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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   张奇蹙着眉头,手胡乱在头上胡噜几下,有气无力地询问道:“祖宗,你到底要找啥?你说,咱帮你找出来,找出来以后你该上学上学去,别在这儿瞎折腾了行不?”

      叶晟摇了摇头,并没有应张奇的话,垂眸沉思片刻喃喃开口:“你们帮不了我。”

      “你还没说呢,咋就知道帮不了。”

      张奇现在一见叶晟这幅半天放不出屁的模样,就气得胸口疼,摆了摆手不打算听叶晟那些模棱两可的话,直奔主题。

      “你今天不把这事儿说明白,这事儿就过不了,你也别想什么训练了,立刻马上给老子卷上铺盖走人。”说完,张奇大有一副“爱咋咋,不配合直接一棍打死”的架势,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大步往外走。

      走到队长他们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巴拉两下他们,冲门外扬扬下巴,示意他们跟着他一起走,把这个倔的跟头驴似的家伙扔在这儿,放任他自生自灭。

      张奇的脚即将迈出医务室大门的刹那,身后传来了叶晟低沉嘶哑的声音。

      “叔,我病了。”

      张奇整个人战栗了一下,僵在医务室门口久久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垂在腿侧的大手死死揪着裤子,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回头去看屋里的叶晟哪怕是一眼。

      “叶子,说什么胡话,好好的……”队长蹙眉满眼愁绪地转过身,训斥的话还未说完就生生梗在喉咙里。

      转过身对上叶晟眼眸的那一刹那,队长嘴里的话死活都吐不出来。

      那双眼中充斥着麻木,空洞的黑瞳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此时此刻的叶晟仿佛回到了叶旻死后的那一年,如同木偶般静|坐在病床上,就那么安静地盯着你,将所有人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叶晟……真的又病了。

      清晰地认知到这点,队长内心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去相信这个事实。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高考结束后甚至自己报考了驾照,跟他们说着要出门旅游,去看看海,看看外面的世界。

      明明那时候那双眼中还泛着光,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跟他们畅想着以后,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那个无疾而终的旅行开始,叶晟背着他们偷偷修改了高考志愿,上了军校,参加了训练……所有的一切从那一天开始犹如脱轨的列车般失去了控制,向着他们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向驶去。

      “我在寻找一个理由。”

      叶晟垂下眼睑盯着被罩,不再跟张奇他们对视。

      “我需要一个支持我坚持下去的理由,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任何东西能让我继续好好的生活下去。”顿了一下,叶晟嗤笑了一声,哑着嗓子低声继续说道:“后来我想到了一个。”

      “我想知道……叶君昊当年做出那个决定的想法,他为什么能在明知道我妈怀有身孕的时候还做出了那种选择?”

      医务室的窗帘挡住了屋外明媚耀眼的阳光,投下的阴影将叶晟整个人笼罩在其中,犹如泥潭污霾般拖拽着叶晟向着更深的阴暗处走去。

      张奇梗了梗脖子,僵硬地咽了一下口水,瞳孔微微放大满脸惊慌地看着叶晟。

      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叶晟有且仅有的一次自救。若是极力阻止的话,可能下一次面对的就是被彻底吞没掉的叶晟。

      “我需要点理由,爱也好,恨也罢,只要是个能支撑住我的理由就行。”叶晟抬头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我选择了恨,我觉得我应该是恨那个人的。”

      “没有他,我妈不会因为早产烙下病根,然后抑郁而终;没有他,我哥不会受到报复,惨死在我们的家里;没有他,我就不会是人人口中的扫把星,克父克母的存在……”像是知道笑的并不好看,叶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眸中却慢慢弥漫上了茫然,“可是我不了解他,我甚至连他的性格,喜好,在队里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就连彻底恨上他的理由都想不清楚。”

      “我要先知道他的一切,去做他的工作,面对他所接受过的一切,了解他的处境。我才能告诉自己,你就应该去恨这个人,是这个人造成了之后的一切。所以叔,我得留下来,不惜一切代价的留下来。”

      叶晟举起被包扎好的手,注视着手掌仿佛在透过绷带去看到下面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喃喃道:“晕血,我可以克服;训练,我能跟上;技巧,我会超过其他人,我不需要叔你们帮我什么。我会靠着自己走到原本属于那个人的位置,接替他成为队里的第二个孤狼。”

      “……”

      看叶晟这幅样子,张奇他们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从叶晟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他们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干下去。

      他们不行,甚至连叶晟自己也不行。

      他会扫除所有阻碍他达到目的的存在,哪怕那个存在是他自己。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张奇撸了把脸,耷拉着眉眼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医务室,没有说同意却也没再说要把叶晟赶出去。

      队长他们抬头看了眼叶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跟上张奇离开的脚步,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感到压抑的空间。

      “小晟。”

      所有人离开后,只有叶晟和邹子琛两个人呆着的医务室里,邹子琛伫立在叶晟的床边蹙紧眉头,柔声劝哄着想让叶晟打消那个念头。

      “我在啊,你不是没有……”

