体保住了。

　　“够刺激的，我那病人中途血压一路下降，我都吓死了。”严禾站在清洗室，脱下手术服，扔进脏衣篮里。
　　乔怀景疲惫地靠在洗手池，指尖挂着清透的水珠。他的病人还在手术室接受内科的手术治疗，生死不明，“你先回去，这里我看着。”

　　严禾昨天做了一天手术，半夜又被叫出来，他点点头，拍了拍乔怀景的肩就离开了。

　　乔怀景换上干净的制服往住院部走，清晨的门诊大厅还没有开门，但外头已经候了不少排队的人。他穿过人群，走进住院部的大门，等电梯时，身旁来了一位实习护士，跟他打招呼：“这么早啊，乔医生。”

　　他转头看了一眼陈酉西，点点头，抿着嘴没吱声。
　　陈酉西无视了乔怀景拒人之外的眼神，继续笑着说：“我这个月被排到泌尿科了，就在乔医生楼上。”

　　这时电梯来了，乔怀景大步跨了进去，并没有理睬身后的陈酉西，他低下头翻阅手上的病例，脑子却从陈酉西的脸想到家里还在难过的小孩，他是真的想不出洛良心情为什么不好。

　　思绪短暂地神游了一会，忽然间梯厢中飘出一丝甜腻的气息，乔怀景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平静淡漠的眼眸悄悄地翻起涌来。

　　冰激凌奶油的香味分子很快地溢满了当下的密闭空间，Omega信息素一下一下地试探引诱着乔怀景裸露在外的Alpha腺体。

　　乔怀景微眯起凌厉的双眼，冰冷地看向身旁的Omega：“医护人员在实习期无力控制信息素的话，可以提前解除实习合同且会录入档案跟随终身。”

　　陈酉西装模作样地吓了一跳，连忙按住翘边的阻隔贴，不断地道歉：“对不起，乔医生，我不知道阻隔贴没贴好，我最近快到发情期了，脑子很糊涂...”

　　电梯到了，乔怀景走了出去，一边冷声嘲笑道：“泌尿科居然缺人缺到要找个脑子糊涂的实习生去帮忙。”

　　他大步向前走着，在看到实习医生时，把手中的病例甩在实习医生身上，“这个你拿着，ICU有两个腺体损坏的病人待会去查看一下。”

　　乔怀景走进办公室，快速地在抽屉里翻出阻隔贴贴上，动作之快都让人忽视了颤抖的手指。
　　实习医生还在原地拧着眉心研究那本病例，又看到乔怀景离开的背影，着急地问：“老师，你去哪儿，我这这这...”

　　乔怀景的脚步愈渐凌乱，他关上车门那一刻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颈后的一小块阻隔贴已经挡不住疯狂流窜的信息素，堆积的欲望在体内呼之欲出，不断地撞击他的理智，他给严禾打了电话：“你先回来帮我顶一下。”

　　“我靠，我正要进家门，你怎么了，呼吸这么重？”

　　“发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