      话还没说完,叶晟包着纱布的手就直愣愣穿过邹子琛的胸膛,甚至还在空中挥了两下。

      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邹子琛读懂了叶晟的未尽之意,所有的阻止不赞同都显得那么薄弱甚至毫无用处。

      “你看。”叶晟摊开双手,苦笑着看着邹子琛,“咱们没办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了,琛哥。”

      “现在,咱们俩连最基本的触碰都无法保证,谁能保证下一次消失,你还能回到这里?”叶晟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跟邹子琛细数着,“几天,十几天,几十天,甚至到了后面的一年,两年。”

      “两个世界的链接越来越弱了,以前咱俩一起长大,可你看现在。”叶晟比愣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眼中满是被现实给压垮的无奈,“你看看我,我已经成年了。在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一个人度过了18岁的生日,可琛哥你呢?”

      “你还是三年前的样子,身高、体重、样貌没有任何变化。”双手无力地落在病床上,叶晟偏过头避开了邹子琛的视线,呢喃着吐露出压抑已久的心声,“我找不到能让你留下来的办法,我甚至连你什么时候会离开都不清楚。”

      “有时候想想,那个让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存在挺残忍地。”叶晟蜷缩起身体,抬手捂住眼眶,遮住眼里的脆弱和泛起的泪花,“他把你送到我的身边,让你带我走出了最难熬的那段时光,却又在我习惯了依靠,贪恋你的存在的时候,开始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这太残忍了。”

      倏然间,邹子琛回到了10岁那年,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狭小空间里执拗着数数的小小身影,他却没有那个能力像过去那样,靠近那个人将他揽入怀中,哄着闹着只为了让那个人再次展露笑容。

      抬起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邹子琛走到叶晟身旁小心地虚虚环住叶晟,难得脆弱地把头埋进叶晟的肩窝,任由泪水充盈眼眶却又硬撑着迟迟不肯流出。

      真的……太残忍了。

      在他们熟悉了彼此之后,那个让他们相遇的奇迹却要抛弃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收回一切,让他们彻底失去对方的消息,无论生死皆不可知。

      犹如困兽般的两个人,依靠着彼此试图以此来摄取到对方仅剩的那丝温暖,眷恋又不舍。

      打从把话说开以后,叶晟入伍的最大阻碍可以说是被扫除干净了,至少在合理范畴内的训练内容,张奇他们已经开始不再过多过问,只要事情不是闹得太过火,任由叶晟自己瞎折腾。

      邹子琛不想看叶晟自己继续瞎弄,怕他为了克服晕血这个心理问题,在干出之前那种拿自己开刀的事情,琢磨了几天,给叶晟出了一个去帮炊事班处理每日食材这个方法。

      不需要炊事班做什么,每天叶晟能弄多少是多少,有什么状况随便通知一下张奇他们来领一下人,或者是搬到一旁让叶晟自己缓一缓都可以,不会给炊事班增加麻烦和工作量。对炊事班来说,多一个劳动力并不是什么亏本买卖,就算干的再少也能帮上一点忙,相对减少他们的工作量,也是一件美事。

      至此,叶晟才算是被炊事班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每天训练结束后准时准点去炊事班报道,负责当日肉类食材的处理。

      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弄两下就两眼一黑仰面躺地,慢慢地演变成能处理完一整块肉,甚至是活物宰杀。

      这么一个在他人眼里胡来的训练方式,竟然真的起了一些作用,也可能是看多了,形成了习惯。即便叶晟再次面对血液时,嗅到血腥味依旧会感到窒息感、反胃、恶心、厌恶着那红色液体,却不会因此眼前发黑晕倒过去,他会将所有的生理反应压下去,不让这些负面情绪耽误他的行动以及思维。

      勉强跨过了晕血这一大关,叶晟便将全部精力放到了训练中去,相较于其他同期成员来讲,叶晟在技巧体力方面,并不占优势。

      可张奇他们有且只有一个空缺需要补充,他们只会择优选择,所以他只能成为那个最优秀的选择,让张奇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去看到其他人选。

      剩下的时间里,叶晟整个人都泡在了训练场里,在其他人训练内容基础上,成倍往上翻地去练,大有一副“练不死就往死练”的架势。

      在其他人眼中,叶晟的训练除了疯狂以外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

      除了睡觉和吃饭时间以外,叶晟始终重复着各种机械化训练,不是没有人想要跟着他的时长和内容一起,却发现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训练目的没达到不说,人先要垮了。不容忽视的疲惫感甚至会耽误他们的正常训练,本末倒置的结果让他们选择了放弃。

      就连张奇他们也曾询问叶晟是否应该更加合理的去安排训练时间,不要太拼伤到身体,被叶晟拒绝了。

      叶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训练方式有多么疯狂,可所有的内容却是他跟邹子琛共同讨论后规划出来的训练方案。

      在邹子琛的世界,各种军事化训练教程稀疏平常,就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这边世界的训练方式有一部分并不如他们那边有效。故此,为了让叶晟能够更快达到目标,邹子琛开始了言传身教,亲身带着叶晟训练。

      在他人眼里疯狂的训练内容,却是邹子琛规划好的合理训练内容,只不过叶晟稍微加了点量而已。

      有邹子琛的指导,就算训练内容十分沉重,却也并未对叶晟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叶晟的实力也在稳步提升中,甚至到了训练结束后的比拼选拔环节,叶晟以强横的实力基础横扫了一切,成功突破重围,靠自己站在了张奇他们的面前。

      真的看到叶晟站到这里,张奇他们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

      不置可否,看到叶晟能过以一骑当千的实力走到这里,张奇他们是骄傲的。

      看,这就是孤狼的崽,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凭借着实力走到了这里,没有辱没他父亲的声名,甚至成为了比他父亲更加强横的存在。

      可内心里,对逝去战友的遗孤要替代战友,成为他们队友这件事依旧有丝犹豫和担忧。

      战场无常,任务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谁都无法保证自己这次出任务就能全须全尾安全回来,站在这里的那一个身上没有出任务时留下的旧伤。

      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是他们所愿,他们为自己的职业骄傲甚至自豪,就算哪一天他们留在抽屉里那封早已准备好的遗书会被战友送到亲人手中,他们依旧不悔。

      他们不敢说对得起所有人,至少是愧对家人的。让他们生活在担心中,随时都会面对联络不上的心慌不安。他们能做的唯有在成功归来后,张开双臂用力去拥抱妻儿老小,用有限的短暂时间去陪伴他们,告诉他们“我很好,不用担心。”。

      谁让他们热爱这份职业,珍爱着身上这身军装,如若可以他们愿意为这个事业奉献一生,至死不悔。

      可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个在任务中牺牲自己保护了所有人战友的仅剩家人。他们不可能始终护他周全,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该如何去面对那位已经为这个事业失去生命的战友。

      过于复杂的心绪,反倒让张奇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反倒是叶晟这个当事人,镇定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直视张奇他们,一字一顿沉声陈述道:“叔,我来接替孤狼这个位置了。”

      我来到了那个人曾站过的位置,接替他的称号,去看他曾看过的风景,去了解那个最熟悉不过的陌生人,了解他的一切,切身感受那个人做出每个决定时的心境。

      “……”王|益咋了下舌,第一个打破沉默,长臂一揽一把将叶晟揽到怀里,大手用力拍打着叶晟后背,“好小子,既然站到了这里就别辱没你老子的名声!”

      “我会的。”

      后背被拍的“啪啪”作响,生疼地感觉却带着别样的真实感。

      他克服了所有的困难,顶着别人不赞成的目光,突破一切走到了这里。这个念头霎时间点燃了叶晟全身血液,沉寂许久的心脏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激动且强烈的心跳声充斥叶晟耳廓。

      直到这一刻,叶晟才清楚意识到他走对了,他找到了他要的方向。

      被王|益的大嗓门唤回神来的张奇神色复杂地撸了把脸,大步上前凑到叶晟面前,死死握住叶晟的肩膀,涨得满脸通红却只能反复握捏叶晟的肩膀,颔首道:“以后记得护好自己。”

      等真的出了任务,他们能护着叶晟的次数寥寥无几,看着眼前这个在他们注视下一点点长大的孩子,他们战友的遗孤,千言万语全部汇聚成这一句嘱咐。

      点了点头,算是叶晟对张奇他们的回应,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保证的,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除了叶晟自己以外大概也无人知晓了。

      正式入伍后,由于之前的大量训练,叶晟在技巧以及体能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多问题,所有的能力仿佛篆刻在叶晟的每一处肌肉神经里般,下意识见就能做出反应。故此,在训练方面叶晟并未感到任何吃力感,甚至还有些如鱼得水的自如轻松。

      张奇他们却清楚,叶晟现在只能算是一把刚刚开刃的宝刀,锋利却从未见过血,没有被喂过血的宝刀永远只能是个装饰品,时间长了宝刀也只会沦落为普通锈刀。

      在任务里实力不能代表一切,叶晟欠缺的恰恰就是经验,而这些经验除了叶晟自己外没有人能帮他,只能靠他自己在以后任务中逐步积累,待这把刀见惯了血,才能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刃,死死扎到敌人身上,变成让犯罪分子闻之色变的血刃。

      到那时候,孤狼这个名字将不再是其父亲——叶君昊的专属,而会变成叶晟这个人的代名词。

      再之后的任务中,叶晟开始慢慢沉淀下来,如同蛰伏期来的黑狼随时等待着一口咬碎敌人的脖颈,给予其致命一击。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渐渐地眸中重新点燃起点点星光,里面燃烧着喜爱和兴奋。

      看到这样的眼神,邹子琛知道,叶晟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以及目标了。

      放下心的同时,心头依旧索绕着挥散不开的低落和不安。不知为何,邹子琛总是有种说不清的心慌感,仿佛有什么未知危险被他忽略了过去,不好的预感始终环绕在他的心底始终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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